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下身上的围裙,林小乖从厨房出来。
“都跟你说了阿婆不会同意的,你偏不信。”沈秀给她倒了杯水道。
林小乖笑了笑,看了看时间问:“吃饭的时间了,阿公怎么还没回来?”
“他今天不会回来了。”沈秀道:“常叔的理发店忙,他这两天去帮忙,中午也在那吃了。”
沈章明年轻时跟着村里的一个鳏夫学了剃头,虽然中间荒废了几十年,但手艺还在那,常叔就是他在偶然中收的徒弟。
只是到了县城后,老两口靠着沈章明的退休工资和孙子的孝敬,院子里又能种菜又能养些鸡鸭,日子很是过得去,老爷子也就安心养老了。
虽然如此,但因着几个女儿家里都不容易,儿子不靠谱,他们难免变着法把钱补贴到女儿身上了,并没有多少积蓄。
这次孙媳妇出事,虽然孩子保住了,但两老却都有些隐忧——孩子能不能平安出生且不说,孙媳妇大病一场,又被王家那个老虎婆虐待了一个月,身子骨不用想就知道好不到哪去,到时要是来个血崩……他们家本就对不起孙媳妇,要让人家丢了命,他们还要不要做人?
因此,老两口是打定主意了,保险起见,他们一定要在孙媳妇生产前拿出一笔钱让她上省城医院去。
两老的打算几个小辈没有一个知道,但却不妨碍他们猜到沈章明突然开始到理发店帮忙是为了谁。
林小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老实说沈家的人除了王招娣其他都算不上恶人,上辈子她到底是怎么走到哪一步的?
她不由开始反省,却发现,性格使然,当年的她年轻意气,单纯又清高傲气,宁可玉碎也不要瓦全,哪怕知道即便不能有孩子,自己也能在沈家立足,她也仍旧会选择离婚。
即便是现在,若不是孩子还在,哪怕自己并不会像上辈子那样失去生育能力,她也不会选择离婚以外的答案。
“去黎城?”林小乖一脸呆愣。
罗玉芳点了点头,“秀娃留下照顾你,我们最慢三天就会回来。”
“是有什么事吗?”林小乖看向沈迟。
她是怎么也不相信他们这么大阵仗就是为了去看二姑姑的。
“二姑姑说她们服装厂有一批瑕疵品要处理掉,虽说是瑕疵品,但都只是小瑕疵,便是县城卖不掉,也可以拿到镇上去卖。衣服是处理价,卖了应该可以小赚一笔,足够给你进补了。”沈迟这次因为完成了一个大任务,有两个月的假,看着多,但大生意做不了,也只能在这种小买卖上花力气了。
“你本钱够吗?”林小乖直接问道。
“够。”沈迟愣了下回答道:“去年有个战友问我借了两百块钱,这次知道我的情况,把钱给我寄过来了。”
八零年的两百块虽然算不上巨款,但也是不小一笔钱了。
林小乖点了点头,“那你路上注意点,照顾好阿公阿婆。”
闻言,沈章明和罗玉芳神色缓和,沈迟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果然不是错觉,这个家里,媳妇谁都关心,就是对他爱答不理。
林小乖可不知道沈迟的想法,她这会正思忖着给即将出行的三人准备些什么。
黎城离他们这儿并不是很远,坐火车的话两个多小时就能到,那里的气候和他们这边也相差不大,所以衣物的话只要按照他们如今穿的准备就行了。好在现在是夏天,衣物都很轻薄,带着也不费力。
其他的话,就只要考虑礼物了。虽说是去自己姑姑家,但这次能低价拿到服装厂的瑕疵品,二姑姑帮了不小的忙,他们怎么也要有所表示。
想了想,林小乖从屋里拿出几尺棉布,递给罗玉芳道:“阿婆你把这个拿去送给二姑姑吧。”
“这不是让你留着给孩子做衣服的吗,你拿出来做什么?”罗玉芳见状一脸不赞同。
“离孩子出生还有大半年呢,只要有钱,这布什么时候买不到?”林小乖柔声道:“这次二姑姑帮了这么大的忙,阿婆你把这个拿去,好歹也是点心意。”
这个时候,连结婚也顶多送双袜子,了不起送个脸盆,林小乖的几尺棉布绝对算得上大手笔了。
罗玉芳想要开口打消她这种念头,一旁的沈迟却道:“行,我记得二姑姑的小孙子刚过了周岁,这布刚好可以用上。”
沈迟并不是个喜欢强求的人,对于父爱,他不是没有努力挽回过,只是发现于事无补后,就渐渐释然放下,能够坦然面对了。
便是上辈子,他千不甘万不愿,在威逼利诱所有手段都用尽后,也仍旧放林小乖离开了。
只是,他也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人,几个姑姑对他都好,他自然也愿意和她们亲近。
这些年他寄给阿公阿婆的钱都被他们用来补贴几个儿女的事,他不说却不代表不知道。
最令他高兴的是,看自家媳妇刚刚的作为,显然不是个小气的。
见罗玉芳还是犹疑,林小乖便道:“棉布虽好,但放久了也会变色,不如现买的好。”
事实上,她这样做并不是大方,只是看不上这会的棉布。这种粗棉布,大人用还好,孩子身上,她是如何也不愿意用这种劣质品的。
反正,她空间里各种上好的细棉布有很多。
因为要赶火车,三人天不亮就起来了,而林小乖正是嗜睡的时候,等到她起来,已经是*点钟了,自然看不到那三人。
“嫂子,我煮了玉米和豆芽粥,你赶紧吃两口。”见她捂着肚子一副饿得不行的样子,沈秀赶紧道。
虽然没有恶心反应,但林小乖却不仅嗜睡,还特别容易饿,基本每天都是被饿醒的。
林小乖喝了半碗粥才感觉胃里折磨人的饥饿感有所缓解,抬头问道:“秀儿你吃过了吗?”
