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月(93)
林雨桐收拾了一大碗各种丸子,连同一饭盒的热汤,叫四爷给云师傅送去。
又收拾了两碗给了红姐和胖婶。
红姐正在门口做饭,砂锅里炖着猪蹄。这两口子没孩子,但是过的也一样潇洒。这在现在就是一个异类。
胖婶的两个儿子都在下属的厂子里工作,也都是周末回来吃饭。所以,胖婶这边爷正炖着从村里淘换来的兔子。
红姐拉了林雨桐道:“你们家那位,现在过去的可有点不合适。”
四爷给云师傅送饭,这大家都知道。两家的关系深厚,都不是秘密。
林雨桐知道红姐说的是云师傅那边不方便,不由的问道:“怎么了?有话赶紧说,我还忙着呢。”
红姐指了指周平家的另一边隔壁,“她去云师傅那边了,人家包了酸菜的饺子。”
何田就住在周平家的另一边,这说的是何田包了饺子给云师傅送去了。
林雨桐挑挑眉,“那正好,今儿也没正经做饭,就是炸丸子,权当是添菜了。”
避重就轻,对人家的私事绝口不提。
红姐就点了点林雨桐,“你就是个小滑头。”
林雨桐缩了缩肩膀,“真得回去了,外头咋这么冷。”她穿着高领的白毛衣,只觉得楼道里冷的厉害。
红姐摆了摆手,林雨桐就缩回去了。
不大功夫,四爷回来了,不过又端了一碗饺子。
“何田在吧。”林雨桐八卦的问道。
四爷应了一声,也没问林雨桐是怎么知道的。这楼里就没有秘密可言,“人家正吃饭了,我放在碗也没多呆。”
林雨桐点点头,又问正在看电视的三个小屁孩,“有饺子还吃不吃?”
“晚上吃。”雨生看了一眼,“晚上吃煎饺。”
还挺会安排。
孩子在,林雨桐跟四爷也不说云师傅的事,反倒说起印辰的婚事。
“……女方咱们也没见过,是个什么情况咱们也不知道。老爷子也不问。说是今年年底结婚,现在也改准备了吧。你看看咱们送点什么?”林雨桐有点发愁。
家里大的摆件肯定不用送的。他们估计不会在京城多呆。下部队是肯定的,所以,不能送这些带不走的家什。
“以前,是自行车,缝纫机,手表。现在成了电视机,洗衣机,立体音响的录音机。床上的东西,都变成了席梦思。这些东西不用咱们说,老爷子肯定都会准备的。可要是再送床单被罩,怕就拿不出手了吧。”林雨桐也不管四爷有没有听,只自顾自的絮叨。
“拿一对金戒指就行了。”四爷翻着手里的书,好半天才应了一句。
林雨桐楞了一下,还真是。现在的人开始盯着钱了,最向往的就是成为万元户。对金钱有了欲望,那么送值钱的东西,就最合适了。金贵,还不占地方。
这主意行。
到时候印昆的婚礼也照办,这可省劲了。
“要是人家亲家那边的长辈来了,就送一根人参行不行?”林雨桐征询了四爷的意见。
四爷点点头,“这就足够了。”这些东西,在现在可是不好找的。
两人就都不说话了。电视台放着电视剧,是日本的片子血凝。别的林雨桐记不住,倒是知道现在已经开始流行起幸子衫,幸子头、光夫衫、大岛茂包这些东西。
林雨桐不爱看这种赚人眼泪的片子,孩子也没看,就是那么开着电视玩玻璃球。
她起身把电视关了。把围棋拿出来,教他们下棋。
孩子们能玩的东西很少,没有什么动画片看,也没有游戏机,只能自己叠纸飞机,或者纸青蛙。再或者,就是叠东南西北,用手撑起来玩。玻璃球都算是奢侈的游戏了,很多农村的孩子,是用泥丸来代替玻璃珠的。
就算是跳皮筋和丢沙包,外面的天气也不合适。
那就玩点高雅的。
孩子的房间,早就布置上炕桌了,叫他们坐上去,林雨桐细心的说给三个孩子听。
夜生和震生的理解能力比雨生好像要稍微好点。
但是雨生好似更偏爱象棋。
“爷爷下棋我能看懂。”雨生是这么说的。
老爷子下的是象棋。
“那你出来,爸爸教你下象棋。”四爷在外面听见了,就叫雨生过去。
林雨桐倚在孩子的床铺上,边看他们下棋边打瞌睡,谁知道一觉就睡过去了。
等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孩子们在外面看电视,声音放的很小,林雨桐只能听见一点杂音。
她刚推开门出去,就见四爷从厨房出来,看见林雨桐就一愣,“怎么醒了?”
