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太太病了。
林之秀回京城这么长时间,老太太还是第一次病。
而且是真的病了,脸色极不好,也免了大家的请安。
林老太爷最近人顺,气儿足,也知道自己这个婆娘脑子一根筋,要跟她啰嗦,多半说不通。
干脆不说了,直接告诉她,以后林韵的事,他亲自管,让她少掺合!
“都马上就在正三品官员了,在家一天天挨骂挨罚,成什么话?”老头翘着胡子说。
对于姚氏……只此一次,下次再如此“管教媳妇儿”别怪他翻脸。
老太太怎么肯服?就跟老太爷掰扯起来。
老太爷,直接提起了林煦……他也激动,把前尘往事说了一遍,有些老太太都忘记了……
最后说“老二,就死在你手里的!”
“你就是个搅家精!”
一番话,把老太太说得心惊肉跳……目瞪口呆……
最后,老太爷还说,她敢闹一个不字,他不介意在家里找几间闲屋子,弄个家庙,让她住进去修身养性!
老太太气得差点晕过去。
老太爷说完甩手走了,出去没走多远,路边,林之秀站在那里,遥望着秋林院。
老太爷看她一个人站在那儿,问道“秀丫头?你在这儿做什么?”
林之秀转过头来,一脸的泪水“祖父……”
老太爷吃了一惊“你这丫头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林之秀摇摇头“祖父,我想我爹了!”
老太爷刚说起二儿子,眼睛也发酸“唉,好孩子,别哭了!天冷风硬,回头脸都皴了!”
林之秀说“祖父,秀儿害怕……看到四婶婶倒在祠堂里,生死不知……就想起了我爹,我娘。祖父……咱们家一切都好好的呀,怎么总要经历生死?要知道,人,只能死一次的!”
她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这么大的姑娘了,老太爷也真不知道如何安慰,又不好端家长架子,有些尴尬“你放心,有祖父和你大伯,没事的!”
林之秀点头“秀儿相信祖父,相信大伯!咱们家,一定会好好的!”
老太爷“嗯。你是个好孩子,替你祖母照顾了四婶儿!”
林之秀说“自家亲人,应该的!”
老太爷说“回屋歇着吧!”
林之秀点了头,行了礼,走了。
林老太爷阴沉着脸回到前头,左思右想的越来越生气,最后,吩咐自己的手下:“去,到后头,跟老太太说,她身子不好就歇几天!别等过年了,迎来送往的给耽误了!让她们这些日子,别一大早请安了,有病的事儿的,都自己安排好了!要过年了,她要是身子还不好,就找两间闲屋子养着,省得来了客人打扰她!!”
老太太听到老太爷的吩咐,这是,禁我的足了?她婆婆死了,就没受过这个!
一时气得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汪嬷嬷轻声说“老夫人……老太爷那儿,正在兴头上呢!这个时候,您还是先清静两天!这日久天长的,您别着急!”
林之秀回了屋,这件事虽然办得痛快,但她却陷入愁苦不可自拔。想当初,祖父要是有本事,有心!父亲母亲,又何至于早亡呢!说不得,自己的哥哥也不会没有出世……
这个死老太太!这才开始!
她脸上带着狠厉!你等着……不会有好下场的!
于是接下来,林韵接了新差事,忙着交接,忙着高就,忙着接待朋友。比林即那个时候还热闹。
林即虽然有爵位,但没实权。林韵可就不同了!所以林家前院,整日烛火燃到半夜,车马酒席不断!
姚氏“强撑着”身子,给他打点一切。
老爷子给了一万私房。
姚氏的娘家哥哥,看到妹夫仕途旺,也送了银子,引来关系,走的亲密。
嫂子们带着孩子们登了门儿。
张杏花不敢出头了,只躲在自己小院儿里。
客人来了,姚氏肯定把林之秀和方群群请来,这个院儿,倒成了最热闹的地方。
而在严家的林江晚,过了好几天,她才发现,林家居然没人来问她的事情了……
严馨从宫里回来了,快乐的给她显摆着贤妃娘娘送的东西。严芸当了妃子,一切都不一样了。严馨带回来好几套贵重而新奇的首饰……还有贡品衣料……
以前手心朝上的,现在向下了!
只是,贤妃娘娘却没有再派人来问,自己的母亲怎么样了。
她一个人坐在屋里,感觉好孤独,没人关心她!就连她的母亲,都不理她了……
早就有丫头探听回来,说世子爷已经让人打扫完听琴轩,开始往里搬东西了!
她实在是忍不住了: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天仙还是狐狸精,能把他迷成这样!
于是带人去了那个小胡同,敲开了那个小院门。开门的,还是张婆子,问“您找谁?”
林江晚怎么会跟这样的人说话,沉着脸往院里走。身边的两个婆子,一捂张婆子的嘴就拉到一边。
林江晚打量着这个小院,窄***塞,充其量……算是干净。
走到门前,就听到屋里有人在说话。
“这一剪子这样剪过去……就行了呀?!”有个稚嫩的声音说。
一个悦耳的女声“你这个蠢才,这样剪下去,那喜鹊的尾巴呢?我觉得,是应该这样的……”
那个稚嫩的声音说“不是不是……就是这样下去,然后再这样一拐……您看!”
“啊?!还真是……坏了坏了,我剪坏了……哎呀……坏了。”
林江晚的丫头,掀开棉门帘,她随着一阵冷风迈进屋里。
两个女子,正坐在桌边忙活着,其中一个十岁多点的小丫头转头一看,吓一跳,连忙叫道“姑娘……”
那位姑娘听到也扭了头,就看到眼前站着一位珠光宝气,身着裘皮的中年美妇。
那双形状非常美的眼睛,正看着她,眼神里……有些意外。
钟淑怡站起来,她们俩身量相仿,但林江晚,梳着高髻,上着首饰,看着比钟淑怡高。
而钟淑怡的身体,年青而丰腴,显得比林江晚要结实。
林江晚打量着她,寻常的长相,家做的绿绸袄,丝棉裙,薄棉宽脚裤。头上梳着简单的麻花辫,用根红木簪子别在脑后。耳朵上两个小银豆豆耳钉,周身再无其它首饰。
论姿色,比她身边的香玲和香珠,差得太远。
论打扮,比她身边的得玲和香珠,也差得远。
为什么?
他,舍弃了我们数十年的情谊。就为了……这么个女人?
钟淑怡没有太多意外,也没有害怕,轻声问“严夫人?”
林江晚一句话不说……就静静的看着她。
除了年青,她有什么地方可与自己比?
要是只为了生儿子……怎么就非得要她来生?!
她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去。
钟淑怡咧了咧嘴……这位夫人,还真如林姑娘所说,连跟我说话都嫌掉价儿吧?
到了晚间,严均来了。
钟淑怡她把这事儿跟严均说了。
严均问“她说什么了?你害怕了吗?”声音温和。
钟淑怡没说话,转身出门,再打帘子进来,把严均当成自己,而她扮演着林江晚……
把林江晚的动作,表情,学得惟妙惟肖……默默的看了一会严均,然后转身仰头出去。
就算严均这几天精神压抑,心情不愉。此刻,也被她逗得呵呵直笑……
心里的闷,都抒发出来,随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