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秋狂自嘲道:
“至于那青蝶纹身,饮食爱好,生活起居等等各种我的私隐,能够被那金佩伦一一说中,更好解释了,这世上最熟悉我的人无疑就是你了,要说出这些根本毫无难处,可笑,我当时还信了个十足十的……”
余歌面容惨淡,道:
“阿雪,能够骗住你是因为你从未怀疑过我,可是,你总该知道最好的朋友往往就是最可怕的敌人。难道杨天擒的教训你还没学会吗?”
萧秋狂深深的吸了口气初秋寒夜的冷空气,任由那冰凉的空气在自己的体内打转,将那滚烫的血液冰冷,良久,他才道:“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我相信了这一切,到后来龙鹰侯更将我是皇子的这秘密很快的散布了出去,当时我不明白,这样做我岂非成了众矢之的,他想干什么,现在看来,也能够解释了,我本就是个幌子罢了,不公布天下,怎么能吸引苗域的目光,怎么达到我该有的作用?”突然,一只冰凉苍白的手握住了萧秋狂泌满冷汗的手掌,两只男人的手牵在了一起。
萧秋狂不用看也知道,这只手的温度和力道是谁的,那手冰冷,可他忽然心底涌起了一股温暖将吸入体内的冷气驱散了出去。
“春少。”
三叔不语,他的手只握剑,十年了,他的手又终于握住了他的手。
两个男人的手,紧紧的握住了一切。
余歌强迫自己不去看他们俩握住在一起的手,大声道:“不错,我就是骗了你,那又怎么样?你要杀了我吗?”
萧秋狂皱眉道:“歌儿,你还不明白吗,我们之间为何要打打杀杀的,你为何一直要杀春少,甚至不惜暴露身份诈死来逼我杀春少?”
余歌厉声道:“这些年来,他一直在阻扰我的计划,当年若不是他,你怎么会废掉右手被逼离开中原,致使我的潜龙大局推迟了十年!整整十年啊!一个女人有多少的十年,我为何不杀他!!”
萧秋狂叹道:“春少只是想要保护我,不想我卷进这场风暴罢了,其他的,他不是一直在辅助你吗?”
“哼!”余歌怒道:“一点不忠,百般不用!他越是要维护你,我越是恨他!只因你是我的,其他人凭什么来掌控你!!”
这种感情实在古怪变态,可却是那么的真实,它所带来的伤害更是在任何人的想象之上。
萧秋狂明白这种古怪的感情,寻常男人交往,只怕也有这种想要完全霸占对方的想法,也正是这样才会有那么多让人羡慕的情侣最后以一点小事争吵分手,他心底更知道,余歌对他的爱恋,她本就是一个占有欲极强的女人,对于萧秋狂,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也是情有可原的。
“这都是我的错。”萧秋狂痛苦道。
这就是萧秋狂,他只会不断的在自己身上找责任,他永远都是那么的容易原谅别人,这也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朋友那么多女人喜欢他的原因。
萧秋狂又道:“财神找到我告知一切的时候,我并不愿相信,所以才会和春少布下围杀与反围杀的这个局,我知道只要春少和我一旦两败俱伤,你一定会出现的,不过你每次一闪而没,要能够布下一个罗网万无一失并不容易。”
余歌恨声道:“你们早就计划好的?先是三叔将你追杀到无处可逃,他倒真狠得下心,你的命差不多被他杀的不剩下三分了。”她这时倒是在乎起萧秋狂了,其实这可以理解,她这种人自己可以随意折磨她的东西,可别人是万万不能碰一点半分。
萧秋狂道:“不错,春少杀我容易,可要让我也将春少杀的毫无还手之力,只能靠计谋,否则你便会一眼看穿了我们在演戏。”萧秋狂的确很懂余歌的心思,像三叔这样的人是绝不会轻易的倒下的。“所以我们先让薛小钗被擒住,然后在这龟城布下一个围杀我的局面,更引来了一些我昔日的仇人,增加足够的真实感。”
余歌道:“你这是在玩火,不论是北域杜荣、少林康空潭、秦淮白农华还是这位柳生一刀,每一个都可能真的致你于死地。”
萧秋狂自信道:“若没有这些人,你怎么会相信这是真的围杀,何况若非康空潭的渡厄花,我还得要费更多的周章,用刀当锋利,用人也是如此不是吗?”
余歌望着萧秋狂,她实在想不明白,这样的男人为何不能为她所用,否则大事岂能不成!
“康空潭的渡厄花自然早已被三叔掉包了,可笑他还以为胜券在握?”
