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没有拒绝,正好,她很喜欢坐船。
可能由于一直生活在北方的关系,所以见到船只,她就忍不住想要跳上去,试试在水中晃晃悠悠的感觉。
她从来都不喜欢脚踏实地的触感,对于她而言,能够飞,简直是令她激动无比,所以刚开始会飞的那段时间,她几乎整夜整夜瞪着眼睛不睡觉,不是因为她不想睡,而是她越来越精神,越来越兴奋,根本睡不着。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到了海滩前。
法师双掌合十,一股异香扑鼻而来,等桃夭再看时,一边的海上起起伏伏已经飘着一条船。
这条船装饰得并不华丽,但是有一个可以避雨的船舱,船舱内放置着一张案几,摆设着几只陶瓷烧制的漂亮茶盏,案几中间还放着一个香炉,炊烟袅袅,很是古朴。
多少年了,桃夭都没有用过香炉了,不过桃夭闻得出来,这是龙涎香,十分珍贵的香料。
“真没想到,法师竟然如此有情调。”桃夭惊讶地轻轻拍了拍法师的肩膀,赞叹道。
一直以来,法师都是性格很内敛的人,这样的氛围倒也与他颇为切合。
心里轻笑,桃夭却见法师率先跳上了船。
桃夭不甘落后,将身一跃,脚尖轻盈落下,便已经身轻如燕地站在了桥头上。
海风迎面吹来,桃夭觉得风推着船向着海的中心飘去,她侧身向法师问,“我们要去哪里?”
祭天宫都被淹了,恐怕别的地方,情况也不会太乐观吧。
“去找那个婴儿。”法师弯腰走进船舱,在一边的锦垫上盘膝坐下,开始替自己斟茶。
原来,法师也会如此文雅啊。
突然想到才不久前傲兮斟茶时的情形,桃夭慌乱地收了心神,跟着法师进了船舱,在他对面坐下。
以前她的红衣与傲兮似雪的白衣柔和在一起时,有一种孤高的独特气质,像是雪中凌然盛放的红梅,咄咄逼人,摄人心魄,而现在她这血一样艳丽的红衣与法师光洁发亮的黑色衣袍混在一处,便为这原本的浓墨重彩染上了一种别样的诡异色彩,竟似是以血为祭的巫师,血腥与暴力是今日的主题。
可桃夭对此并没有太多的感想,她还是静静地坐着,耐着性子等待法师出手。
波浪声与风声不绝于耳,除此之外,桃夭听不到别的声音。
“此处数月后海水便能退去。”法师小小地抿了一口茶,看着漫无边际的海水,说道。
桃夭没有听明白法师这句话的用意,于是,她只能保持缄默,无可事事地端起法师为她添上的一盏温茶,仰头饮尽。
突然,法师左手一挥,桌案的侧面便又多了一席锦垫。
桃夭好奇地看向法师,问道:“有客人?”
难不成他已经将那个神力托生的孩子找到了?
“还不出来见过上仙。”法师突然向着空无一物的船头发出不可反驳的命令。
桃夭睁大着眼睛侧目看向船头,没想到那船头处掀起一朵浪花,五光十色的变幻中,一个内穿青灰色深衣,外面披着铠甲,身材魁梧雄壮的男子已经出现在了桃夭的眼前。
“犀授,过来。”没等桃夭反应,法师已经出口唤道。
犀授闻言,很听话地走过来跪坐在案几侧面,还恭恭敬敬地向着桃夭介绍自己,“我乃魔域兴鲁将军,犀授是也。”
桃夭见犀授言辞之间很有自豪之感,她心中不由觉得好笑,似乎魔域的人天生就有一种优越感,这种优越感一定是与生俱来的,所以不论是法师或者犀授,他们恐怕都是瞧不起她的吧?
桃夭微微一笑,她开始重新审视眼前的两个合作伙伴。
“他在何处?”法师毫不避讳桃夭在场,他向着犀授问。
桃夭听法师一出口便问起最关键的问题,跟着紧张起来,她认真地盯视着犀授,等着从他的口中得知答案。
只见犀授这时候卖起了关子,他文绉绉地端起茶盏小抿一口,吧咂吧咂嘴,见法师和桃夭都看着他,他勾起唇畔露出满意的笑容,扬眉说道,“此子下落已知,然……”
“你倒是快说啊!”桃夭不耐烦地催促。
犀授含着的笑略略收敛,转而换上一副严肃的面容,“此子已落入御风大帝之手。”
什么?傲兮……
法师和桃夭忧心地对视一眼,旋即法师率先问,“你可有办法将此子从傲兮手中抢过来?”
见犀授摇头,桃夭低眸思索。
这个傲兮这一次反应倒是神速,竟然抢在了她和法师之前,可是……
犀授放下茶盏,慢吞吞地说,“此子一直在傲兮的手里,因此……”
“一直?”桃夭疑惑起来。
她单手托着下巴,看着晃动的茶盏,眯眼细思,这个傲兮,难不成还没等神力出世,就已经料定婴儿会成为神力托生的身体吗?
桃夭只是刚刚疑惑地说出两个字,法师也明白过来,他惊讶地看向犀授,向他问道,“此子未生之前,其母便已落入傲兮之手?”
犀授沉默了好半晌,才从唇缝中挤出一个字,“是。”
桃夭和法师同时震惊,他们也不过是要等到婴儿一月大的时候看到他掌心的蛇形纹样才能确认身份,可傲兮是如何得知的?甚至是在孩子还没出生之前就控制了孩子的母亲,难不成傲兮的占卜之术已经高明到了这种地步?可若当真如此,他们之前所精心谋划的一切,对于傲兮而言岂不是都成了笑话?
“这……”一向沉稳的法师此刻却也是犯了难,他看向桃夭,面露踌躇之色。
桃夭一手托腮,一手按着茶盏,感受热腾腾的蒸汽凝固在掌心,她眼睛微眯道,“我们去南溟。”
上一次她便轻松得手,这一次纵然傲兮有了防备,可凭借她聪明的大脑,她有足够的自信,一定能够让傲兮就范,将这件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见桃夭如此笃定,法师原本紧张的心情变得轻松了不少,他对犀授点了点头,刷地,船身只微微一颤后,犀授的身影便消失不见。
很快,这一叶扁舟便急冲冲地越过万重青山,往南面飞速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