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宠帅遇刺了!”雷绪刚刚坐稳了的屁股一下象被火烧了似的,跳了起来。
作为负责扬州政治中心——金陵治安的最高军事官员,雷绪肩上的担子不轻,而这秧歌节从四面八方涌来的人流太多,要在其中找出异己分子,实在难度很大。
在再三酬量之下,雷绪集中有限的人力重点对正值壮年的男子重点盘查,却不想还是出了仳漏——他没有想到刺客竟是一个女子。
“全城搜捕,不得放走一个可疑人物!”雷绪一面怒吼着,一面急急的朝出事的地点跑去。
孙尚香所说的剑身上有毒看来不假,高宠眼前渐渐已是一片模糊,身躯摇摇欲坠,朦胧中他只看到陆缇的一张如带雨海棠般的俏脸,在那双关切的眼睛里,有晶莹的泪水涌出。
“我没事——。”高宠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
“少冲,你莫说话,快把这玉瓶里的续命药丸先服下去。”不关则已,事关则乱,心神激荡的陆缇纤手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
可是,就这一两句话的当口,高宠的嘴唇已泛起紫黑色来,毒气开始向心脏入侵,他的双脚已再也支持不住。
陆缇的力气根本无法扶住高宠沉重的身躯,她只能勉强的将高宠的头靠在自己的膝盖上,然后倒出药丸,但此时,高宠已是双唇紧闭,昏迷了过去。
陆缇情急之下,这一时也顾不得羞涩,遂用樱唇含了药丸,凑在高宠的嘴边,一口吻了下去,这一吻轻轻柔柔,长长久久,陆缇的俏舌轻启蓬门,将药丸一点一点的渡入高宠口中。
陆缇生性缅腆,平日里说笑畅怀多半是高宠主动的居多,这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与高宠相吻,尽管事急从权,但也把她一张俏脸羞得通红。
雷绪赶到的时候,适好看到陆缇与高宠长吻的镜头,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是汉武推行儒学以来夫妻间奉行的一条宗旨,即便是再相爱的男女,要亲热的话也会留待无人看到的深闺之中,象陆缇高宠这般公然亲热虽是救急,但也适适挑战了一下沿袭百余年的习俗。
生生死死,不离不弃,执子之手,与子携老,在陆缇这一刻的心里,只要能救活高宠,便是有再大委屈她也能承受。
四下里,先行赶到的早有兵卒已将整个会场封锁了起来,以防再有刺客行凶。
“夫人,宠帅怎么样了?”雷绪搓着手,瞧这情景,问也不是,不问又心急,最后见陆缇抬头方问道。
“宠帅中毒了,将军快带着到医馆去,迟了恐怕就来不及了。”陆缇眼神凄婉,一缕青丝遮在眼前,此时她已没有撩弄它的心情。
“来人,快送宠帅去医馆!其余人随我去搜捕刺客。”雷绪大声喝令道。
医馆内,华佗来来回回的忙碌个不停,全然不顾身后数十双眼巴巴的眼睛,床榻上,高宠双目紧闭,淡青色的脸庞上显现出的一笼看不透的雾色。
圣手神医——华佗现在成了救活高宠所有的希望,好半天,华佗才收了手,然后面色凝重的回身过来。
“元化,这宠帅的毒伤没事吧!”鲁肃紧张的问道。
“怎没有事,毒发攻心,侵入五脏,能够半死不活就已是万幸了。”华佗头也不抬的回道,语气里还带着一丝气恼。
“宠帅——!”华佗这一句话方出,众人皆惊变失声。
“不过,在我华佗手中,再怎么厉害的毒都有解法的。”华佗骄傲的说道,浑然不理会众人脸上一惊一喜的表情。
侍在床前的慕沙起身问道:“先生是说,少冲这毒还有得救?”
