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苍苍完全没想到一下扑了个空,一向反应很快的身体竟然僵了下,没进一步去做贴近他的动作,转头有点呆愣地看着他:“碰都不给我碰,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说话果然一向这么直接,萧焕抿了下薄唇,额头的剧痛还是一阵阵袭来,让他眼前都有些模糊。
然而他毕竟还是照顾凌苍苍的情绪,勉强对她笑了笑,放缓了声音:“让我自己处理就好。”
凌苍苍的拧劲儿也上来了,抬起一只手臂堵住他的去路说:“你怎么处理?站都站不稳还想自己上楼吗?”
萧焕看着她微微笑了下:“难道不是你说的,让我不要利用身体来胁迫你?”
凌苍苍皱了眉:“那跟你现在不让我碰你有什么关系?”
萧焕脸色苍白,声音也低弱,却仍旧话声清晰:“我怕你现在也会认为我是在利用身体,博取你的同情……乃至胁迫你。”
他的逻辑还真是严密,凌苍苍语塞了一下,就强辩着说:“可是你真的不舒服了要跟别人说,这才是正确的做法,会让你得到应有的帮助,而不是试图瞒着别人。”
萧焕轻声笑了下,他眼前又一阵昏黑,于是就闭了闭眼睛,等过了会儿张开,看着她:“那你就认为……我不愿获得你的帮助吧。”
他这是什么话?嫌弃她?还是嫌弃她嫌弃过自己?
凌苍苍发誓她从来没有嫌弃过萧焕,只不过是想跟他争取点个人自由,在两个人之间画下边界罢了。
但萧焕显然已经对这个话题失去了耐心,他抬手拨开凌苍苍的手臂,又对她微微笑了笑,就步履不怎么稳定地走上楼去了。
过了一会儿萧荧回来,看到凌苍苍一个人站在客厅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奇怪地问:“苍苍,我哥哥呢?”
凌苍苍头也不抬地说:“自己上楼去了。”
说完她就转身向门外走去,走了一半才想起来自己答应了留下来吃饭,萧荧已经知道了,现在再走让萧荧失望似乎不太合适,于是只能憋屈地又转了回来。
走回来时她看到客厅里萧焕刚才坐过的位置前的茶几上,还放着他只喝了两口的花果茶,顿时又怒从心头起,抬步就走上楼去了。
萧焕的房间她已经来过一次了,这次更是直冲进去,她本来准备冲到床前,不管萧焕在不在睡觉,都拽他起来说话。
但房门才刚打开,她就一眼看到了滑坐在门口不远处的萧焕,他背靠着墙,显然是刚才走到这里就没了力气,干脆就坐下来靠着墙壁休息。
虽说他卧室里铺了厚厚的地毯,坐在地上并不会很快着凉,但看到他这样,还是让凌苍苍倒抽了一口冷气,半是吓得,半是气得。
她额头上青筋都要爆出来了,两步走过去把他的身体架起来,萧焕倒还没彻底昏过去,还睁开眼看了看她,抿了抿薄唇说:“你进我的房间做什么,不是不许我去你家吗?”
他连走几步路的力气都没有,倒还真有力气拿话来噎她,凌苍苍也不知是给气的还是堵的,咬了下牙说:“我说错话了行不行?对不起!”
她这声“对不起”可绝对不温柔,也丝毫没有歉意在里面,萧焕显然不满意,又看着她沉了沉唇角,语气里带着点心灰意冷:“算了……总归在你心里,我怎么做都是错的。”
凌苍苍简直要气结,眼看跟他废话起来就要没完没了,干脆就不再说话,架着他的胳膊,半扶半抱把他弄到床上。
她又想去打开床头的对讲屏幕,将萧荧或者别人叫过来,却被他按住了手:“别叫小荧过来,她会担心。”
凌苍苍看他半躺在床上还苍白着脸,微蹙了眉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躲起来生病的样子特别伟大啊,下次你准备昏倒在哪里?浴室里?那地板凉得能再着一次凉,又可以继续隐忍地生病了,简直太棒!”