萧秋狂道:“是的,那毒物过于不祥,我已毁去了。”
余歌又道:“你将那樱桃易容成你的模样,自然是你自己本人还要化作别人来掌握全局,甚至控制那暹罗猫打开魔棺制服刘大海和杀死杜荣为龙影报仇?”
萧秋狂沉声道:“不错,的确委屈那姑娘了。”
余歌眉头一挑,她失声道:“居然是真的,你当真能控制那魔棺了?”
青铜魔棺封阳逆,十地魔火斩月神。
萧秋狂突然手一招,一直幽灵般的黑猫不知从何处跳上他的怀抱,惬意的睡下,他说道:“有小猫帮忙,勉强一点点吧。”
余歌喃喃道:“难怪了,难怪那阳逆枪杀敌后肯乖乖的回到青铜棺里,原来是你在控制。”她猛地抬头,急声道:“阿雪,既然你已经赢了,我也承认了这一切,你帮我个忙好不好?”
萧秋狂沉吟良久,望着她急切的脸容叹道:“你要我去战拜月祭祀?”
余歌点头道:“现在我兵权在握,只要月神一死,苗域翻手间便能收复,你……”
萧秋狂叹道:“你这些年了来多少动作,当真以为苗域毫无察觉吗?上一任祭祀秋琴无故退任,便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生过孩子,依然不洁无法承受绝对的月神力量,而新上任的这一任拜月祭祀之强大只怕在任何人的想象之外……”
余歌道:“你害怕了?”
萧秋狂摇摇头,道:“我并非是害怕,只是不明白,为何一定要打仗,大家和平相处,百姓安居乐业不好吗?”
“我便知道!从一开始我便知道你就是这样的脾气!”余歌面皮涨的通红,大声斥骂道:“神州一统,何等大的事情!若非只有你的龙阳体才能对付拜月祭祀,我……我何必……呜呜……”她竟然说哭就哭了起来,这样的女人居然突然哭了起来,萧秋狂立即手足无措。他辩解道:“你知道我不愿意去做这种事,可你也不该做了这么多的事情骗我是皇子,骗我什么宿命中一定要与月神一战,你可知道骗的我好苦啊!”
“那你不也骗过我,还将我揭穿了,不是全部抵消了吗?”余歌不住的抽泣着,她威严狠辣时是一个人,娇小柔弱时又是一个人,凉薄无情时又是一个人,在这个小小的身躯里究竟藏了多少个不同的人,萧秋狂实在看不穿,他甚至根本也看不穿现在余歌究竟是在真哭还是假哭。
萧秋狂松开三叔的手,掏出一方洁白的手绢,递过去劝道:“歌儿,你统一了苗域之后还有北域,统一了北域又会去想东瀛,甚至在极西之地还有无数大大小小的国家,你要到何时才是个头啊!”
战战战,多少的功业建立在多少人的白骨上,自古帝王将相又何曾会看到这些呢?
余歌接过手绢,正要抹眼泪,突然闻到一股幽香,她当场面色一变,翻脸道:“这是谁的手帕!这香味是不是那个女人的!!”
萧秋狂心里一沉,他知道自己实不该将这手绢拿出来的,以余歌这脾气又不知道要闹成怎么样了,他正在苦思到底该怎么回答时,突然,又一声幽幽叹息传来。
深夜,暴雨。
迷离的人间,天地间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萧秋狂萧秋狂,风流无双,一遇余歌,徒增笑而。”
这样的一声叹息悠悠而来,余歌面色一变,厉声道:“是谁?”
“我是谁?”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她的声音说的很轻,可每个人却听得清楚,能清清楚楚的听见那声音中的幽怨凄苦之意。“我也忘了自己是谁,你说我是谁?”
余歌噎道:“你!”
萧秋狂瞧了三叔一眼,三叔点点头,握剑的手突然紧了一紧,苍白的指节不见血色。
------------
“这一次,我不会手下留情!”
三叔说一句话就是一个事实,他绝不是恐吓,也不是劝告。这就是三叔神剑,杀人之剑。
“等等!三叔,你不要乱动!”那声音突然变了,变得很娇嫩欢快,竟似个娇媚的小姑娘般,“我就是这条手绢的主人......”
“胡说八道,装神弄鬼!”萧秋狂呵斥道:“还不快出来,不然春少要抓你打屁股了。”
“哎呀!”那声音娇声唤道:“真不好玩,一下子就被看穿了,我刚才还没说完了,其实我就是这手绢的主人……的妹妹。”
随着娇嫩的话音,漆黑的夜幕里竟然无端的撕开了一道口子,一个扎着两条小鞭子脸上粉扑扑的小姑娘跳了出来,她跑跑跳跳的到萧秋狂身边一把抓起他的一条胳膊搂在怀里,又将自己的小脸紧紧的贴了上去。口中嚷嚷着:“姐夫!姐夫……”
萧秋狂被她熊抱的一脸无奈,道:
“阿梦……”
余歌竖起杏眼,瞪着这小姑娘咬牙恨声道:“我就知道是又是你这对巫家姐妹来缠着萧秋狂!”
