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找来张家案子的简报,林之秀细细的看了半天,按着眉毛苦笑:“张家这可真是……倒霉啊!”
通篇看了半响,只有鸡毛蒜皮的几件事,话说的严重,但真没什么内容。由此可见,张父还真是个有能力且会投机的……
“真是出乎意料啊!怪不得,吴家用了这么长时间收罗证据……这个,只能说是,鸡蛋里挑骨头了。”
最终认定的事儿,张父还不是主犯,主犯是他的上司,他只是做了包庇和掩盖,落了些好处而已。这样的事,基本属于两可之间。计较,就有罪,不计较就没罪。
可是,吴阁老派系的,计较了呀……
而且经由他的事,把他上司扯出来了。
嘿嘿,这位上司,要是知道自己出事是吃了张父的瓜络,得多恨他啊。
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事情不大,都不用报到皇上那里,很快处罚就下来了。张父责打三十军棍,免去一切官职,罚银子,并连妻儿一起,逐出京城发回原籍。
吴阁老,也算是手下留了情,并没往死里整他。
只是,二十几年的筹措努力,一朝成空,也是悲惨。
还没待她多想,厉老太太打发一个仆妇说:“娘娘,我们老太太说,厉家和张家的婚礼,五日后举行。”
“五日后?”虽然知道张家肯定会抱紧厉家,但也没想到,厉伯母会同意直接成亲了。
原来,张父挨完军棍后,马上就得上路回乡。带伤上路,死在半路也有可能的,张母得带着儿孙,紧随着丈夫回去。
而在这之前,她无论如何也要把大女儿嫁进厉家。只要张文娟是厉家媳妇,当上侯夫人……
等到吴阁老那个老不死的一没,张家就还能沾厉锋的光回来。
于是,张太太带着两个女儿到了厉家,又是下跪,又是磕头,娘儿仨呜呜的哭着摊倒一地……
“唉,娘娘您也知道,我们老太太菩萨心肠。看着那娘儿几个哭得泪人儿似的,就想起当初带着我家侯爷的艰难日子……退婚的事说不出口。那张老爷,挨完打就得出京城,张太太带着儿孙也要跟着回去,张太太说怎么也要把姑娘送出门子,所以,婚礼定在五日后!”
唉,厉伯母这泛滥的同情心哪……“嗯……你家大太太怎么说?”
“大太太都听老太太的。老太太既然定五日后,大太太就合计,说时间虽短,但如果要求没那么高,也能来得及。张家说办成什么样都不挑。再有……张家姑娘的嫁妆,也还没办齐,也只能等他们回乡安定了,再慢慢补。”
补?怎么补?
张家是那种会给女儿补嫁妆的人家儿吗?
那仆妇撇撇嘴,一脸瞧不起“拿来的嫁妆单子,薄薄的两片纸,字写得老大!一眼就能看过来……连铺盖都没备齐呢!张太太还说,张家和吴家,那可是比不了的……这家人可真是!”
林之秀笑着摇摇头“厉伯母心善,但愿,张家人这回,知道进退了。那大太太忙坏了吧?”
“大太太真是个能干的,没多一会儿功夫,就把婚礼的事项列出来了,报给侯爷一份,张家一份,还跟老太太念叨了一遍。让老太太想到什么,就提。老太太头都晕了,想了半天,竟然所有想到的,大奶奶都有安排。啧啧……”
这点事对于吴晶向,小菜一碟!也不知道那天跟她说的话,她往心里去了没……“既然已经如此……那你回去,跟老太太和大太太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直管开口。人和东西的都成。”
仆妇千恩万谢的走了。
五天时间飞快过了,到了正日子,李成带着林之秀去参加婚礼。
厉老太太带着成锋和吴晶向,在门口迎接李成和林之秀。
林之秀一瞧,嗬!厉锋穿着新郎服,精神得很呢。
厉老太太,一身棕色丝袍,戴着精美的首饰,还化了淡妆,浑身上下,无处不妥帖。
嗯,大门,贴着喜字,挂着鞭炮。下人们站在两侧,穿戴干净,腰里系着红腰,满脸是笑的。
完全看不出婚礼是匆忙准备的。
李成跟厉锋在说笑,厉老太太陪着林之秀往里走,轻声的跟也说着:“时间虽紧,但晶向准备的,可齐整了。您看……”
旁边的大院子里,搭着喜棚,摆着案子,支着十几口锅,有的蒸有的炸,已经开始做了!几个屋子腾出来,摆着桌椅,杯盘碗碟整齐。
“刚看了一圈儿了,很是不错!就是……”厉老太太脸色不好了。
“怎么了?”林之秀问。
“唉,她的嫁妆哦……寒酸的没法说!”
