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血情被自己妹妹这般质问,心中暗道:“终于来了,小阿梦,你怎么不多和我聊两句别的,为什么非要这么快的说到这上面来。”他也知道在巫梦心中,这个姐姐是最重要的,所以这个问题他一定会遇上,不过再来之前,他已经做好了一切所有可能的心理准备。
“我真的不知道!”
巫梦小脸通红,跺脚跺的那神坛咚咚响的,上面尘土“涑碌碌”的掉下来,她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的,那你总该知道姐姐被关在哪里!”
陆血情道:“她现在在月宫!”
萧秋狂心中一震,历经这么多事,终于有了巫瑶的真实下落了,他心情怎么可能不震动。
“你肯定她在那里吗。”萧秋狂也略带着焦急,追问道:“她...好吗!”
相思的苦,无数想说的话,到最后都只是化作无数的一句简简单单的“她好吗!”
陆血情眼中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带着犹豫和痛楚。
“她...好......”
“她没有危险,很安全。”放佛一个“好”字不能表达陆血情的意思,他又在后面加了这么一句。
“没有危险。”萧秋狂重复了一遍,细细的咀嚼了一番其中的味道,又问道:“拜月小公主找她,到底是为了什么,你知道吗!”
陆血情道:“我不知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大祭司肯定不会伤害她!”
“你怎么又不知道!!”巫梦气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可以肯定那大祭司不会加害姐姐,万一姐姐要是出事了,你就是第一个罪人,!”
“小阿梦,你不要乱发脾气。”陆血情解释道:“有些事情,你以后就知道了,我现在还不能说!”
“我是亲妹妹。”巫梦怒道:“那个人是你亲姐姐,又什么是不能说的!”
陆血情道:“阿梦,等以后你就知道了,我们三个是亲兄妹,你要相信我!”
“等以后,等以后!!”巫梦生气道:“我不要以后,我现在就要和姐夫杀上那个月宫,你要是我哥,就在前面带路,我们一起上去救回姐姐!”
“阿梦。”陆血情着急道:“你不要冲动吗,月神宫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的,这样莽莽撞撞的冲上去,只有死路一条!”
巫梦冷笑道:“原来你怕死!”
陆血情面色一变,道:“你说什么!”
巫梦大声道:“难道不是吗,你就是怕死,所以这么多年来,才会一直当拜月教的走狗,!”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巫梦粉嫩的脸颊上,登时红紫了一片。
“你,你打我!!”巫梦被这一下打昏了,她从小到大都是被人当公主一样的捧着,即便是巫月也舍不得真的惩罚于她,那曾被人这般当众打过耳光。
“我就是打你,谁让你胡说八道!!”陆血情气的浑身发抖,其实打完了这一巴掌之后他就后悔到肠子也青了,虽然从小他们并没有在一起长大,但他还是很疼爱这个妹妹,不然也不会因为这么一句话生了这般大的气了。
在陆血情的心中,别人不理解他没关系,但是没想到自己最疼爱的亲妹妹也说出这样的话,这伤害实在是太大了。
萧秋狂看到巫梦被打了一巴掌,也心中不忍,不过这是他们的家事,萧秋狂总算是个外人,实在不好插嘴,不过他心中也有点奇怪,不明白陆血情为何对那句话产生这么大的过激反应。
“当了这么多年的拜月教走狗。”萧秋狂心中暗道:“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陆血情听到之后居然忍不住动手打了自己多年没见的亲妹妹!”
“你...你...没事吗。”那边,陆血情伸手想摸下巫梦脸上的掌印,却被巫梦反手一掌打掉。
巫梦突然冷声道:“你不是我哥!”
陆血情面色沉暗下来,伸手扶住巫梦两侧香肩,低声道:“我是你哥,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巫梦甩开他的手,握着自己被打的脸蛋,大声道:“我没有你这样的哥,我哥不会打我的!”
陆血情还待要再说什么,巫梦早已一口气跳下神坛,回到萧秋狂身边,不再看他一眼。
“姐夫......”巫梦一把扑到萧秋狂的怀里,陆血情眼睁睁的望着她受尽委屈的模样,心里面也是很不好受,暗恨自己怎么下手这么重,看她的样子应该疼的很厉害,再看到她这样生疏自己哥哥,反倒去和萧秋狂这个外人在一起,心里面登时更是百般滋味在心头。
“我这些年,都是在做什么。”陆血情望着自己哭泣的妹妹,默默想道:“我为这个家,为了爹付出这么多,究竟值不值得,也许只有等到那个人拿到最后的胜利果实时,阿梦才会真正的理解我,到那时,她一定会重新认我这个哥哥的!”
