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苍苍是个警探,当然很清楚各种联邦法律,《原住民保护法》是为了尊重原住民的意志,让他们可以在私有领地上自由选择生活方式的法律。
比如唐门这样的村落,在联邦法律下也完全算是合法。然而一旦他们中有人犯下了联邦重罪,那么联邦政府也是可以前来进行大范围的搜查,并且强制他们离开领地,迁往城市居住。
唐兆点头:“想要在这个世界上很好的生存,总需要了解外界,我们并不是茹毛饮血的猴子。”
他又对萧焕说:“我可以告诉皇帝陛下,噬心蛊确实是唐门的不传之秘,但下毒的人却不在唐门,而是一百多年前唐门叛逃者的余孽。”
他说着做了个手势:“至于皇帝陛下身上的噬心蛊,虽然短时间内我们也无法解除,但唐门有可以压制毒性的药方,可能对皇帝陛下有些用处。”
说了这么多,他是想撇清和下毒者的关系,并且表达了配合的诚意。
凌苍苍听完微微眯了眯眼:“你们究竟是没有办法解除,还是不愿解除?”
唐兆听着哈哈一笑:“这位小姐果然是警探的一贯思路,你放心,我比任何人都更希望尽快撇清和这个事件的关系,毕竟唐门千年的传承,我实在不想看它断绝在我这一代。”
这个说法倒也合情合理,毕竟以一个科技落后的村落的力量,想要和整个联邦抗衡,实在是以卵击石,他们说白了就是在夹缝中生存的,没必要跟政府过不去。
凌苍苍没再说什么,唐兆就按了下椅子上的一个机关,门外传来铃铛的响声,唐愿和那几个守卫重新走了进来。
唐兆先对唐愿说:“带这两位客人去药庐,告诉唐欣全力为这位先生解蛊。”
唐愿点头答应了下来,唐兆又对他们欠了欠身说:“那么我行走不便,就不送二位过去了。”
凌苍苍这才注意到他双脚从他们进来后到现在,都没有移动过,双腿的姿势也略有些不自然。
唐兆拍了拍无力的大腿,笑笑说:“年少气盛的时候在南美洲历险出了事故,治不好啦。”
原来他全程没有站起来并不是因为太高傲,也因为他的双腿已经不能站立。
听起来他当年还有在外界生活的经历,怪不得通用语说的比唐愿好一些。
他们被唐愿带着从那个议事堂里出来,又往山谷深处走了一阵,才走到了那个药庐。
一路上穿过村落,萧焕没少发散他那种男女老少通杀,人见人爱的气息,等终于走到药庐外,他们后面已经跟了一堆小屁孩。
其中几个还很夸张地不停说:“大哥哥,你长得真好看!你不是神仙啊?你从外面来的?外面真的有可以飞的大屋子吗?”
凌苍苍在旁边插嘴:“那是飞行器。”
几个小屁孩看了她一眼,不约而同地忽略了她,继续缠着萧焕:“大哥哥,外面的人能飞到月亮上面去,这是真的吗?”
凌苍苍又忍不住插嘴:“那是联邦的月球基地,上面的常住人口也有近百万了。”
小屁孩们又默默看了她一眼,仍旧忽略了她,缠着萧焕:“大哥哥,这个姐姐好烦啊,她跟你一起来的吗?你们其实不熟的对吧?”
凌苍苍看了看他们,默默走到路边捡了块小石头,摆了个姿势,抬手扔出去,石头被抛得又高又远,直到几乎看不见了,才急速落下来,“噗”得一声落在那群小屁孩面前。
被武力值震慑,小屁孩们总算乖巧地闭了嘴,这时候从药庐里走出来一个长相很清秀的年轻人,像赶苍蝇一样对他们挥了挥手:“今天药庐里没炼药,都走开,走开。”
小屁孩们总算一哄而散,凌苍苍暗地里长出了一口气。
萧焕在旁边看着她跟这些小孩子较劲,弯了唇角:“苍苍,你今天好像很精神。”
凌苍苍歪了歪头轻哼了声,如果在外面,她自持是个警探,当然不会跟一堆小孩子较真,到了这里反倒不再端着了。
好吧,她觉得都怪自己被梳了个包包头,连整个人都幼稚起来了!
她看着萧焕说:“你怎么样?撑得住吗?”