华佗见是慕沙问话,神情一肃,道:“幸亏陆夫人救得及时,才保住了一线心脉,现在我已用针灸之法将宠帅身上的穴道封死,只要能按时服药,并认真加以调养,差不多大半年时间就可痊愈了。”
“大半年?”慕沙问道。
华佗点了点头,道:“这还是最乐观的估算,要是其间有什么变故,这痊愈的过程就还得延长——。”
春播秋收,又是一年最忙碌的时候,江东的百姓纷纷开始张罗着为耕种的田地洒下种子,这是他们一年的希望。
为促进粮食生产,在鲁肃的主持下,高宠治下的扬州七郡(九江、庐江、吴、会稽、豫章、丹杨、庐陵)和江夏郡、荆南四郡都颁布了保障农时、与民生息、轻徭薄赋的三项措施,同时,鲁肃还将首先官牛*、私牛五五分成的屯田政策作了一些改动,规定凡家中有壮男参加过疏浚河道的,分成比例可调整为官四私六,各郡驻守的兵卒除常备军外,纷纷以军屯的形式就地垦荒开种,这一系列举措的施行,极大的调动了民众的生产积极性。
农,固土之本也,具体负责农业事务的是司农从事仓慈,他这些天忙得不亦乐乎,刚刚从冬日里整修河道的繁忙中解脱出来,歇了没有一个月,春播就开始了,今年江东田亩开垦的范围大大超过了往年,随着南迁流民的不断涌入,北至淮水,南至岭东,安置的民屯数量也在迅速的扩展,而相应的,仓慈负责的这一块事务比豫章时要复杂得多。
幸好,现在仓慈手下除了司农监的人手外,各郡都还设有专门负责农务的官员,种子的挑选、田亩的丈量以及农具的使用上,都有专人在分工负责。
这一日,仓慈兴冲冲的来到州牧府中,求见刚刚有所恢复的高宠。这一次毒伤让高宠元气大伤,尽管毒已差不多去尽,但这一次躺倒诱发了出征荆州积攒下来的疲乏,使得他的身体恢复得很不理想。
“仓大人,有什么要紧的事直接禀报鲁大人就可以了,宠帅的身体还没有好利索。”慕沙在正厅拦住了仓慈,她不想在这个时候有什么事引起高宠病情的反复。
仓慈笑答道:“夫人,这件事我和鲁相说过了,他要我尽快来报与宠帅知道。”
“噢,是好事情吗?”
“不错,是一件关系到江东百姓将来生计的大事。”仓慈应道。
后院,高宠已经能够起床作些简单的活动,此时他正按着华佗所授的一套“五禽戏”动作,模仿虎扑、熊伏、鹿伸、猿跳、鸟翔的姿态,锻炼四肢筋骨,让五脏六腑得到全面的调息,以使整个身体达到“天人合一”的境地。
得知仓慈求见,高宠收了动作,调息完毕,将仓慈让进书房。
仓慈躬身道:“宠帅,有一个好消息,司农监的工匠发明了一种新的犁作翻耕工具,名叫踏犁,这一种犁比原先的直辕犁相比,能直接用耕者的脚来犁出沟垄,而不必再借助于耕牛的力量。”
“这么说,耕垄可以不用借助牲蓄了。”高宠问道。
仓慈点头道:“为慎重起见,我已在丹杨郡的曲阿等地试过,只要耕田的人有相当的劲力,用这种踏犁出的沟垄既直又深,很是适合种子的成活。”
高宠一听,大喜道:“孝仁辛苦了,这事报与子敬了吗?”