“呃呃呃……”这来的小姑娘自然就是巫梦大小姐,她也自然不姓赵,只见她躲在萧秋狂的怀里从着余歌皱起小鼻子发出怪声不住的挑衅余歌。
萧秋狂拍拍她脑袋,道:
“好了……别胡闹。”
“哼!”巫梦不依道:
“哪有胡闹,就是没有胡闹!”
萧秋狂肃然道:
“那日在莫言客栈,若不是春少在最后关头看穿了你的身份,只怕那一剑早已要了你的小命!”
“我?那也差点重伤了我。”
巫梦扁扁嘴,她摸摸日前才受伤的肩膀,心里委屈,想说什么,可又偷偷看了三叔一眼不自觉的打了个寒噤,不敢再多嘴。
“你呀。”萧秋狂拉着她的手,说道:“有没有去找个大夫看一下,也不能怪春少,他是开不得玩笑的,你看我这一身伤就知道了。”
巫梦又马上笑了出来,道:“没事,就一点皮外伤,早包扎了,都快要好了。姐夫啊!你还是很关心我的嘛......”
“哼!姐妹两都一样的货色!”余歌看着巫梦一直躲在萧秋狂怀里,她看着眼里的火都要跳出来了,忍不住嘲讽道:“姐姐是勾引男人的贱人,妹妹更是厉害,直接跳到男人的怀里去……果然是叛逆之臣,蛮夷风化,与禽兽无异……”
“你!”巫梦一把跳了老高,指着余歌的鼻子张牙舞爪喊道:“你说谁呢!你给我说清楚了!!谁勾引男人!”
余歌浑然不怕她快要戳到自己鼻头的手指,冷冷道:“谁紧张了就是说谁呗……”
“你!”巫梦想也不想的就是一巴掌扇了过去,“拍”一声脆响,结结实实的着肉声,她心里一喜没想到自己居然真能打中余歌,可定睛一看,却是萧秋狂捂着一边的脸颊在喊疼。
“你干嘛!?为何替她受过?干嘛?!”巫梦一张手,又要一巴掌挥过去,萧秋狂一看大惊,再打下去只怕自己的两边脸颊都打得馒头般肿了,这大小姐也不会消气的,他忙一把将巫梦拦腰抱住。
“你放开我!”巫梦拼命的踢着自己的双脚,嘴里全是“啊啊啊,我要和她拼了!”喊着,突然一口咬在萧秋狂的肩膀上,只片刻已经鲜血浸衣。
萧秋狂闷声忍住,那余歌反倒慌了,大声道:“你要做什么?!阿雪,你……你没事吧!”
萧秋狂肩头一抖,“哗啦”巫梦只觉得口上一滑,到口的肥肉滑了出去,她抹抹嘴巴上咬出来的鲜血和口水,冲着余歌得意洋洋的笑了。
“你!”现在,换到余歌恨不得眼睛里长把刀能一下子捅死她了,“你也太狠心了,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都是一般的狼子野心!”
“我怎么样啊?我怎么样啊?布鲁布鲁布鲁……”巫梦吐吐舌头。
余歌冷哼一声:“哼!”
“就你会哼!”巫梦也重重的哼了一声,叉着腰豪不想让。
这两个女人一大一小年龄几乎差了一倍,可从她们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没停止过争吵,如今差不多十年没见了,居然还是一副大眼瞪小眼的模样,这余歌哪还有那一番狠辣枭雄模样,简直就是个吃醋的小女人。
三叔的心底默默的替萧秋狂捏了把汗,他看了一眼萧秋狂,意思是看你怎么办?
萧秋狂也百般无奈,他忽然揉揉巫梦的脑袋问道:“咦,这么久了,我倒没看见你姐姐,说!你是不是又一个人跑出来了?”
“不要揉人家脑袋,要变笨掉的,变成那个女人一样怎么办?”巫梦晃了下脑袋,眼睛还是死盯着余歌。
余歌立马道:“你说谁笨了?!”
“谁答应就是谁笨喽!”巫梦得意洋洋的将刚才这句余歌的话送了回去。
“啊!!!”余歌突然大叫三声,右掌一翻,一只诡异的魔眼出现在她掌心,只见那魔眼不过寸许,通体靛青,一开一合之间已吐出一股缠丝般的小旋风。
“月神有眼,一开吐风,一合纳物。”萧秋狂失声道:“魔风眼!歌儿不要!”