萧秋狂小声的安抚了一顿巫梦,她才终于渐渐的停止了哭泣,不过还是趴在萧秋狂的肩头,不去看陆血情半眼。
萧秋狂冲陆血情苦笑一声,如果可以,他实在想说一句:你这当哥的,可比我这当姐夫的凶得多了了,不过也苦得多了。
萧秋狂这话虽然没有说出来,不过陆血情看他的神情也大致能够猜得出来,他也冲萧秋狂苦涩的笑笑。
两个男人对视一笑,很多时候,会有太多的意思,不过这一刻,他们的意思都很明白,都是为了同一个女人。
同一个至亲的女人。
陆血情终于还是开口,道:“我......”
萧秋狂含笑道:“我知道!”
陆血情奇道:“你知道,我还没说......”
萧秋狂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陆血情道:“哦!”
萧秋狂道:“我知道,你一定有说不出的苦衷。”他边说着边轻柔的拍着巫梦的粉背,道:“其实,每个人都一定会有他的秘密,你不说出来,没有人可以勉强你去说,而且,我相信,无论你是出于何种理由,都一定不会伤害到自己的亲人!”
陆血情感激的看了萧秋狂一眼,他知道萧秋狂这番话并不仅仅是说给他听的,更是在侧面安慰巫梦,这个时候,巫梦最听的就是萧秋狂的话,他这么做,无疑是为了修复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
?巫梦愤愤道:“如果他真当我是亲妹妹,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不过她虽然嘴上强硬,但萧秋狂的话她还是听得,虽然愤愤不平,但语气也不再那么强硬了。
“你呀。”萧秋狂其实心里也很想知道陆血情为什么宁愿冒着被自己亲妹妹拒认的风险也不肯说出来。
陆血情自然也看到了萧秋狂面上的疑惑,不过他祥当做没看见,只是收起心情,忽然一揖礼道:“诸君远道而来,本该竭尽在下所能款待,只是......”
萧秋狂望见陆血情面上露有难色,问道:“只是什么!”
陆血情叹息道:“只是在这之前,在下有一事相求!”
萧秋狂奇道:“哦。”他没想到陆血情会说出相求这样的字眼,实在有些奇怪,“莫非是要在下割下自己的脑袋双手送上!”
陆血情道:“雪少说笑了!”
萧秋狂道:“那是所为何事!”
陆血情迟疑道:“此事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萧秋狂道:“哦,这拜月教内能人异士众多,如果他们也束手无策,只怕在下也很难帮得上什么忙!”
陆血情道:“此事对于别人来说是极难,简直不可能,但是对于雪少来说,却是轻而易举的,只需你点头同意即可!”
萧秋狂越发奇怪了,不禁问道:“哦,就这么简单!”
巫梦虽然不理她哥哥,但还是要担心萧秋狂的,她小声道:“万一是要点头同意斩下姐夫你一只手,那怎么办!”
萧秋狂笑道:“陆兄对我有大恩,莫说是斩下我一只手,他即便是要我一双腿,我也毫无怨言!”
萧秋狂的腿无疑比他的手值钱的多了。
陆血情心中既感动又感慨,他感动的是萧秋狂对他的信任和情义,感慨的是女生外向,说不认他这个哥哥竟真的不认了,还将他完全当做是坏人来揣测,他叹息道:“在下保证,绝不会伤害雪少一根毫毛,况且那个人,她......”
“她很想你......”
“她。”萧秋狂听出陆血情的话语中带着有些奇怪的感情,放佛陆血情是为了这个“她”而来见萧秋狂的,“她是谁!”
陆血情说出那个“她”字之后,已经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他闭口不谈,只是说道:“有些事,你去了就知道了!”
巫梦赶紧道:“姐夫你不能去!”
萧秋狂想了片刻,对陆血情道:“只是我一个人去!”
陆血情道:“只是你一个人!”
巫梦终于忍不住了,大声道:“为什么,我也要去!”
陆血情冷冰冰道:“你不能去,除了雪少,谁也不能去!”
巫梦怒道:“为什么我不能去,!”
陆血情道:“只因她只见一个人!”
巫梦道:“她是谁!”
陆血情道:“她...她是谁,你不必知道!”
“你。”巫梦被气的够呛,她恨不得自己的眼睛上长了刀子,在陆血情身上挖下二两肉来,人为什么总是这样,对自己最亲的人要求往往很苛刻,为什么不能多一些包容和信任。
萧秋狂道:“我认识她吗!”