萧焕本来微合了双目,听到她打机关枪一样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就张开眼睛侧头看着她,薄唇又抿成了一条直线。
凌苍苍看着他的神情,突然有些心惊肉跳,害怕他下一秒钟就再吐口血给自己看。
结果他却只是看了她一阵子,就重新合上了眼睛,疲惫无比地转过头去说:“苍苍,不要总气我。”
他的声音太低弱,还带着浓浓的倦意,凌苍苍就消停了一阵,坐在他床边默不作声。
过了有很久,她低声嘟囔了一句:“谁知道你这么不经气。”
她以为萧焕已经睡着了,他却闭着眼睛低声叹息了一声:“原本头疼好点了,你来了之后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凌苍苍看着他沉默了一下,他放下了窗帘,日光透过白纱的帘子透进来,带着点朦胧的清冷,将他的脸都映衬得更加苍白了一些。
她别扭了片刻,还是说:“难道说是我气的?不要以为把责任推到我头上,我就会愧疚。”
萧焕还是闭着眼睛,就没看到她嘴硬是嘴硬,眼睛可没片刻从他脸上移开过,他听着就微微苦笑了下:“苍苍,我从来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也不要把自己的挣扎和矛盾投射到对我的态度上,那对我并不公平。”
他话音还没落,就感到额头上触到了几根温暖的手指,那是凌苍苍抬手给他不轻不重地按压着,纾解他的疼痛。
她的手法还算专业,按完了太阳穴,就在他额头上力道均匀地移动着,隔了一会儿她移开手指,然后空气中就有了些淡淡的草药香气。
她把随身的精油沾在指腹上,然后又去缓慢揉在他额头上,嘴里说:“这是我找草药师配了自己用的,失眠的时候很管用,也缓解宿醉和头疼,没什么副作用的,放心。”
萧焕的眉宇在她不轻不重的按压下渐渐舒展了一些,开口说:“不要总喝酒熬夜,对身体不好。”
他还真是时刻不忘给自己说教,凌苍苍这种年纪还处在叛逆期的尾巴上,身体内的生长激素并没有完全消退,老被他管东管西难免会烦。
实话讲的话,她确实还没有做好进入婚姻的心理和生理准备。
但这一次她却没生气,有点习惯了之后的认命:“好,听你的,免得你再不停唠叨……像个老头子似的。”
萧焕其实只比她大四岁,不过他少年老成,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很沉稳了,更别提现在。
被她这么抱怨,他就有些无奈地笑了,睁看眼睛看她:“苍苍……也许我的有些做法会让你觉得被束缚,但请你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皆是出于对你安全的担忧,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管束你,相反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你能自由地翱翔在你的理想里,那样我会非常欣慰,也乐见其成。”
他突然说的这么恳切,凌苍苍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点了点头:“我试着理解你。”
萧焕看着她有略带无奈地笑了笑,她想了下,抬头问他:“你也知道我的性格不是很好,如果我不能时刻对你保持耐心,或者又做了让你伤心不好受的事情,那该怎么办?”
她的疑问也不是毫无道理,她清楚自己的缺点,说她敏锐聪慧,她相信,毕竟智商测试结果在那里摆着,她一直都在高智商的那一群里。
然而情商却就不敢恭维了,特别在处理婚姻和感情方面,她从小跟外婆一起长大,母亲又死于非命,父母没有给她很好的参考范例,让她可以在处理这些事的时候能得心应手。
在爱情和婚姻上,她还是个稚嫩的学生。
萧焕对她笑了笑:“苍苍,我可能是最了解你的人之一,我对你的所有特点都能理解,所以会对你格外有耐心……但你如果一再用这么反复的态度对待我,我或许也会觉得疲倦和无力。”
他说的反复态度,就是她一直不能抵抗他本人对自己的吸引,还一直抵触他的身份,所产生的矛盾吧?
凌苍苍停下了给他按摩的手指,问他:“如果你觉得无力再面对我了,你会怎么做?会恨我,报复我吗?”
萧焕微笑着摇了摇头:“我永远不会恨你,苍苍……我想我只会尽量不再见你吧。”
他这次一连几天都不再见她,也没有试图私下联系她,甚至她过来看他,他还抱都不让她抱一下,就是说他觉得有些疲倦了?
凌苍苍想象了下如果萧焕以后不再私下里见她,那她只能在电视节目里见他那种公众面前的样子,或许现在还要加上在工作里的一点接触。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象了一下,和萧焕恢复到陌生人或者上司和下级的状态,她还觉得……挺难过,也挺难熬的。
现实面前,凌苍苍不得不低头,她实在不想忍受和萧焕这种样子了,就点了点头,这次的语气诚恳了许多:“虽然你的有些做法我不赞同,但我应该好好跟你沟通,不应该采取那种激烈的反抗措施,对不起,萧大哥。”
萧焕勾起唇角对她笑了笑:“没关系……”他说着微顿了下,又接着说,“还有,我不希望你再提出要离婚,这个并不是儿戏,也不是争吵中拿来发泄情绪的借口……如果你再提起来一次,我会立刻让我的秘书准备离婚协议。”
离婚是她自己老不知深浅挂在嘴边上的,现在苦果只能自己承担,凌苍苍“哦”了声答应下来。
萧焕却不肯放过她,还是看着她说:“那么我们说好了,苍苍,你能给我保证吗?”
在他那种温柔却坚持的目光下,性格强势的凌探员也败下阵来:“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