晏迟御努力掀开沉重的眼皮,想要看清眼前之人的模样。她是否在害怕,在无措;她眼中的,是自己,还是阿檀?
或许上天怜悯他,给了他半息明亮清楚的视野。
“别——”怕。后面的话未出口,男孩的瞳孔骤然一缩,紧接着如被乌雀羽毛遮盖般陷入了永久的黑暗与孤寂。
就连他的意识,都同灵魂一道消散。
这座幽谷,有着又长又冷的永夜,有着世间最恐怖的万鬼,还有一个可怜的小孩。
来人轻轻抱着这具破碎的身体,眼泪一滴一滴砸在他的脸上,泪光剔透,是夜空坠落的星辰。
“阿檀,你能活下去了。”
“我向你保证。”
再后来,山海世界突发变故。
天空撕裂,无数璀璨美丽的生命如同消散的火焰一同坠落在万丈深渊的黑洞之中。
异兽们掉落进其他空间,不见踪迹。
就连书神,也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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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月在进入地府之后的第五日醒了过来。
一向昏暗了了的地府竟是繁花灿烂,夕阳醺醉。她无心欣赏美景,心口一阵难言悲凉。
这一场说不上是噩梦还是往事重现,她是剧中人又是旁观者,被动推向前,经历着这一切。
她茫茫然盯着前方,一把昂贵的黄花梨木桌,桌角摆着纹路繁杂的复古花瓶,瓶里插着小苍兰和尤加利叶。
她的视线越过花瓶,像是盯着虚空。
阿檀,后来……活着吗?
这是她的记忆吗?还是谁为她构造的一场虚假梦境。
对了……晏迟御……
巫月从床榻另一侧下去,大概是睡太久,站起来那瞬竟有些眩晕。她微微踉跄地直起身子,转身之际,方注意到有一道勾勒水墨山水的屏风横在地上,屏风比成年男子还要高上许多,似乎要遮掩背后的什么。
她认真盯着屏风,没有出声,企图看清或听出屏风后有没有动静。
正当巫月想要越过屏风时,牧君颜推门而进,一瞅见醒来的巫月,他眉头一动,“巫月,你醒了!太好了。”
“阎君。”
巫月礼貌颔首,点头的动作很轻,“我现在很混乱,不知道阎君能不能替我解答,或者说,找个能解答我疑惑的人来?”
牧君颜抓抓先前被风吹乱的头发,“我只能告诉你,你哥哥他们仨没事。”
巫月捕捉到潜台词,神色一变:“晏迟御呢?”
……
面具男人缓步走在布满彼岸花的花丛中,又阴又冷的风扬起他的黑袍衣摆,红腰带翩飞。腰间别一块雕成书籍模样的黑曜石,上面缀红色穗子。
妥帖挺括的衣服穿在他身上,说不出的高贵优雅。男人的拇指摩挲着掌心的青色小蛇,蛇头上精致的小角一动一动的。
他的手无意识地握起:“阿青,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呢?”
不等阿青开口,男人脸上露出几分好笑的自嘲:“问你做什么呢,你又没法感同身受。或许带角端来更好,他素来与她亲近,又或者白泽…算了,那个傻白甜。”
青瑾:……??只有傻没有甜好吧。
男人又嘀咕了句:“我怕她生气,怕她气我把白虎带走。我实在生气,气她那么亲昵地喊白虎哥哥。”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靠近那座小屋,与阴冷地府有着天壤之别的小屋。
从牧君颜那得到晏迟御的消息,巫月迫不及待地要去找人,结果刚走到门口,便与迎面踱步而来的面具男人碰上。
小院里繁花盛开,红灯笼醉醺醺地挂在檐下,青石小路蜿蜒成纽带,将她和面具男人连接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