仓慈笑道:“正是鲁相让我来告知宠帅的,鲁相已命我让工匠在四月底前大量赶制这一种新式犁具,以期尽快投入使用。”
高宠喜道:“我江东的土地多丘陵,少平坡,用直辕犁就必须要有耕牛,这直接影响了开垦荒田的数目,这次研制出来的踏犁正是解决了这个难题,嗯,要是能研制出一种犁具可以让耕者更省力气,到时也许妇女就可以代替男子来耕种了。”
“宠帅的想法或许有办法实现,我好象听监中的工匠提及过这一种设想!”仓慈目光一动,似是想到了什么,道。
“我也只是随便一说,孝仁倒当真了!”高宠笑道。
仓慈告退之后,高宠的精神格外的好,四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安安静静的沉下心来关注民生大计,粮食是稳固的柱石,军无粮不稳,民无粮心慌,要想巩固江东的基业,首先就要让百姓能吃饱肚子。
以前,受制于孙策的骚扰和重压,但凡屯田获得的一点粮草,都首先无例外的运送到军队应付战争,现在,孙家的势力已退出了江东,荆州的战事也基本稳固,高宠的当务之急是要先改善治下相对落后的经济基础。
“按现在的天时条件,稻谷的种植还只能做到一年一熟,如果能有一年两熟的稻谷就好了!那样的话,百姓的温饱就完全有保障了。”高宠喃喃自语道,他的脑子里猛然闪出这个念头,转尔又摇了摇头,从三、四月间至九月底,整个就是水稻的生长期,而其余时间因为天气寒冷,根本不适合作物生长。
建安五年四月十日,受到仓慈发明踏犁消息启发,高宠待身体稍有恢复刚能出门行走,就赶到司农监去观摩农具的研制工作,与此同时,担任钱唐令的卫旌也向高宠提出了另外一个让百姓裹腹的办法。
“宠帅,卫旌的办法着实可行,江东湖泊众多,河流纵横,自古百姓饭稻羹鱼,以渔猎山伐为业,果蓏赢蛤,食物常足。如果能以政令形式确定以鱼充赋,则既可让百姓有更多的时间放到农时上,又可让百姓不致于在短时间内挨饿。”卫旌的意见迅速通过鲁肃转送到高宠手里,对于这个方案鲁肃给予了充分的肯定。
高宠虑道:“不过这鱼虽好,却难以久藏,终不能代替粮食。”
鲁肃笑道:“宠帅是吴郡人,不知可还记得这样一件事,春秋时吴王阖闾十年,率军亲征入侵的东夷,追至海中沙洲,相持月余粮尽,时风急浪涌,粮草无法运济,不得已,吴王逐海围渔而食,并将多余的鱼腌存晒干,在回军之后以之飨群臣,据传味极鲜美,在吴越靠海一带至今百姓还以此法相传。”
“子敬不说,我倒是忘了,少时家母也曾用腌鱼之法来渡饥荒,当时的感觉今想来犹自回味。”高宠笑道。
“如果宠帅同意的话,我意任命卫旌为海丞,负责统筹江东的捕渔生产。”鲁肃谏道。
“子敬考虑得是,卫旌既能提出这般设想,当是一个有才识的人才。”高宠点头应诺。
就在高宠大力发展江东经济的同时,中原的局势却是日渐急化,曹操与袁绍就如同两个瞪着通红眼睛博奕的蛮汉,除了打倒对手,已没有了别的决择。
六国蚩蚩,为嬴弱姬。
建安五年四月十三日,曹操在得知高宠遇刺一病不起的消息后,再无后顾之忧,遂纳荀攸声东击西的计策,亲率主力奔赴延津渡口,佯示北渡决战。
对曹操的这一举动,袁绍谋士沮授曾谏言曹操用兵狡诈,宜先稳守为上,不可妄动,袁绍不听,自恃兵力占优,分兵西向试图觅敌接战,却不料曹操以轻兵袭白马,以刘备义弟关羽为先登,迎击孤军突入黄河南岸的袁军颜良部。
距白马十余里,颜良见白马守将刘延一直死守不出,遂心生狂傲轻敌,他根本没有想到会突然遭遇曹军。
准备充足的关羽远远的望见颜良麾盖,一声呼喝,策马杀入敌阵,在万马之中将毫无防范的颜良挑于马下,并斩其首而还,袁军士卒见关羽如此骁勇,大将颜良阵亡,皆大惊崩溃,一击得手之后,曹操即令刘延迁移白马附近的民众,沿着黄河向西撤退。
袁绍得知颜良败亡,大怒之下令主力抢渡黄河,并亲率军抵达延津以南,同时,派大将文丑与皇叔刘备率五千兵卒追击曹军,刘备与曹操这两个老对手继在徐州交锋之后,再又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