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陈家洛要去见高类思和杨德望,赵半山迟疑的说道,“总舵主,方才已经安排好要设宴招待王经隆,现在厨房估计已经准备好了!”
“哦,是我有些过于激动了!”,陈家洛拍拍脑袋,“多谢三哥提醒,不过上菜还要一些时间,我先去见见二位,待宴席过后再去正式拜访!”
“总舵主又忘了!”,赵半山笑呵呵的说道,“我如今可是四当家,三当家早就变成陆大哥了!”
“叫惯了一时却改不过来。”,陈家洛跟着笑道,“如此四哥在前引路,我去拜访一下这二位不远万里归国的传教士。”,没走两步陈家洛又想起叫赵半山四哥的话,该如何称呼骆冰呢?再叫四嫂的话难免误会啊。
“总舵主,这二位就是高类思、杨德望。”,赵半山把陈家洛带到后面的一间小院里,透过窗户可以看到两名身穿天主教黑色教袍的青年,一名正在书桌上用鹅毛笔写着什么,另一名则在后面翻看一本厚厚的书,并不时和他说些什么。
陈家洛抬手示意赵半山不要打扰他们,轻轻走到二人背后,只见纸上写着《中国问题集》五个大字,下面细细的列出一系列的问题,陈家洛粗粗扫了一眼,只见问题涵盖财富、土地分配、耕作、印刷术、中国历史等疑问,见他在回答印刷术的问题之时陈家洛忍不住插话道,“若是用胶泥活字,铜板却是比铁板好一些,宋人周必大曾用从沈括哪里学来毕昇的方法加以改进,用铜板印刷了自己的著作,不过在成本上铜板却是比铁板贵得多。”
“为何用铜板比铁板好?”,问题出口那人才回过头来,见赵半山陪着一名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人来到房中,忙起身行礼,“在下高类思,敢问这位兄台是?”
“在下陈家洛,高兄、杨兄为求学不远万里实属不易,那欧罗巴比天竺要远得多,二位兄台此举远超昔日玄奘禅师西游之旅啊!”,陈家洛连忙回礼赞道,“方才见二位专心致志,因此未敢打扰,还望二位兄台海涵。”
“原来是红花会的陈总舵主!原主保佑您!”,高类思面上并无惊讶,熟练地在胸口画了个十字后问道,“陈总舵主方才说铜板比铁板好却是何故?”
“这是因为铜的导热性比铁要好,易使粘药熔化之故!”,陈家洛解释道,也不知道如今的物理学研究到金属导热性的问题没有。
“导热性?”,杨德望放下手中的书赞道,“陈总舵主这个词用得好,不过这个词却不像是我华夏固有词汇,陈总舵主是从哪里得来的?”
物理老师教的啊,不过却不能直说,扫了一眼杨德望刚放下那本书的封面,只见上面写着几行法文,陈家洛前世只学过英语,法语的话则只是当初为了泡妹子学了一句“je-t‘aime”,于是故作好奇的拿起那本书问道,“敢问杨兄这是何书?”
“此书名曰《关于财富的形成和分配的考察》,乃泰西研究财富如何产生、流通之学,为法兰西国财政总长杜尔哥的著作。”,说完怕陈家洛不懂还专门解释了一句,“这财政总长类似于我大清的户部尚书。”
高类思扬了扬手中写满问题的纸张道,“我这《中国问题集》也是杜尔哥先生在我临行前交给我,上面一共列了五十二种问题,事关我华夏的大小事宜皆在其中,杜尔哥先生嘱咐我二人务必详尽无误的答好寄回法兰西。”
杜尔哥?这人貌似听说过啊,陈家洛在脑子里细细的回想了一遍,才想起自己在学习西方经济史的时候听过此人的名字,是法国古典政治经济学学派——重农学派的代表人物,他们视农业为财富的唯一来源和社会一切收入的基础,认为保障财产权利和个人经济自由是社会繁荣的必要因素,这也和儒家长期以来的思想有共同之处,怪不得此人对中国会如此感兴趣;一想到如今西方的杰出人物纷纷对中国投以好奇和向往的目光,再看看中国,自从教皇克雷芒十一世1704年发出禁约,正式禁绝中国礼仪后,中国官方渐渐停止了和西方的交流,再也没有了像徐光启、孙元化那样肯开眼看世界的士人,一直到百年后满清才被大炮打开国门,一百年的时间就这么浪费了。
“能得高兄如此认真对待,想必这位杜尔哥先生是那法兰西国的大才了?”,陈家洛继续说道。
“那泰西诸国虽不习儒术,但也是人才辈出,这位杜尔哥先生在经世致用上见解颇深。”,回国后一说起自己在欧洲的事,那些读书人都投以鄙夷的目光,好不容易有人对此感兴趣,高类思的话也多了起来,“不过和另一位亚当斯密先生相比,这位杜尔哥先生的才学却又略逊一筹,我二人在哪法兰西国的国都巴黎与亚当斯密先生深谈过几次,此人在经世之才上不逊于管仲、陶朱。”
亚当斯密这名字可谓是如雷贯耳啊!只要是对政治学、经济学稍有涉猎的人都不会没听过《国富论》的名字,要是能把他忽悠到中国来可就赚大了,陈家洛忙问道,“高兄可还与这位亚当斯密先生有来往,可否请他来我华夏?”
“此事恐怕不易。”,高类思摇摇头,“此人正在准备著书,恐怕没有时间过来。不过我与他多次秉烛夜谈,他胸中所学我也略知一二,陈总舵主若是有事相询,在下也能说上只言片语。”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陈家洛击掌赞道,“以后免不了多多劳烦二位先生!”,见他还要说话赵半山赶紧咳嗽一声,陈家洛这才想起宴会马上就开始了,于是抱歉的说,“小弟有急事要去办,若二位兄台不嫌弃的话,待事情办完咱们再谈!”
二人点头同意,陈家洛出门前又回头道,“对了,在下还有一位友人对数学颇有研究,过几日他就到杭州,到时咱们一起聚聚!”
注:这俩人和杜尔哥的交往是史实,亚当斯密在《国富论》中多次引用中国的资料,或许是因为接触了此二人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