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敏沄没想到自己的杜府之行会变成这样。
在杜如忠院子里美美喝了一顿鲜美的鱼汤,杜如忠就让人把她和未月送到杜棱的院子。
期间,杜如忠既没有好奇华敏沄为什么要救杜家的原因,也没有询问华敏沄怎么救杜棱,有几分把握,可需要帮手之类的。
仿佛,马上华敏沄要去救的人是个和他无关的陌生人一般。
杜如忠只对华敏沄的外公感兴趣,全程都是问一些谢外公曾经的趣事,然后还回忆往昔,回忆在太祖麾下,他和谢外公、青龙将军、白虎将军杀敌的往事。
只可惜,往事已矣,第一任白虎将军早就已经过世了,如今这个白虎将军是前任白虎将军的养子,和他们已经没多少交情了。
青龙将军早不是以前的青龙了,前几日得到的消息,不日,勇国公府嫡次女就要嫁到沈家了。
起初,杜如忠觉得朱雀将军谢家如今的形势比之朱家好不到哪儿,否则,不可能最优秀的外孙女都被逼死了,谢家都没有出头。
这事,貌似没人知道,可是如杜如忠这样人老成精的狐狸,把前后事情一想,还是能推断出是皇帝下的手。
不仅是他,朝中几个老臣,又有几个不明白。
谢老头更不可能不明白。
不过,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灭亡。
如今看来,华敏沄能出现在寅中府,杜如忠颇感欣慰,谢家还是那个谢家。
华敏沄并不知道杜如忠在闲聊过程中,能想到那么多事。
不过也能猜到,杜如忠即然连她的身份都能猜到,那她救杜家的心思也能猜到一二。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
今日得见,倒是让华敏沄感觉挺好,杜家的大家长是一个精明厉害的人。
虽说,他对家业挺不看重的。似乎凡事不萦绕于心,家族的起也好,沉也罢,都不在他眼里和心里。
不过,华敏沄懂这种感受,那是经历了太多以后的豁然。
沉沉浮浮名利场,缘来缘去一场空。
只不过,华敏沄做不到,她和杜如忠的想法不同。
前世今生,她要的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让前世的遗憾能够拥有弥补的机会,才不枉她重活一世。
至于是庄生梦蝶,还是蝶梦庄生,因果轮回罢了,华敏沄根本不在乎,只要在乎眼门前的当下就足够了。
若是连当下都不能畅快,还想什么未来,想什么因果轮回。
毕竟连今生都过不好呢。
……
杜棱见到华敏沄的时候,已经过了正午。
他也不知道自家老爹跟这位南公子怎么有那么多话可以聊。
反正,自家老爹他是从来都没有弄懂过。
他觉得自己挺聪明的,可是到了老爹那儿,就跟个透明人差不多。
他虽然很想知道两人聊什么聊那么久,但他知道他爹不想说的事情,他绝对问不出来。
而南云……
也还是算了,他跟她说话,也是一句句能把他怼的说不出话来。
虽然,他实在好奇,他自记事开始,除了他爹在军帐里跟人议事,他还没见过能跟谁说这么久的话的。
华敏沄见杜棱目光呆滞,不知道在想什么,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杜将军,你想什么呢?”
可以开始治病了好吗?杜家父子怎么了?杜棱光是发呆,也不着急自己中的蛊毒了?
杜棱一激灵:“在想……你跟我爹聊什么呢?”
华敏沄挑挑眉:“忆往昔。”她说的可是大实话。
杜棱:“……”这一老一小的,都隔了几代人了,有什么往昔可以回忆的?
杜棱恨不能抽自己嘴巴,问什么问呢,有什么好好奇的,看吧看吧,又被怼了吧。
被一个能当自己儿子的小家伙怼,他还啥也不能说的。
“……咱们开始解毒吧。”还是跳开那个不太让人愉快的话题。
华敏沄倒也干脆,点点头:“行,还请摒退左右。”
杜棱依言行事。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再说,他也没什么可疑的。
华敏沄对于解毒很专注。
这红线蛊也是南诏之毒,按说前世这时候,杜横还没有傍上廉王,不知道用的是何种毒杀尽杜家满门的。
前世的杜棱也是在这几年去世的。
不过,这事华敏宇也就想想,一闪而过的念头罢了,并不深究原因。
前世今生,一变则百变,许多事情早就不同了,她能做的就是参考前世一些有用的信息,挽救一些能挽救的遗憾。
红线蛊,常规的治疗方法是找到下蛊之人,下蛊之人一般都带有母蛊,以母蛊引导子蛊,将它引出来。
但是华敏沄没有母蛊,自然用不了常规的方法。
那就只能用不常规的。
方法其实很简单,华敏沄用的药引子是自己的血。
银针蛊毒罕见而独特,但乌那子曾经说过,银针蛊毒之毒天下无双。
可以说,乃是蛊毒界之最。
也就是说,银针蛊从来都是蛊王一般的存在,其他蛊虫在它面前尽皆俯首,尽皆避让。
华敏沄冲过了这几乎必死无疑之局以后,其身体其实也在发生着变化。
福祸相生。
银针蛊毒这一关被她闯过了,从此以后,天下蛊毒对她均是无效的。凡是跟蛊有关的东西,她都不用害怕了。
因为,虽然她的银针蛊被剔除了,可是她的身体内血液里还留有银针蛊的气息。
她变相的可以称之为人形的蛊王。
那红线蛊不可能不怕她。
华敏沄想的好好的,只要用自己的血围住那红线蛊,就能把它取出来。
躺在榻上的杜棱面上看不出什么,可是心里还是有些打鼓。
这孩子实在太小了,真的能帮他解毒吗?
