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这个女人得罪的人是何焕,桃夭说什么也会冲上去先救了再说。
“阿玉,我听闻他有一女,可当年在清点尸体之时,并无那幼女之尸,你可知,那幼女而今身在何处?”说话之时,何焕有意无意地看向女人身边的孩子。
阿玉,她叫阿玉。
贴在墙上的桃夭心中再次翻腾起一片波澜。
六岁的记忆,对于十年后长大成人的很多人来说都已经是模糊不清的了,可桃夭不同,她记得那些事情,尤其是自从她的父亲回来后的事情。
那天,父亲带回来一个女人,父亲唤那女人为“阿玉”,那女人还挺着大肚子,怀了孩子。
而后,便有什么自称为道长的人来陷害自己是命犯七煞的人,还要让父亲杀了她,再后来自己家里就冲进来一大堆的士兵,向着他们这些妇孺举起屠刀……
这些年桃夭一直都在寻思,当年到底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惨案,偶尔下山执行任务,桃夭也会抛砖引玉地打听一些事情,不过,所知者甚少。
刺史家惨遭灭门,似是得罪了皇帝。
这是对于桃夭来说,最为明确的一条关于十年前家中被屠的原因。
桃夭不敢明目张胆地调查,她很害怕那些坏人在得知自己的身份后便会再来对她下手,即使她现在武功已经很高,可若对方派来的人数量过多,她又怎么可能以一己之力,挡住千百万人的屠刀呢!
她能做的更多的是自己分析,分析每一个关键的人,就好比当年无意间背叛自己的阿光,本来她是可以早就撕破她的嘴脸的,在阿光背叛她之前,每次都会神神秘秘地去做一些事情,可她就是没有在意,所以才会让阿光有机可趁。
道长,阿光,父亲,阿玉!
这些人都很奇怪,父亲为什么会带阿玉回家?道长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家里驱邪,阿光为什么要背叛自己?
她思来想去,总觉得阿玉才是家中发生变故的最重要的一个人!
而现在,这个得罪何焕的女人也叫阿玉。
何焕的这一声阿玉叫出口,真是勾起了桃夭太多的记忆。
桃夭压下心底的不安,更不敢去对号入座,只能屏息凝神继续倾听。
“我若告诉你,你便会放过我的孩子吗?”阿玉似是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般,紧张地问道。
桃夭心中冷笑,这个女人真是傻,即便是她真的说了出来,何焕也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不出桃夭所料,只听何焕温柔如水地缓声笑道:“也许。”
也许杀,也许不杀!全凭心情!
这便是手握屠刀的强者们对于弱者的态度吧!强横,无礼!没有半点与之商量的资格!
“呵。”那女人冷冷一笑,“你附耳近前,我便告诉你。”
接下来,是一阵让桃夭脊背发寒的寂静。
就在桃夭准备退出山洞的时候,却听到里面的何焕一声暴喝,接下来,就是一阵又一阵的女人惨叫声。
也许是这个女人方才说了什么让何焕恼羞成怒的话吧。
现在桃夭已经完全不相信自己之前的推测了,但她并不敢深思下去,只是努力抑制心中的疑惑,让自己不去将洞里的阿玉同十年前父亲带回府中的阿玉联系起来。
这世界上不可能有这么巧的是事情。
如果这女人当真就是曾经父亲带回来的阿玉,那……
桃夭紧紧闭上了眸,觉得胸口因为屏着呼吸而渐渐开始吃痛起来,她才小心翼翼地长舒一口气。
洞顶不时有水滴落下,正有一滴没一滴地砸在桃夭的头上,打湿了她头顶的墨发。
对此桃夭浑然不觉,因她太过专注,以至于水滴从头顶滑向了她的额头,竟是将她鬓角的碎发也一并浸湿。
直到最后一声极低的惨叫声传来,而那男孩儿的哭声也戛然而止时,桃夭才宛若从梦中惊醒一般。
打了个寒噤,被周遭恢复往常的寂静包裹,桃夭只觉得好似有一只恶魔在注视着她,整个人陷入了冰寒彻骨的恐惧中。
饶是她对何焕的冷酷与狠戾有再多的心理准备,可她毕竟从来没有见过何焕亲手杀人,而现在光是隔着一小段距离听着里面那母子的惨叫声,便是让她汗毛倒竖了,真不知道里面是何等惨状。
十年之间,何焕将她培养成了一名冷酷的杀手,不过,在何焕训练自己的方法却着实不同。
他是让桃夭蒙上眼睛,然后再把她关进一个满是罪犯的地牢之中,任凭她与之争斗。
桃夭目不能视,只能听声辩形,也是因为对于未知的恐惧,所以她就不管不顾地开始宰杀所有活物。
如果她没有杀死那些活物,那么死的人就会是自己了。
一旦进入厮杀,就容不得她多思考半分,她要活着,她不能被任何人伤害,所以,她只能自己保护自己。
桃夭不相信任何人,甚至是对心有好感的楚衡子,她从来不会吐露自己的内心,而面对何焕,那就更无从谈起真心相待了。
她时时提防的人,正是每次都交给她残酷杀人任务的何焕,因为她畏惧,因为她害怕,她不知道何焕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发怒,然后要了她的命,所以在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打败何焕之前,她都是小心翼翼地,对何焕不敢有半点的忤逆!
她不仅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因此这些年来何焕对她的态度都是很好,甚至可以说是宠爱了。
正想着,房中何焕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进来。”
进来?
桃夭心中大惊,何焕还是发现自己了吗?
不敢犹豫,桃夭还是快速地反应过来,提步走了进去。
桃夭眸光平静地绕过最后一个弯道,终于,曲径通幽之处对上了何焕深不见底的眼眸。
何焕依然是一身青色深衣,广袖薄带,很是风流,但饶是外貌打扮得再怎么儒雅,可桃夭却是一丁点也不敢轻视的。
桃夭垂下眼睑,恭敬地唤道:“掌门。”
她已经很久没有唤何焕师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