厉老太太虽然现在有银子,但她是农妇出身,对嫁妆很是看重。看张家这么不讲究,也冷了心,减了不少聘礼。
林之秀听了,笑得咯咯的。
厉老太太还在报怨“厉家有银子,是厉家的!我们受那么多年苦,哪能瞎花啊?顶多,将来过日子,不让晶向为难她就是了!”
“您做的对!秀儿支持您!”
厉太太有点得意的笑了。
旁边有客人,厉老太太去应酬了,吴晶向笑道:“婶娘在跟您说张家的嫁妆吧?”
“呵呵!伯母真有意思!”
“也就是张家最近忙的一团糟,实在是顾不上。否则,很可能就上了门,跟婶娘掰扯呢!”
“有什么好扯的?嫁妆和聘礼,那是要出对的!厉家给的多,张家好意思嘛……”
“好意思!”
“好意思!”
吴晶向和林之秀同时说出了口,不由得哈哈大笑。
到了后堂坐了一会儿,客人慢慢的都来了。
安舅舅带着安舅母来了,林之秀赶忙迎过去:“舅母,大郎呢?”
任百慧笑道“今儿没让他来。”
“那我一会儿回去时,去瞧他!”
紧接着,柳大人带着柳夫人和柳清柳静来了。连柳静没成亲的夫婿都来了。白胖的身子,跟着跑前跑后的忙活。
林之秀和张佩凑在一起,指点着柳静,笑得前仰后合。
林家是林即带着林格来的。准备了体面的贺礼,带着体面的笑,谈笑风生的,很能活跃气氛……
林之秀不由感叹,大伯在这方面,真是让人挑不出来。
热闹间,厉锋去接亲了。
张家还真是送出张文娟就要走,东西都收拾好了,堂屋,除了桌椅什么都没有。张父屁股下面垫了厚厚的被子才勉强坐下,一家子心情不好,也没多折腾,简单的礼数完成,张家大哥就把新娘子背出来了。
……速度之快……接亲的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新娘就上了轿。
也不知道是不是吴晶向有些故意,花轿等等一切,比她进门儿时,至少低二个档次。
进了厉家门儿,新人拜了堂。
这可是以自己儿子的名义啊,是自己的儿媳妇……厉老太太坐在正中,不由又红了眼睛。
礼成,新娘子送进洞房……
也没什么人去看她,跟林之秀亲近的人,都在一个屋里聊天,比洞房可热闹多了。
“啊!那才那个温和的公子……长得白的那位,是哪个啊?好像很能帮忙的样子!”
大家都在逗柳静!
柳静脸皮厚,“我的夫婿,当然能干!”
大家刮着脸羞她,柳夫人也摇头笑个不停。
柳静立刻转移话题“厉大嫂子才能干呢!这么短的时间,能操持成这样,佩服佩服!”
柳夫人一如既往的病态美,此时也点头:“是啊,面面俱到,衔接整齐,一点也不乱!看这院里屋里布置的!哪像才五天的时间准备呢?”
吴晶向正进来,“柳夫人夸奖啦!今儿来的都是家里的亲友,没人挑剔。否则可应付不过去的!一会儿就要开席了,准了桂花酒,大家多喝一些!”
屋子里热热闹闹的正说着话儿,一个丫头慌忙走进来,跟吴晶向咬着耳朵。
吴晶向向来淡定的表情,也愣了,“真的?”
林之秀问:“怎么了?”
厉老太太也吓一跳,光怕出什么事。
吴晶向看了厉老太太一眼,笑了一下:“婶娘,张二姑娘来了,要进二门。哦,娘娘可能不知道,夫君刚才去张家接亲,前脚把新娘子接出门,后脚张太太一家就出城了。张二姑娘应该是跟着走的吧?没想到……”
一个姑娘,只拿了个小包袱,就来了。
林之秀眨着眼睛看“啊……”我还是低估了张家的无耻程度。
“这怎么算呀?!买一送一??”柳静低声跟张佩说,两个人齐翻白眼。
吴晶向:“她说是自己病了,不能跟母亲兄弟一起走,家里的房子又租出去了,无处可去。”
厉太太脸都有些红“这是怎么话儿说的?这可怎么办?哪有……”姐姐带着妹妹出嫁的?
又没提前说!
“张文娟知道吗?”林之秀问。
吴晶向说:“阿棋,你去新房问问新娘子。婶娘,您看这事儿?”
厉老太太为难了一下,只得说,“先安置下来吧!也别在门口啊,没得惹人笑话!”