陆血情道:“雪少,你若是还当我是朋友,就莫要再问我了!”
萧秋狂脸色一整,道:“对不起。”他知道陆血情若非是有天大的难处,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自己作为他的朋友,却一再做出让他为难的事情,这的确应该说一句“对不起”。
陆血情也望着萧秋狂良久,正色道:“得朋友如萧秋狂,实在乃人生一大快事!”
萧秋狂道:“彼此彼此!”
陆血情落身收拾古琴,边说道:“既然雪少同意,那么,我们现在就走......”
“且慢。”萧秋狂制止道:“我愿意随你走,不过也有一事相求!”
陆血情毫不犹豫道:“请讲!”
萧秋狂指着一直没有说话,冷眼旁观的龟大爷的道:“我这个朋友方才中了你的铁马金歌内劲,他是随我来的,这一切都不关他的事,我想问问有没有办法能够化解掉那燃烧生命之后的后遗症!”
陆血情自幼就被抱去月宫,和龟大爷从没有过交集,所以两人也一直没有打招呼,他也早看到龟大爷满面如胭脂般潮红,五心烦热,神色交瘁的样子,就知道这是中了铁马金歌内劲的表现,他当即笑笑道:“铁马金歌并没有太大的后遗症,不过休息几月便能痊愈,不过在最近这段时间内,阁下最好还是少妄动真气为妙!”
龟大爷抱拳冷声道:“承蒙关照,老子永世不忘!”
陆血情淡然一笑,并不理会。
萧秋狂听到龟大爷没事,一个心也算放下了一半,喜道:“既然这样,那是最好了!”
陆血情继续收拾好古琴,装进琴囊,背负后背,才道:“既然他已没事,如今天色不早了,还望雪少能够和我同往,莫让人就等了!”
萧秋狂看了看庙外的天色,已经快要落日,他拍拍巫梦的小手,道:“如今这天色也不适合赶路了,不如你们先在这小庙等我,我保证,很快回来!”
巫梦满面的担心,不舍道:“姐夫,你是不是佳人有约就把什么都忘了!”
萧秋狂失笑道:“胡说什么呀!”
巫梦又道:“我会担心你的,姐夫,你一定要记住呀......”
萧秋狂笑着安慰道:“没事,我相信陆兄!”
“哼。”巫梦小声嘀咕:“我可不相信他!”
龟大爷道:“凡事小心,有时候世事无常,老子活了这多么年,只相信一句话:人心隔肚皮!”
萧秋狂感动道:“我知道了。”他也知道,要让龟大爷这样的男人说出关心的话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
萧秋狂就这么和陆血情走了,天色渐渐暗下来,龟大爷和巫梦收拾了一些庙外的柴火,点着了围着烤火,毕竟现在天气有点凉,入了夜,有堆火既温暖,也能驱赶野兽。
巫梦烤着火,望着那跳跃的火焰,突然跳了起来,大声道:“不行,我要去找姐夫!”
龟大爷只是在火堆上空烤着双手,他的手比一般人的都大,也要粗壮,他就这么的烤着火,一言不发。
巫梦跳着脚,如一只被火烤到屁股的兔子一样绕着火堆右转三圈,又左转三圈,最后一下子跳到龟大爷的面前,喊道:“龟爹爹,我们去找姐夫好不好!”
龟大爷烤着火,半响才慢悠悠道:“去哪里找!”
“去哪里走。”巫梦一下子愣住了,她突然发现自己根本已经不知道萧秋狂被带去哪里了,更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找到萧秋狂,“我把姐夫丢了......”想到这里,她不禁气一馁,一屁股坐到了火堆旁。
两人就这么默默的烤着火,良久,巫梦又大声道:“龟爹爹,你干嘛老是在烤火,你能难道一点也不担心姐夫吗!”
龟大爷道:“担心有用吗!”
“我。”巫梦也知道这个时候担心没用,岂止是这个时候,无论任何时候,担心都是没有用的,冷静和镇定才是取胜的关键所在。
龟大爷看她一脸颓然的样子,又道:“你的功夫比萧秋狂好!”
巫梦道:“当然不是!”
龟大爷又道:“那么,还是你自认为自己比那鬼主意一肚子的萧秋狂更聪明,懂得随机应变!”
巫梦低下了头,道:“也不是!”
龟大爷道:“既然你武功也不行,小聪明也不行,那你去找萧秋狂,岂不是只有一种结果
!”
