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角营甲士们咆哮着,他们人数稀少,又陷入团团包围,而此刻却因为心中那团满腔的激昂战意,向前踏出一步!
迦拿战士们举着长矛警惕与之对视,并且时不时侧眸看向场中那一身黑羽的男人。
“嗯……”男人用羽扇似肯定般地朝交河虚点,“那便来试试真章,战士们,杀。”
那羽扇轻描淡写地一挥,迦拿战士似受到指令,陡然呐喊着刺出手中的长矛!
战斗一触即发,吹角营甲士抬刀于敌,天空的鹰似都认得自己的主人,在对攻之间皆会趁机偷袭,迦拿战士一时之间招架不住,但后方挤不进战场的迦拿战士都将目标转向天空翱翔的雄鹰,朝着它们投出了手中的长矛!
嗤!
雄鹰哀鸣,羽翼被锋利的长矛阶段,被雨水沾湿的羽毛在天空飘落,雄鹰的数量骤然减少!
外寇武士似被这一幕所震撼,雄鹰在大漠外寇心中是真神塔哈腾的使者,如今遭到屠杀,他们看的睁眼欲裂,旋即高举着弯刀冲入战场,加入了混战!
一名甲士咆哮着朝迦拿战士发起冲刺,钢刀刚刚举起,瞬息之间就被两名迦拿战士用长矛刺穿腹部,那血从伤口向外喷涌如瀑,肠子从伤口中滑溢出来垂挂着。
而他不过是撇了一眼,忽然猛地抬头怒瞪着敌人,旋即陡然探手攥紧长矛,沿着矛身缓缓向前,血哗啦啦地流,雨啪嗒啪嗒地下,他在敌人惊愕的视线中逼近,钢刀高高抬起,用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劈了下去!
迦拿战士的头落在地上滚了几滚,另一名迦拿战士在急促间抽剑挥断了甲士的脖颈。
鲜血喷出些许又停顿了,甲士捂着脖子,口齿呵出的热气在雨中凝着薄雾,他几近无声地说:“妈的,够本了……呃……甄将军,小的来了。”
他站立着,身子缓缓前倾,靠在迦拿战士的身上,睁着眼就此死去。
迦拿战士在错愕间去推动尸体,可一抹寒光纵然袭来!
半片脑袋被平整劈断,外寇武士一把扯下脖子上的狼牙项链,丢在死去甲士的尸体上。
这是大漠武士最高的崇敬礼仪。
他转身扑杀,舞动的弯刀化作团团光影,在交错间笼罩着战场。
诸如此类的血腥一幕还在持续上演,有人被打落兵器,他便扑上去用牙撕咬,有人被刺穿双腿跪在地上,同袍当即扑救,与其背靠背面对敌人。
可焦灼的战局架不住几乎能填满沙滩的百万迦拿战士。
布日古德一刀砍翻一名迦拿战士,旋即朝一身黑羽的男人逼近!
他这是要擒贼先擒王。
几名迦拿战士想着靠近保护,可却被男人挥退,他说:“让他来。”
布日古德在他说话前后开始奔跑,他的速度很快,像是一头疾驰的孤狼,抬手挥出弯刀。男人侧身避开,脚尖撅起勾住布日古德的脚裸!
布日古德猛地前扑,在即将摔倒时他单臂撑住地面,倒立着屈臂一撑,身子猛地翻出一个跟斗,旋即驻足,反手一刀!
这个动作行云流水,叫身后的交河看的不禁暗暗赞叹,可虽然灵活且刁钻,但男人的速度比之布日古德却要更快!
男人仰着身子一转,躲过攻击的刹那抬腿一扫!
布日古德抬臂架住,而男人却接连又扫出一记连环腿,巧妙地踢在刀柄上,弯刀顿时脱落!
“速度不够快。”男人说着话迈步逼近,抬腿带起数道残影,猛地踢在布日古德的膝盖上,“见我者须跪下。”
布日古德高大的身形陡然一软,跪伏在地上,他惊讶的睁大双眼抬眸看男人。
“你的眼里没有恐惧。”男人一掌抽在他脸上,打碎了一颗牙,“世人见到我应该怕我,你还不够怕。”
那黑羽扇高高抬起,对着布日古德的头顶,男人说:“我杀人的时候要人看着我。”
布日古德在颤抖里鼓起勇气缓缓抬头,直视着男人,说:“你是敌人,勇敢的武士从不惧怕敌人。”
男人平静微笑,那双深邃的眼眸注视着布日古德,轻声说:“我杀你的时候,你会怕的。”
这话像是落寂的秋雨,带着萧瑟,寒入人心。
那羽扇划出残影,几乎在瞬间就到了布日古德的头顶,可一柄钢刀突然出现在两人之间,横立而挡!
当!
火星迸射飞散,男人略感惊讶地看到这柄刀的主人,交河。
钢刀应声而断,交河抬手挥出断刀,可男人只是轻轻挥动黑羽扇,一阵大风忽地朝布日古德和交河猛烈袭来!