从刚才和唐兆说话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他不但话少得很,脸色也更苍白了一点,大概是毒素又开始作祟。
萧焕也没隐瞒,点了下头微笑了笑说:“还可以勉强。”
那边轰走了小屁孩们的年轻人已经飞快转了过来,看到萧焕就如获至宝一样拉住他的手,语气极端兴奋:“你是不是中噬心蛊很多年了?有五年?不不不,十年吧?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唐愿在旁边介绍:“这是唐欣。”
凌苍苍很顺口的接了句:“嗯,别的不用介绍了,我看出来他是个科学怪人。”
唐欣早已经很兴奋地把萧焕往小院子里拽了,唐愿在旁边也耸了下肩说:“看来我不用告诉他这是门主托付给他的病人了。”
凌苍苍抽了下嘴角:“就是得防着他把人解剖了。”
唐欣的药庐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古色古香,里面甚至放着许多现代的医疗器械,屋子里当然也配备了小型发电机。
按照唐愿的介绍,唐欣不仅继承了唐门的古法医术,也去外面读了医学院,所以带回来许多外界的机器。
把他们送到后,唐愿只逗留了一阵,就表示接下来就交给唐欣,自己还有巡逻的任务,就告辞离开了。
对于唐欣这种科学怪咖,凌苍苍就没多少防备之情了,毕竟这种人看起来很怪,其实却都一门心思钻研学术,性格反倒都很单纯。
萧焕自己也是个医生,唐欣跟他聊起来后,两个人立刻就用很多别人并不能听懂的专业术语在飞快地互相交换意见。
凌苍苍在旁边看这两个医生说那种夹杂了大量英文和拉丁文的医学术语,顿时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办案取证时必须跟法医和医生打交道的阶段,很想告诉他们:说人话好吗?
总之,因为萧焕是个医生,又对自己的病情非常了解,所以省去了许多问诊和检查的步骤,唐欣很快就跃跃欲试地表示,想要尽快开始治疗。
这也是凌苍苍来到这个山谷后,第一次对办事效率产生了满意的想法,好在她手里现在没有打分器,要不然她立刻就想给唐欣一个10分好评。
不过等她发现唐欣兴奋地带着萧焕走到里面的治疗室,开始催促他快点脱衣服,并且还亲自动手帮忙的时候,她就略微有些崩溃了。
不是说东亚地区的原住民都比较保守吗?怎么这个山谷里的人是这么个奇怪的保守法,女人可以毫不客气地扒女人的衣服,男人也毫不客气地扒男人的衣服。
本着合法配偶的自觉,她连忙过去试图阻止唐欣:“不是要做手术吧?干嘛脱光?”
唐欣还是扯着萧焕的衣襟,抬头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我要给白先生针灸啊,要脱光的。”
萧焕也笑笑安抚她:“医生面前没有性别的,苍苍你别紧张。”
凌苍苍心想她怎么能不紧张,皇帝陛下你难道不清楚自己在联邦男同志群体里“最想跟他约会”的投票里,得票数也是遥遥领先的吗?
禁欲系从来都是相当一部分人的偏爱,更何况他又是禁欲系里的顶尖儿。
唐欣还很有医生职业道德地问萧焕:“白先生,你需要你妻子留在这里目睹治疗过程吗?”
萧焕看了看眼睛都要冒出火来的苍苍,竟然微微笑了笑说:“还是给我保留点个人*吧。”
于是凌苍苍只能在唐欣坚定又纯洁的目光下走出了治疗室,到门外面去当门神。
好在针灸需要的时间也并不长,没过一会儿萧焕就拢着衣服和唐欣一起从里面出来了。
而凌苍苍就蹲在门口,用一种相当严厉的目光注视着他们,唐欣先顶不住了,“呃”了一声说:“我怎么觉得你妻子有点像警察……”
萧焕笑了笑:“她就是警察。”
凌苍苍注意到萧焕的脸色比进去之前还要苍白一些,就转过头去瞪唐欣:“他脸色怎么更差了,你确定你的治疗有用?”
唐欣在外面还是个医学生,回到唐门后病人又对他非常信任,这还是他第一次直面病人家属的质问,忙说:“肯定是有用的,我先给他疏通了下经脉,就是加快他的血液流通和新陈代谢,然后再配合对症的药物治疗……”
唐欣还在不停说,凌苍苍已经没耐心听了,走过去问萧焕:“你要不要躺下休息一下?”
脸色还苍白着,萧焕却已经对凌苍苍抿了唇微笑:“还好。”
就是一句话刚说完,就侧过身轻咳了声,还低下头用手捂住了嘴。
凌苍苍看着他指缝间透出点暗红的颜色,瞳孔缩了下,眼皮跳了跳,继续转头用警探的严厉目光去盯唐欣。
唐欣被她看得浑身的皮都紧了紧,连忙说:“吐点血是排毒,正常现象,不是医疗事故。”
凌苍苍还继续瞪着他:“你这里总有病房吧?”
唐欣忙指了指她身后的一个小回廊:“走到头那一间。”说完还小声加了句,“那间是最大风景最好的,平时都不给用,贵客来了才给用的。”
听那意思他刚开始可能还不舍得把那个房间给他们用,现在是给凌苍苍吓着了,赶紧拿出来献祭给她。
凌苍苍争取到了好病房,这才稍稍满意点,回头又对萧焕说:“我看你还是躺下休息一下吧……需不需要我带你过去?”
说着就挽着袖子展示了下自己的手臂,颇为自得地说:“我在训练的时候可是扛着八十公斤的男搭档跑了几百米的。”
萧焕注意到她用了“扛”的动词,连忙边咳边摇了摇手,示意自己还能自主行动。
然后在凌苍苍颇带几分遗憾的目光里,他连忙接过唐欣怯怯从旁边递来的湿巾,将唇角和掌心里的污血擦了擦,就轻咳着开口说:“不用了……我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