余歌冷笑一声,毫不顾忌就要出手,谁知一道剑光闪过,一柄利剑压在她手腕上,压得她动弹不得。
余歌又气又急,喝道:“三叔,你敢阻挡我?”
三叔道:“不要闹了。”
余歌方要回答,忽然一声冷哼,“魔风眼有什么了不起的,看我的!”巫梦左掌一翻,居然也有一个妖艳的魔眼出现在她洁白的玉掌之上。
“这……”
所有人都惊住了,从何时开始,这拜月教的镇教秘技居然变得人人都会了?
萧秋狂只见巫梦那魔眼中竟隐约有一丝洁白的月光,锋利无双,这是余歌乃至前任祭祀秋琴所没有的,他心中一动,左手一滑迅疾无比的以大拇指、食指、中指三指捏住巫梦的手腕内关穴,喝道:“不要胡闹。”
转眼间,两个一直吵个不停的女人都被制服,佛殿里马上安静了很多。
萧秋狂肃然道:“阿梦,从现在开始,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为什么?”巫梦头一别,不愿回答。
萧秋狂古怪一笑,道:“你若是不回答,我就点住你两侧地仓穴,让你不能说话,而且不只是一天不能说话,我要你天天不能说话。”
“哎呀,好姐夫!”巫梦一听要不能说话,立马苦着小脸,讨好道:“好吧,你问吧,谁让你是我姐夫呢?”
“谁是你姐夫啊,别不要脸!”余歌反驳道。
三叔道:“你也别说话。”
余歌又想驳一句话,可是看到三叔的脸色只好乖乖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萧秋狂心里偷笑一声,觉得做人凶一点也不错,容易清净。
他说道:“阿梦,你说,这魔风眼是怎么回事?”
巫梦黑白分明的大眼珠转了转,想了想说:“人家教我的呗。”
萧秋狂道:“是谁教你的……”
巫梦道:“我不能说,教我的人说了,我要是说了她就割掉我的舌头。”她吐吐粉红色的小舌头,认真道:“姐夫,我不能没有舌头的!你也不想你的小姨子没有舌头吧。”
萧秋狂冷笑道:“你要是不说,现在就会没有舌头!”
巫梦嘴巴一扁,委屈兮兮道:“是真的,姐夫。”
萧秋狂凝望了她半响,道:“好,我姑且相信你,我再问你,你为何要一个人偷偷跑出来。”
巫梦嘴巴扁阿扁,终于没忍住一把哭了出来,大声道:“哇!姐夫,我是逃出来的……”
萧秋狂一阵无语,他说道:“我知道你是逃出来的……”
“不是,你不知道!”巫梦抹抹眼泪,哭泣道:“我……我……”
萧秋狂见她哭的伤心模样,忽然心底一凉,似乎另有隐情,他掌上不自觉用力,急声问道:“你姐姐呢……她怎么样了……”
“好疼!”巫梦被他用力一抓,痛得直皱眉,勉强挣扎着说道:“姐姐……姐姐……”
萧秋狂被她吞吞吐吐的模样弄得焦急道:“你倒是说呀……”
“阿雪,你难道还不明白。”余歌淡淡道:“她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是在耍弄你罢了。”
萧秋狂看了一眼余歌。
“我说!我说得出来理由!”巫梦大声尖叫起来,道:“我姐姐被困住了,姐夫,你要是再不去救她,她可就要被困死了!”
“你说什么?!”萧秋狂双目猛地爆发出炫目的光芒,锋利如刀,灿烂胜日,他厉声道:“是谁!!”
巫梦从没见过萧秋狂这般凶狠的模样,她被吓了一跳,低下头小声道:“大祭司!”
“大祭司?”萧秋狂缓缓的放开紧捏巫梦的手腕,但是一块乌青突兀的出现在她雪白的腕间,萧秋狂视若不见,只是说道:“是哪个大祭司?”
巫梦用力的揉揉被捏疼的手腕,小声道:“还有哪个大祭司?”
萧秋狂喝道:“你说清楚!究竟是哪个大祭司!”
巫梦被吓得身子一抖,哇的一下又哭了出来,嘶声道:“就是拜月教的新任大祭司小公主。”
------------
“小公主?”
萧秋狂沉声道:“她为何要抓阿瑶呢?这事和巫月有什么关系?”
巫梦道:“父王对我们上次偷偷跑出来的事情大为震怒,这就是他的意思。”
萧秋狂点点头道:“是巫月的意思?原来如此。”他伸手抹去巫梦脸上的泪花,柔声道:“刚才我声音大了点,对不住阿梦了。”
“哼!”
巫梦赌气的哼了一声,可倒总算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