林雨桐过来从他身上把围裙解下来,“睡了不少时间吧。到了饭点叫我就好了,做什么要自己下厨?屋里暖和,我才迷糊的,又不是真的困了。”
晚上熬了粥,炒了俩菜,把饺子在锅里煎了,就是一顿饭。
这边还没把饭给云师傅送过去呢,云师傅就自己来了。
“快坐,正好一起吃。”林雨桐就起身,让出地方,进厨房拿碗筷。
云师傅摆摆手,“你们吃吧,我在食堂吃过了。”
印臻就跟着云师傅坐到沙发上,“师傅,咱们不是外人,有什么事您就说。”
林雨桐把饭菜给孩子们挪到房间的炕桌上,腾出空间叫他们说话。
云师傅摸了一根烟,在鼻子下面闻了闻,考虑到有孩子在,到底没抽,而是问四爷,“你觉得何田……怎么样?”
四爷挑了眉头,低声道:“我怎么看其实无所谓,就是觉得师傅身边该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了。有个人在身边照顾生活起居,我心里也能放心些。”
云师傅点点头,突然道:“其实,这几年,我一直再找我前妻和儿子的下落。不管她是不是改嫁了,孩子总归是我的。前段时间有些消息。她回了老家,但是又嫁人了,带着孩子跟丈夫去了西南。我这儿子,比你小几岁,但也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了。这些年我没能管他,不管他心里有没有我这个爸爸,我心里都是记挂他的。听说,他在那边过的并不好,锅炉工,能有什么前途呢?我想把孩子叫过来,想办法安顿好。哪怕去咱们所下面的兵工厂,做工人,也比在那边烧锅炉强。安排孩子,给孩子安置家业,娶媳妇,都是需要开销的,我一个人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是自己的,想怎么用,别人管不着。但要是结婚……我就得对人家负责啊。何田比我小了十二岁,想要白头到老,怕是也难。迟早我都得先走一步,我也得给她留下点什么吧。要是办不到,我又何苦拖累人家。可是这些话,我却不好说出口。我这次,主要是想拜托小林,她们都是女同志,又是同一个办公室的同事,好沟通一些。就说,我年纪大了,不想耽搁她。以后,还是疏远点好。”云师傅往沙发上一靠,“这话我也暗示过好几次了,可何田愣是装着听不懂。带着饭菜到我那边,我也不好将人撵出去。可再这么下去,迟早都得伤害她。我之前偶尔帮他,是压根就没往别的地方想过,我都多大岁数了。可这偶尔听到几句流言,才知道事情不对了,再加上我儿子的事,我就真不敢有这心思了。”
说着,就有些怅然。
四爷有些挠头,“我这师弟,什么时候能过来?”
云师傅没想到四爷没问别的,先问了自己的儿子,就笑道,“电报发出去了,估计再有个一星期左右就到了吧。”
“师傅,师弟这边我来安排。一定给安排的妥妥当当。这点您别操心。也别把这个当做是再婚的障碍。你只要考虑自己就行。剩下的事,您别管。”四爷干脆大包大揽。
云师傅摆手,“这不行……”
四爷抬手制止,“师傅,我的情况你知道,其实跟师弟算得上是同病相怜。可我运道好,我遇见了师傅,师傅又教了我一身本事,要是没有师傅,我早饿死了。哪里还有今天?您虽是师傅,但跟养父又有什么不同的呢。甚至比养父更尽责。”四爷说着,也有几分动情,“我这是占了师弟的位子,鸠占鹊巢了这些年了。您就当是我心里过意不去,补偿给师弟的,还不行吗?”
云师傅顿时就说不出话了,眼里的泪光一闪。
其实,他这是又多了一个儿子吧。
“行!什么话也不说了。”云师傅站起身来,“不过再婚的事,还是算了。我不想耽搁别人,她也不容易。犯不上再伤心一回。”
四爷看着云师傅出去,没说别的话。
林雨桐这才端着碗筷从里面出来,“云师傅还是不想结婚?”
“未必就真的不动心。”四爷低声说了一句,“不过你得空了,还是将云师傅的顾虑,跟何田说一说,怎么选择,看他们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