吴晶向轻声应了,“阿书,带着刘婆子,把西北角的那个小院儿收拾出来,准备些应用物品,再安排两个小丫头……让张二姑娘先住下。”
阿棋领命而去。
不多会儿,阿书进来:“太太……”
吴晶向说:“这儿没外人,你说吧!”
“奴婢问了二太太,二太太愣了一下,才说她是知道的……原本想跟老太太请示过再进府。可能是……租房那家提前进来了……”
张文娟肯定不知道!
吴晶向说:“你去二门,把张二姑娘接到西北角的小院儿!阿棋已经带人去收拾了。看张二姑娘带了什么,如果没带,就准备一套日用物品!”
阿书领命而去。
吴晶向说:“婶娘,我去看看饭准备得如何了。”
她出去后,大家担心厉老太太尴尬,也就没再议论这个话题。
张佩把林之秀拉到一边问“秀秀姐姐,最近你都没出门啊?!”
林之秀说:“家里事儿多,我确实没出门。”
“哦,我说怎么去了几个人家儿,都没看到您呢?!倒是看到安王妃了,哎哟,肚子圆溜溜的,气色可好了。带着逍遥两个妹妹,她们俩现在可好看了!”
“安王妃请我两次,我都没去成!”出不了门!
“咦,秀秀姐,您记得赵圆吗?前天,赵家寿宴,出了人命呢!”
“出了人命?怎么回事?”她跟赵圆很要好的。
“有位江夫人,不知道您认得不?在赵家吃完席,说不太舒服,就先走了。可回家没多一会儿,死了!”她眼睛都瞪圆了。
“哦,是得了急病吗?”林之秀不认得江夫人,就随意的问。
“不是!说是中了毒!”张佩激动的说。
“中毒?”
“是啊,说是在赵家宴会上中的毒。前天我祖母没去,听到了消息,赶紧找来大夫,给我看了半天,我一点事儿也没有啊!大理寺的人都去了赵家呢!柳静的未婚夫都去了……咯咯!”
柳静正盯着她们俩说话呢,此时凑了过来,低声说:“你们俩说我什么呢?是说江夫人死了的事么?我知道呀,确实是中了毒的。大夫分析,就是在席上中的毒,因为回去的车上,江夫人就开始吐了。大夫说,那个毒,反应就是这么快的。后来,问了半天,只有她一个人是这样的。不知道原因呢!”
“这可真是奇怪,赵家和江家,有仇吗?”
柳静说“说是没有。两家都算不得熟,只因为江夫人的儿子正好跟赵家的儿子在一处共事了,为了亲近些,才有了交往的!在赵家的厨房和库里,都没找到证据。”
吴晶向笑着进来:“准备开席了!”
————马车停在一处整齐寂静的小院门口,一个黑斗篷的女子,轻盈的跳下车,敲响了门。
门开了,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迎黑斗篷女子进了堂屋,揭开斗篷,露出一张好看的小脸儿,竟然是林之萱。
她坐下,浅笑着说:“刘管事,你知道江夫人的消息了吧?”
“小姐,在下听到消息了!小姐真是能干的!为我们夫人报了仇。您看,这桌上的,就是依约给您的……”
桌子上有个盒子,里面是五万两银票。
林之萱摸着这些银票,心中的满足,难以言喻。呵呵,这是凭我自己的本事赚来的。杀人的些许恐惧,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这银子,就是您的了!这个院子,您随便用。我们这些下人,您随意支配。您要是再将江贱人的儿子解决掉,这些房契地契,就都过到您的名下!”
林之萱说:“我不能说这事儿容易,解决江夫人,也是跟了很久才找到的机会。不过,我会用心的!”
那管事说“您替我们夫人报了大仇!我们今后,就都是您的人!”
林之萱很满意:“你这么忠诚,我不会亏待你的!”
那管事拍着胸脯保证。
其实,他也并没有那么忠诚,也不是不想携着这些财产跑路,只是,他知道被关在庵院里的那个女人,心黑手狠,不知道留了什么后手,也不知道她还派了什么人盯着他。
她在庵院里,收拾不了江夫人,但收拾自己,还是没问题吧?!
自己在这里,吃得饱穿得好,不用干活,日子过得舒心,所以他不敢轻易背叛。
————林之秀吃完喜宴,李成陪着她回家,他居然没骑马,钻进她的车里,也在跟她说那位江夫人的事,“你知道外头有多危险了吧?!以后,再出门,都要带上吃的喝的,不能用外头的东西!知道不?!”
哪个乌龟王八蛋下的毒?林之秀在心里诅咒着。
这一下,我连出去吃东西的权力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