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深夜,广亲王府灯火通明。
“王爷,蒋右统领已经派人将皇城围了起来。”宋公公慌忙从外面走进来,脸上的喜色分外明显。
闻言,闵宏广也是激动的有些坐不住了,他等了这么久,今晚终于要事成了......
“今晚本王就要拨乱反正,已还我大夏江山的正统!”
这一夜,注定不平静。
因为事先得了消息,苏若蕊早就被王公公提前从密道送到了城南的一处小宅院中,张嬷嬷和橙水、橙心随行,当然,莫然和莫风二人也陪同在左右。
院子里一片漆黑,堪堪只在正屋留了一盏灯,此时众人都没有休息,除了莫然和莫风守在外面,全都穿着整齐的静坐在那里。
说实话,这个时刻张嬷嬷心中也直打边鼓儿,但看了眼王妃圆滚滚的肚子,张嬷嬷还是缓声劝道,“王妃,马上就要三更天了,您还是到床上躺一会儿吧。”
苏若蕊双手附在自己鼓起的小腹上,即便是再三暗示自己,可怎么能不担惊受怕?宫变啊,这么大的事情,尤其是闵宏睿此时的立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她怎能不担心?
“嬷嬷,我没有事,夫君没有回来,我放不下心......”
张嬷嬷暗叹一口气,其实半个月之前,王公公就要她悄悄将王妃要用到的东西收拾了一份,为了防止王妃担忧,她也就没有禀报。今儿个刚入夜,王妃因为天气燥热,就没有立刻用晚膳,正趁着外面开始凉快,在院子里走动之时,王公公就匆匆忙忙交给王妃一封信,然后就这般赶来了。
好在为了掩人耳目,王公公早先就配置了好了管家仆妇,而且对外也一直宣称管家夫妇是宅子的主人,简单用完膳,众人神经紧绷着,都在这儿等着了。而王公公在送他们到达之后,也没多做停留,又急忙赶了回去。
似乎是官兵进了城,外面嘈嘈杂杂,听着倒是离他们远一些,但静寂之下,只稍稍一点响动就能轻易牵动人心。
不知何时起了风,夹杂着呛人的浓烟,越飘越远......
“张嬷嬷,王公公......”苏若蕊攥紧自己的衣角,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张嬷嬷脸上也是愁容不断,但是......“王妃,您放心吧,既然王爷能够让咱们先逃走,王府那里,也定会有所安排的......”
说到最后,就连张嬷嬷都有些不确定了。
苏若蕊深吸一口气,脑海当中不断闪现那处宅院中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那是她的家,他和她,以及他们孩子的家,即便是之后还能再建,可想到它们会付之一炬,苏若蕊还是恨......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似乎又来了一批官兵,兵戎相交,火光四起,外面更是热闹了,苏若蕊一行人分不清孰敌孰友,更不清楚到底是那边占了上风。
一瞬间,苏若蕊脑海当中不断闪现出他们二人从相遇、相知再到相爱、成亲等一系列的画面,莫不冷儿的,苏若蕊就笑了,身上的紧张、担忧、害怕,再也不见。
他若胜了,她就在这儿等他回来,然后给他生娃,幸福的过一辈子;倘若今夜他败了,她就在黄泉路上等着他,到时候他们一家三口,再团聚一堂......
小馄饨,你也同意的,对吗?
******
而这边厢,没有任何阻碍,闵宏广一路顺利来到乾清宫。
看着正襟危坐的夏景帝,闵宏广脸上的得意和狷狂再也遮挡不住,但因他平日里戴着温和的模具惯了,这会儿瞧着,倒有些扭曲的变.态感。
夏景帝看着大殿之上的闵宏广,眼中不复以往的哀痛和闪躲,显然之前的那番交谈,在他心中还是留下了很深的痕迹。“不知四叔深夜来此,有何事要奏?”
闵宏广讥诮一笑,甚为不屑,“我的好皇侄,好圣上,既然你我都心知肚明,还何必再拐弯抹角呢?”
夏景帝满脸正色,喝道,“大胆闵宏广,你深夜带兵硬闯乾清宫,妄图造反,趁着朕还未动怒,还不速速退下领罪?”
闻言,闵宏广更是“哈哈”大笑,甚是张狂,“我的好侄儿居然让我束手就擒,哈哈,这可真是我这辈子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不过,倘若我不退,你又要如何?”
“那就不要怪朕不顾同族之情!”说着,夏景帝高声喝道,“来人,广亲王意图谋反,速速将其拿下,交宗人府处置!”
闵宏广不慌反而讥讽一笑,“那也得有人才行!”
说着,只见他眼神一变,高声喊道,“来人,拿下这个孽.种,往日其母淑妃不洁,□□后宫,暗结珠胎,当初竟然还敢假冒龙种,辅政王爷也是被他们母子二人所骗,代驾亲征,却没料到此人却枉顾大夏的黎民百姓,以一己之私,竟然勾结蛮国皇子,企图将辅政王爷谋害在沙场,其心如此歹毒,我作为天家后人,理当做主处斩这个孽.种,以还我大夏江山血脉的正统!”