呼呼声灌耳,两人被狂风吹的倒飞出去,还未起身,几名迦拿战士的长矛已经抵在胸口。
交河与布日古德互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绝望。
“将士。”男人朝交河说,然后用羽扇指着混乱厮杀的战场,“你骄傲自豪的郑国甲士,与我而言,皆是无物。”
交河感觉不妙,不免惊声脱口:“你要干什么?!”
男人的黑羽衣忽然莫名鼓动,就连落在上面的雨水都似不敢沾惹,隔着羽毛退散开来。
那黑羽扇忽然流溢出道道诡异的黑芒,就听他说:“我去的路上不可有人,我去的路上只能有我。”
他忽然对着前方抬臂一扇!
呼!
一道狂风犹如窜过的雷电,霍地朝场中席卷而去!
仅仅是一刹那,凡是被狂风卷中或是刮蹭到的人,忽然都停顿了下来!
布日古德和交河都惊疑不定地注视着,忽然就见那群一动不动的人突然缓缓向一侧倒去,而支撑他们身体,或是动作的大腿、手臂、耳朵、脑袋、身躯,在顷刻间断滑了下去!
啪嗒啪嗒,雨水横流,满地碎肢。
两人骤然睁大双眼,这黑羽扇扇出的风居然快如锋利的刀刃,直接将人生生刮断!
交河眼眸颤动,说:“你不是人。”
布日古德抬臂指着男人,说:“大漠的仙人。”
大漠的仙人,交河眼眸骤紧。
万剑门!
仙人不就是万剑门的修真仙人吗?可交河明明记得过去曾有人告诉他,仙人……
是不会杀凡人的。
“不,他不是仙人,仙人是不会杀凡人的。”交河盯着男人,寒声说,“他是魔道。”
布日古德盯着男人,问:“你是谁?”
“我不是仙人,也不是魔道。”男人笑着轻摇黑羽扇,“我就是我,我,黑羽。”
“令!”交河倏地扭头呐喊,“全军撤退!”
吹角营的甲士和外寇武士合起来此刻也不过寥寥百人了,所有人对交河的命令都无动于衷,忽然人群中有人高喊一声。
“撤退!!!”
那人是一名斥候,他朝着沙丘上头奔逃,旋即几个外寇武士跟着奔去。还有几十名吹角营甲士在原地犹豫,其中一人掀起面罩粗重喘息,惊骇地看着黑羽,旋即看向被长矛抵肩的交河。
黑子。
他握紧手中的钢刀,身子莫名打着摆子,连带双腿也在颤抖,那双虎眼里的瞳孔在颤动,神色交织着怀疑和犹豫,他蠕动着嘴唇说着只有自己能听到的话。
“交河大人……大人是我兄弟……大人是……是外寇……”
“黑子!”一名斥候察觉到黑子的异样,猛地拍了他一把,“快走,我们得回去传信,这场仗不是我们能打的,那是仙人!”
斥候指着被迦拿战士护在场中的黑羽。
可当黑子顺着那手指望去,第一眼看到的,依旧是交河。
黑子神情恍惚地说:“可,大人……”
“撤退!!!”
交河肃然呐喊,可当头缓缓垂下时,他看向了黑子,旋即强挤出一个陌生的微笑。
黑子愣愣地被斥候强推着上了沙丘,他从没见交河笑,可今天见过两次。
一次是从未有过的癫狂,一次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迦拿战士想追击,可被黑羽阻止。
交河远眺着沙丘那头,长矛重重落在他后脑勺上,视线瞬间被黑暗包围。
沙丘地里的甲士在奔逃中吹哨召唤雄鹰,一人掀开胸甲从中取出一支用帕子包裹的毛笔,他将毛笔放到舌尖舔了舔,旋即从身上撕扯出一条布条,奋笔疾书片刻,旋即卷好布条放入雄鹰脚爪上竹筒。
他抬臂架着雄鹰,振臂一甩。
雄鹰展翅翱翔天宇,飞向远方。
那人怔怔地望着远方喘息,口中念叨着:“快飞,快告诉他们,魔道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
满红关少有的下着雨,阴霾天的乌云都从西北方向朝着这边飘,一众平日看守城门的甲士瞧着觉得奇怪,都依靠着城垛朝天望。
急雨打的平日鲜艳的黄沙变作深褐色,放眼望去如一片流动的溪流。而就在这时,天空传来一声脆亮的鹰鸣!
雄鹰于长空飞掠而下,径直扑进城头的鹰楼里。一名士兵正挑着二郎腿坐在楼栏旁捏花生。他见着那鹰在楼里扑腾翅膀,抖溅出点点雨珠,便上前去架起来,从鹰爪的竹筒里取出密信看。
他边看边嚼着花生,才不过片刻,眼珠逐渐从闲散突转为凝视,下一刻又缓缓瞪大,登时甩开雄鹰,攥着密信朝旋廊下跑。
掠过亢长的巡道,直奔关内伙房,士兵一把掀开帘布就喊:“陆哥,出事了!”
“我做小菜给你尝,你尝~你……”一名伙夫装扮的士兵正哼着小曲,一手持勺往菜里浇汁儿,他扭头爽朗一笑,“我今天可没烧糊了饭菜,你别吓唬我啊,三天两头找事,你小子浑身都是事儿。”
伙夫朗笑着用勺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