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千清离开了有一阵子,萧焕却还是皱着眉,凌苍苍一直抱着他,听到他还是不断低咳,身体也显得无力,就在他唇上轻吻了下:“休息一下吧,别太累了。”
他虽然没有说自己在做什么,凌苍苍却本能一样感觉到他肯定是思虑太重,所以才会累到。
萧焕对她勾了勾唇,低声说:“苍苍,谢谢你。”
凌苍苍也没跟他客气,点了点头:“嗯,我也觉得你该谢谢我,要不是我发现你的身体状况,你可能还在硬撑。”
萧焕自己是个医生,倒还真不会一直拖延下去,只不过他确实像柳时安说的那样,没把这点他眼里的小问题当回事儿罢了。
但他也识趣地没在凌苍苍面前强着辩解,反而温和地一笑,神色和目光都不见什么波澜。
敏锐的凌警探却突然又开始问另一件事:“对了,你是怎么会开药方的,我记得在唐门时你明明对中药不是很熟悉,跟唐欣学的?我怎么不记得你跟他接触?”
萧焕对中药不熟悉也是很正常的,首先他是个心外科医生,接受的是正统的外科医生教育,并不包括中药学。
其次他自己觉得科技发展到现在,那些很苦很黑的中药还是仅作研究比较好,哪怕必须要用于临床,最好也淬炼一下,做成不会苦的胶囊什么的比较好。
知道瞒不过去,萧焕就笑了笑:“这次回忆起了更多异世界的细节,就记起来了中医学的技能。”
凌苍苍听了,立刻很感情兴趣地问:“这么看你回忆起的比我更多了?那别的事情你还记的不记得?比如后来我们怎样了,发生了些什么?”
萧焕笑着摇了摇头,选择对她隐瞒自己已经完全融合了另一个世界记忆的事实:“这倒暂时还没有,可能只是掌握的技能类似于一种本能吧,会比其他的记忆更容易感知到。”
凌苍苍听着“哦”了声,挑了下眉:“既然你这么说,那就这样吧。”
她话里的质疑语气不可谓不强烈,萧焕听着就忍不住笑了:“苍苍,你不相信我。”
凌苍苍耸了下肩:“没什么,只不过我很熟悉政客的说辞,但凡他们选择欺骗的时候,都会用一些模棱两可的词语,以备以后被揪到时做托词,比如‘暂时’、‘可能’什么的。”
她还真是经验丰富,萧焕笑着,干脆道歉:“对不起。”
凌苍苍倒没追问,只是又耸了下肩说:“反正我有种预感,既然你想起来了,那么有一天我也会全部都想起来,那时候我自然就知道你为什么暂时不告诉我了,所以我不着急。”
她的措辞就是政客语言的反面教材了,对于未知的事,她反而用的都是肯定和不容置疑的语气。
他们还在等那个药方熬出来的药汁,凌苍苍就又跟萧焕请教了些机甲方面的只是,闲聊了一阵。
好在柳时安足够高效,现在已经是晚上了,他还是迅速找齐了药材,又拿了专门用来熬煮淬炼的机器,不到一个小时,一杯热腾腾的药汁就送到了萧焕面前。
柳时安倒是比唐欣更有品味些,装药汁的杯子是有着金丝藤蔓花纹的骨瓷咖啡杯,旁边还配了一个镀金的勺子,当然……没奶,也没糖。
萧焕从床上支起身体,颇有些为难地看着这一杯不明液体,凌苍苍看他的神色着实有点犹豫,就体贴地说:“要不要我去问柳时安要个喂水器什么的?”