“什么结果!”
龟大爷淡淡的吐出两个字:“添乱!”
“我......”巫梦终于不再说话了,只能老老实实的坐着,也坐着烤火。
龟大爷沉默许多,才慢慢说道:“陆血情是你哥,也是萧秋狂的朋友,若真是要杀萧秋狂,他也会尽量避免露面,而不是这样来请人。”他这话放佛是在思索,也是说给自己听的,但巫梦知道,他这是关心自己,怕自己担心才解释给她听的。
巫梦小声的“嗯”了一下。
龟大爷继续道:“你不是问为什么一直站在烤火吗!”
巫梦好气道:“是呀!”
龟大爷道:“老子在等!”
巫梦道:“等什么!”
龟大爷道:“若是陆血情要杀萧秋狂,那么自然也会有人来杀我们,老子经过一场大战,体内受伤匪浅,已经气血瘀滞,血脉瘀阻,所以一定要在出手之前,先将双手血脉烤畅通!”
这就是老江湖,他们的镇定与沉着,是巫梦这样的小姑娘无法想象的。
“原来是这样......”
“不过。”龟大爷收回烤的通红的双手大掌,道:“这么久还不见有刺客前来,可见萧秋狂应该是安全的!”
“嗯。”巫梦小声的应着,心里的担心渐渐放下一点。
此时,随着夜慢慢过来,火势已弱,龟大爷又加了几根柴木在火堆里,才缓缓说道:“你可知那个她是谁!”
“龟爹爹。”巫梦一下子又跳了起来,大声道:“你知道那个她是谁!”
这个“她”,自然就是要单独见萧秋狂的人,她是谁呢。
龟大爷先将自己的大脚板冲靴子里掏出来,再用他那烤的通红的右手不自觉地去抠摸着大脚板,边扣边说道:“老子想了很久,这个人要不是现在的月宫主人,也就是拜月大祭司,要不就是......”他顿住了口风,拼命的扣着脚板。
“要不是谁。”巫梦着急问道:“你倒是说呀!”
龟大爷道:“要么就是前任大祭司!!秋琴。”
龟大爷摇摇头道:“要让拜月之子亲自前来请人,这个人的地位一定非同小可,除了拜月教的前后两任祭祀之外,我实在想不到别人了,况且...其他人想要的是杀死萧秋狂!”
巫梦道:“难道现在的大祭司不想杀姐夫!”
龟大爷道:“她若是真要杀萧秋狂,早就动手了,我们三个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嗯......”
“说了这么多,都是废话,一切等到萧秋狂那龟儿子回来后就知道了,老子也不浪费这唾沫了!”
沉默,两人都沉默了,都在默默的想着心事,似乎萧秋狂走了,他们都没了主心骨,只能等待着,也不知等了多久,月到了上空的时候。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在小庙外响起。
“有人来了。”巫梦也听到了,急忙道。
“不是高手,不用担心。”龟大爷冷静道。
“入席了,入席了。”伴随着那脚步声,居然传来一阵吆喝:“新娘已经进门了,贵客们可以入席了。”那声音拉长了悠悠喊着,居然有板有眼。
“入席了,什么意思。”这一次,连龟大爷也想不明白了,“什么新娘,听这架势莫非是有人在摆红事!”
不过在这种地方,龟大爷做梦也没有想到怎么会有人摆喜酒呢。
“贵客入席了。”门外奔进来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她穿着也是很喜庆,大红衣裳绣花袄,欢欢喜喜的过来报喜。
巫梦大声问道:“入席,入谁的席!”
小姑娘一脸奇怪的望着巫梦,道:“自然是我家小姐的喜事了!”
巫梦道:“你家小姐是谁!”
小姑娘耐心的解释道:“我家小姐就是我家小姐啊,你居然不认识,这方圆数百里,还会有谁!”
“鬼才知道你家小姐是谁。”巫梦小声咕囔着:“神神秘秘的地方,神神秘秘的人!”
小姑娘笑笑道:“两位贵客,快快随我入席吧,不然待会儿菜就凉了!”
巫梦大声道:“谁说要去参加你们那酒席了!”
小姑娘被她一喊,小吓了一跳,她还没见过姑娘家这么大的嗓门的。
龟大爷突然问道:“你家小姐出嫁,请问那新郎官是谁!”
“我家姑爷啊。”小姑娘提到那个姑爷,脸上居然露出一种又是骄傲又是得意的光彩,放佛那姑爷就是她要嫁的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