话音刚落,就见原本空荡荡的大殿之上立刻涌现除了众多身穿铠甲的御林军。
可夏景帝却没有半分的慌张,砚台狠狠一落,“还不赶紧将罪臣拿下!”
仿佛只有一瞬间,原本还将矛头对准夏景帝的御林军纷纷对向了闵宏广,闵宏广大惊,“蒋勇,你这是什么意思?”
只见一位身穿御林军统领铠甲之人,目视前方,面不改色的答道,“广亲王,得罪了。”
说着,大手一挥,就命人制住闵宏广。
而闵宏广身边的亲信也丝毫不含糊,看苗头不对,就第一时间抽出了腰间的武器,两边针锋相对。
闵宏广怎么也没料到会被摆了一道,他恶狠狠的看向蒋统领,“蒋勇,你不要忘了,本王手中可还握着你全家老小的命,你以为你临阵反戈,就能请的了好吗?”
这蒋勇还未接话,只见从大殿左边的偏殿之中走出一个身穿墨色玄袍的男子,“四王爷,不知您可还记得末将是谁?”
看清楚来人之后,闵宏广脸色倏变,“裴昊,你不是早已经死在墨山崖上吗?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裴昊走上前来,叩见当今圣上之后,方才继续答道,“末将没死还真是对不住四王爷您了!不过,那慕容齐都没死,末将又怎么会死呢?您说对不对啊,四王爷?”
一听到蛮国三皇子慕容齐的名字,闵宏广满脸的不可思议,“怎么可能?本王的计划是如此的完美,你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还带着这么多的士兵,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可当他看见从偏殿之中接着走出来的辅政王爷闵弘瑞时,他反而立刻收敛了自己惊慌的神色,因为他知道,既然连他都回来了,自己这次的事,恐怕是连半分的希望都没有了。
但是闵宏广还是不甘心,“七弟,为什么?明明咱们才是亲兄弟——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你为什么宁愿选择帮这个小娃娃,也不愿意让我这个亲哥哥坐在这大殿之上?”
闵弘瑞轻叹了一口气,挥退这大殿之上的众人,“四哥,你还记得当年先皇开始重病之前,我每天都要在这乾清宫中用过一碗莲子羹吧。那个时候的我,每天都不好好吃饭,先皇怜我小小年纪就没了父皇,隔三差五的就让我呆在这乾清宫之中,与他的皇子一起接受他的教导。
我和这些皇侄相差不大,大家就像是兄弟一样相处,平日里的吃食也都混在了一处,而渐渐的,那些小皇侄身子都衰弱了不少,相继早夭了,这后宫之中,为了争嫡,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也就没人怀疑,这碗七王爷每天都要喝的莲子羹,却相继要了这么多人的命。”
果然,听完这些之后,闵宏广不再言语,“你是怎么发现的?”
“说来可笑,这其实还是母妃告诉我的,我问过母妃,为什么她给我送来的莲子羹会比其他人煮的好吃,母妃告诉我,是因为她在里面多加了百草香这味调料。
但母妃还告诉我,这百草香平日里当做调料是最好不过的,但是如果吃过之后,再吸入沉香的气味,就会催使原本具有行气止痛,温中止咳,纳气平喘功效的沉香,变得使人,胸腹胀闷疼痛,胃寒呕吐呃逆,肾虚气逆喘急。
沉香乃为熏香之中的极品,等闲不可得,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段时间,乾清宫内使用的熏香,一律都是外祖家孝敬的吧。”
闵宏广无话可说,“即使是我做的那又如何?古来能坐上这个位子的,谁的手上又能干净的了呢?只怪我当初心还不够狠......”
闵弘瑞平静的看着自己的兄长,口中所说的话,好像完全与自己无关,“是啊,如果你的心再狠一点儿,恐怕那个时候,我早就跟那些年幼的皇子一样,早早夭折了,更何谈今天的局面?四哥,说起来,你还是不够心狠,到现在,才想起来要我这个亲弟弟的命,哪里又有那么简单的......”
闵宏广已知自己大势已去,可不再挣扎,但是临走之前,他还是附在闵宏睿的耳边,小声耳语了几句,“我的好弟弟,你真的不想知道,这些年母妃为什么如此厌恶你吗?”
眼看闵宏睿眸中更寒,闵宏广反倒笑了,“还有,你真的以为这么多年,这些事真的只是我一个人做的吗?七弟,伴君如伴虎啊......”
说着,闵宏广若有似无的瞧了上座的夏景帝一眼,轻拍了一下闵宏睿的肩膀,尔后“哈哈”大笑着离开了,仿似他才是那个胜利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