“吃过了,嫂子你等等,我这边弄好了就过来把碗洗了。”沈秀正在院子里给晚豇豆搭架子,擦着汗说道。
林小乖哪里会把碗丢给她洗,三两下将碗洗好,捧着一节黄灿灿地玉米啃了起来。
“这玉米挺香,也是自家种的吗?”她端了张小板凳坐到屋檐下。
“不是,是隔壁大爷家的。”沈秀将手放到水桶里将上面的污泥洗干净,“开春的时候我们家种的萝卜来不及吃,送了街坊邻居不少,如今的玉米也算是礼尚往来。”
林小乖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上辈子她和老城区的邻居相处地不错,但却总带着股形式味道,没有人情味儿,这种旧时代的街坊人情她已经很久没有接触了,感觉挺不坏的。
沈秀虽说留下来照顾她,但也不是左右不离的,这不,下午就要出门了。
“嫂子,锅里有粥,灶膛里的火也没灭,你要是饿的话就盛了吃,我会早点回来做晚饭的。”
“知道了,你自己玩得开心点。”林小乖目送沈秀的背影消失在弄堂里。
拿起扫帚将院门口和院里的小径打扫干净,林小乖便关上院门进屋了。
坐在房间里,她小心将窗帘拉上,犹豫了下,将脖子上的坠链解了下来。
这个链子是当年特殊时期的时候大伯娘废了老大力气在红卫兵的手中保下来的,是林小乖阿婆那辈传给儿媳妇的,妯娌三个每人都有一条。
大伯娘和二伯娘两人的坠链都是黄金链子坠这个小金如意,只是到了林小乖阿娘那里有些不同。
因着阿婆不喜欢她阿娘,觉得小儿子娶了这么个木讷的媳妇委屈了,便借口担心她把东西弄丢给扣了下来。后来闹特殊时期,村里一片混乱,家里的事也多,夜里小偷光顾家里,阿婆虽警醒,但还是在争执中被那小偷把小金如意拽去了,只留下光秃秃一条链子。那时家里还有些底子,阿婆不愿意厚此薄彼,便做主用一个小玉坠替代了小金如意。
或许是因为四个哥哥性子都更像阿娘,阿婆对他们也不如对大伯二伯家的堂兄喜欢。后来林小乖出生,一直有些重男轻女的老太太却一口咬定林小乖长得像她,对她比堂兄几个都不差。
便是临终前,她也把坠链交给了大伯娘,交代她等林小乖长大后交给她。
而那时,林小乖不过三岁,走路都不太稳当。
特殊时期结束后,林小乖的阿娘也过世了,大伯娘便私底下提前将这条坠链交给了她。
因为这条坠链,林小乖上辈子才会过得那般惬意,也因为它,重生对林小乖才有了意义。
她低头打量着手上模样称得上怪异的玉坠,玉坠可以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拇指大的圆形白玉,中间有一处绿豆大的圆形凹陷,顶端的穿孔是精巧的金镶玉的造型;另一部分是背部似镶嵌又似染上的蓝色水滴状物体,若非摸着有突出感,肉眼看去与前者仿佛浑然一体。
玉坠虽然漂亮,但玉质并不算好,也不是什么有来历的古董,拿出去卖也值不了多少钱。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大伯娘和二伯娘对奶奶的提议没有反对的缘故。
但是,没有人知道,玉坠中藏着的是怎样的宝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