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官场上的那些人,更是厌恨的很,平日里全然怨气冲天的样子。
这次他被贬谪了,更是满肚子的牢骚不知与谁倾诉。
所以,他的言语也是最冲的一个。
十年的仕途无人问津,兜兜转转的坎坷走来,才走到人家进士刚刚起步的位置上。
虽说这科举仕途有别,但多少也是有些太欺负人了。
不过,和伸为百姓上书,而政事堂却要贬谪了自己,那他也是不后悔的。
其实和伸早就有了辞官归隐山林的打算,他对仕途已经是看的太淡了。
反正他家也都得是银钱,在当地也算是个富庶人家。
回到老家之后,开个工坊赚钱营生,日子过的也能舒舒服服。
和伸和雷敬都是有些怨念的,而这三人之中只有何振喜是一点怨气都没有。
他身穿一件补丁满身的袍子,看起来和乡下务农的老汉并没有什么区别,他若是不自报家门,旁人根本看不出他是个县令老爷。
在大契,县令也称百里侯。
虽然说是进士为官的起点,但县令也的确是实实在在的官老爷。
所谓县官不如现管也是这个道理。
得罪了大人物未必会有什么后果,可是若得罪了县老爷,那普通的人家真就有可能家破人亡。
这就是一个小小的县令老爷的大权。
一个县令的手下,就官吏至少也有几十个人,掌管着方圆百里几十万人的县城。
这权力不亚于一个正经的侯爷了。
雷敬与和伸都是清正廉洁的官,但他们也不至于穿着满身补丁的衣裳。
而何振喜就完全不同了。
他浅浅的抿了一口茶,而后说道:“朝廷这般做法,自然有朝廷的道理。”
“我们为民请命上折子,也是有我们的道理。”
“陛下愿意听听我们的道理,这也是极好的了。”
“难道,不让我们说话,这就好了?”
听见何振喜这话,雷敬与和伸两人相互对视了一下。
他们忽然也觉得何振喜说的有道理。
何振喜放下茶杯,又继续说道:“咱们乃是为民请命,这是为官的本分。”
“百姓有不平之事,我们说与陛下亲听,自然是要的。”
若是说起这个何振喜,那整个中州府都要称他是个怪人。
他的出身是那种特别低微的,在这中州府治下做了十多年的举人,这才因为平定了黎乱做了一方县令。
在整个中州府的县令当中,他绝对是最奇怪的那个。
就在上次,中部的知府和知县们联合,大家共同抗议本地人口南流的时候,何振喜却不合群的表示了反对。
他反对的原因也是很简单的。
何振喜觉得,百姓就算是留在本地,那也是只能种种地之类的,又不能给当地带来什么增收。
你们为了自己的政绩,不管不顾的限制了百姓的去留。
而百姓在家又没有更好的收入,日子过的也好不起来。
在家过不上好日子,你还不让人家外出。
这种只为了自己政绩而不顾他人死活的事情,实为猪狗!
何振喜的意思,自然引起了整个中州府官场的极大不满。
官场之人全都说他沽名钓誉,纷纷对其疏远了。
但何振喜对此,却是一点也不在意。
他确实为官清廉,但也并非是个不知变通的人。
何振喜根据本土的特点,特地引进了一批制造鞋履的工坊。
又在官府中借出了一些银钱,给到那些个有手艺的匠人,让他们自己开工坊。
现如今,何振喜所治理的县郡,那也是百城之中最为富庶的县。
不少去了南边务工的百姓,纷纷回到家乡来工作。
这不就应了那句话嘛!
能在家门口守着老婆孩生活,谁又愿意背井离乡的讨生活呢?
可是,何振喜刚刚让当地的百姓过上点好日子,朝廷这不就要兴建小浪底水坝了嘛!
为了当地百姓能够继续有好的生活,何振喜便上书表示了抗议。
三个人之中,何振喜是最为百姓着想的,也是真正的一个站在了百姓的立场上为官的人。
他根本就从没在乎过自己的官位,也从来都没想过自己的命运与前途,他一心只想着百姓们能过上好日子。
所以,他的反对也是最为激烈的。
他们三个县令老爷坐在一起,本来是想着能商议一下接下来的对策,看看该如何回答皇上的问话。
但没想到,只是说了两三句三人就发现,自己与对方的想法根本就是不同的。
何振喜的想法最接地气,就是想让朝廷坐下来和当地的百姓们谈谈搬迁的条件,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蛮横的下命令。
百姓们该搬去哪里,又要如何的安置?
朝廷这方面是一点也没说,就是让百姓赶紧搬离故土。
本地人是绝对接受不了这种事情的。
所以何振喜的态度才是如此的坚决,他想要为百姓们一争到底。
而和伸的想法就要较何振喜简单一点了。
他只是希望朝廷能提高一些补偿,让百姓们得到多一点的实惠。
而他们这些个当官的,朝廷也应该给出一个明确的去向,而不是随便硬塞进哪个地方做闲职。
和伸嘴上说着想要辞官,但其实功名心还是比较重的。
他虽然也是闹,但多少也是为了自己闹。
要说他这个县令属实是来之不易,若是朝廷就这样说撤便撤了,和伸心里也是不舒服的。
去吏部等缺儿的话,那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呢!
现如今吏部候补的官,可都是能排出去半条街的。
而且吏部现在补官都是要抽签抓阄的,这命运的事情谁说得准?
和伸可不想再回去继续抓阄了。
而这个雷敬,则是最后悔的那个。
明明自己有着远大的前途,为啥就要脑子一热,跟着蹚浑水呢?
明明自己只要好好的熬资历,等着同年们拉扯一把就行了,怎么就非要去得罪皇帝老儿和政事堂的那群大佬呢?
何振喜也算是个聪明人,简单的交谈了几句,便知道面前的这二人并非是自己的同道。
他干脆就直接闭起了嘴,不再继续说话。
三人说了半天,也是一点定论都没有。
最后无奈,只能各自回了房间,准备明天进京面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