那个柳时安看上去就会幸灾乐祸不说,说不准还会到处宣扬皇帝陛下喝个药都要借住工具什么的,更何况这药是他自己配来调理身体的,每日两次,一喝就是三个月。
总不能三个月间每天两次地丢人吧,萧焕还是非常注重个人形象的,想着他犹如壮士断腕般摇摇头:“不用了。”
说完他就用喝咖啡的姿势捏住了茶杯手柄,然后将那杯浓缩的药汁仰头一饮而尽。
凌苍苍在旁都看呆了,她甚至都做好准备如果他再吐出来的话,自己要赶紧闪开,但萧焕虽然紧蹙着眉,还抬手按住了胸口,但好歹还是没把药吐出来,甚至再吐点血什么的。
凌苍苍吓得都有点愣了,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端起旁边早准备好的蜂蜜水给他漱口。
眼看着他喝了好几口蜂蜜水才停下来,凌苍苍还有些惊魂未定:“你还是能喝药的嘛,刚才吓死我了。”
哪怕已经漱过了口,萧焕还是微蹙着眉,停顿了一阵才开口:“还好……这个药方是我自己开的,有考虑过口感。”
还真有人在开药方的时候会考虑口感,凌苍苍觉得自己一次又一次给震惊了,脱口说:“半斤山楂,半斤陈皮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脱口而出这一句,说完后就忍不住皱了眉,萧焕看着她,对她笑了笑:“没那么夸张,不过是尽量用味道没那么刺激的药而已。”
凌苍苍听着也不再纠结了,对他挑了下眉:“是吗?我要尝尝。”
她能怎么尝?当然是去萧焕嘴里尝,于是就又毫不客气地吻了上去,将他从内到外尝了个遍。
第二天罗冼血就被从那间囚室里放了出来,给他检查还真不是多此一举,全身扫描显示他心脏附近被植入了一个微型遥控爆炸器。
估计是趁着给他修复心脏的时候一起放进去的,位置还很险恶,一旦爆炸,他的整颗心脏都会被炸破裂,很难急救。
好在他们提前检查了出来,做个手术取出来就行,罗冼血才刚跟青冥失去联络,估计青冥的人还暂时不会引爆那颗炸弹,但那颗微型炸弹也还是尽快取出来为好。
柳时安并不是专攻心外科的,这件事又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幸好他们早就有了一个专攻心外科的优秀医生人选。
听说上午做过检查后,萧焕就要给罗冼血开胸,凌苍苍倒还是有些担心的:“萧大哥,你做手术途中再头疼怎么办?”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她不担心萧焕的专业水准了,毕竟他是做什么是都要做到极致的人,只担心他自己的身体状况。
萧焕看着她微微笑了笑:“放心,作为一个专业的医生,哪怕昏倒,我也会在做完手术后再昏。”
凌苍苍听着有点心虚地轻咳了一声:“我也不仅是担心罗显啦,也担心你。”
萧焕还是看着她微笑:“我知道。”
在罗冼血做手术前准备的时候,萧焕还是按照医生做手术前的惯例,进去跟他单独说了几句话,加深医患之间的信任。
罗冼血换了做手术用的病服,躺在病床上看着他也换了手术服进来,就笑了笑:“没想到到了这里,这条小命还是要捏在皇帝陛下的手上。”
他已经不再叫萧焕“万岁爷”了,看起来他也在慢慢斩断自己跟旧世界的联系,努力适应现在这个时代。
萧焕对他笑了笑,语气温和:“对我来说,却是庆幸,那一次没有能救你,现在终于可以弥补一下。”
罗冼血听着就微垂了下眼睛,他能够预料到以萧焕的个性,哪怕他们是情敌,他遇害身亡的时候,如果有机会,他也一定会尽最大的力气救自己。
在以前的那个世界里,他死后萧焕做了什么,他自然是不知道的,连萧千清也知道的不多,只能告诉他萧焕替他照顾了那个被他牵连的舞女。
一面想着,他一面抬起了头,看着萧焕说:“那么这次就拜托了。”
萧焕也微笑着点头:“全力以赴。”
时间紧迫,没耽误一分钟,他心脏的那颗炸弹就有被引爆的可能,很快他就被推进了手术室,放在手术台上全身麻醉。
萧焕是曾经做过心脏移植手术的医生,这种手术比起那种来并不算复杂,速度要快很多,但需要的专业技巧和专注度却并不差,那颗炸弹就紧贴着主动脉,稍有不慎就会造成血管破裂,这也是并非专攻的柳时安不敢做这个手术的原因。
更何况,取出这个炸弹的途中,它会不会突然爆炸,谁也说不准,可以说是另一重冒险。
时间虽然并不久,但在一旁辅助手术的柳时安看着那个炸弹被萧焕稳定的双手取出,丢到了一旁的炸弹处理器中时,也还是在松了口气的同时,惊觉自己已经出了一头冷汗。
同样迅速稳定地缝合了伤口,萧焕在放下手中的手术钳后,就后退了两步,也没管手套上都是血,就抬手撑住了身旁的台子。
柳时安一边照看罗冼血的情况,一边抬头看到他忍不住咳了几声,就拿了一块旁边止血用的药棉,微微拉开了一点口罩,堵着口咳了一阵,然后就看也不看地将那块沾了血的药棉随手丢在了地上。
刚做过开胸手术,地上都是沾了血的药棉,倒是一点也不明显。
他看到萧焕露在口罩外的脸色明显比做手术之前苍白了许多,连额上的冷汗也正顺着面颊滑落下来,想到他那种说起来好像不严重,却挺复杂难缠的身体状况,就开口说:“陛下,手术已经成功做完,你可以先去外面休息了。”
萧焕微微摇了下头,他现在这样子出去肯定会被等在外面的萧千清和凌苍苍看出来不妥。
他恢复记忆也不过一天而已,刚才做手术的过程中,那些往事还是不依不饶地钻到他的大脑中,连带着那些无奈沉重的心情,和日复一日难熬的痛苦回忆。
头疼欲裂,胸口也抽痛到几乎要握不稳手术刀,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抗过来的。
只是这一次,他看了看手术台上还在麻醉中的罗冼血,终于可以对记忆深处那个痛苦却又绝望的小姑娘说:我救回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