他看着她拿出个小瓷瓶,倒出了一些红色的液体?看起来好像是什么血?
这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治病,像一种什么邪术。
然后,只见她拿起银针,沾着那液体,先是在他的腿部按来按去,然后眼疾手快的把银针围着一处扎了一圈。
半晌,杜棱只觉得自己的腿越来越疼,都集中在那个圈里。
华敏沄没有松懈,不停的调整着银针的位置,拔出来就再沾点血,再扎入。
杜棱只觉得银针围起来的圈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他疼的直冒冷汗的同时,惊讶的发现在靠近膝盖的上方,那个被银针围成圈的内部,渐渐鼓起了一个小包。
华敏沄眼疾手快,在那包鼓起来的一瞬,她袖中刀尖寒芒微露,杜棱只觉得银光一闪。
他那腿部多了一处细长的划痕,紧接着,一个血红色的如线头般长短的红色小虫从伤口出爬了出来。
不注意的话,还以为是哪里沾染的一根红线头。
华敏沄用一瓷瓶迅速对准一接,那小虫就落在了瓷瓶中。
杜棱见华敏沄把那瓷瓶收了,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膈应的慌:“你留着那玩意儿干什么?”
捏死不好吗?这种害人的东西。
华敏沄白他一眼:“这种蛊毒,多好的阴人之物啊,我留着下次阴人呗。”
其实红线蛊虫一旦入了人的身体,尝过血液后,再离体很快就死了。
华敏沄用瓶子接住也是怕它太过细小,在没死之前再乱爬,钻进谁身体里。
只不过,看杜棱那膈应的样子,她就忍不住吓他一下。
看他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她畅快的很。
不过,话还是要说清楚:“放心吧,那玩意儿过不了半个时辰,就要死了,到时候我把这瓶子留给你,你留着当纪念品吧。”
杜棱:“……”算了,被怼就被怼,只要不是真拿去害人就行了。
“南公子要在寅中府再停留几天?杜某可以带南公子参观一下寅中的美景。”
蛊毒已解,杜棱心里的大石头落下了,想起救命恩人才来没多久,作为东道主招待恩人是应该的。
华敏沄点点头,没有拒绝:“在下一直想瞻仰杜家军的风采,因此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看看杜家军赖以成名的阵法。”
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各有赖以成名的秘技。
青龙军是以沈家为首的沈家军,勇猛无敌,其手下以悍不畏死,勇猛无畏而闻名。
朱雀军便是谢家军,善谋,其前锋锐猛,谢家军中的探子之精天下皆知,能提前打探到敌军最秘密的布置,再辅以前锋,也几乎十战八胜。
白虎军善长枪,人人能把长枪使得跟箭矢一般,且还有一个保命秘技,白虎军中几乎人人有一个盾牌,世人皆叫它们白虎盾,那盾坚固无比却无比轻盈,万箭都穿不破,在战场上救下过多少人的命。
而玄武军杜家就是善阵。其有祖上留下阵法一本,有十大阵法相辅,在战场上十分功力可以发挥出十五分的效用,可以说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其实,四大将军合在一处才能天下无敌,可是皇族忌惮,将他们分在四方,守着国门,无形中避免了他们结党营私的可能,但也大大削弱了自己的实力。
在华敏沄看来,那是南宫家族太心胸狭隘了。
当年用着打天下的时候不客气,等到得了这天下至高无上的地位,又开始忌惮起这些帮他们打江山的功臣了。
不过是在掩饰自己的无能罢了。
太祖还算好的,毕竟和四大将军那是战场上过命的交情,但到晚年也开始多疑起来,否则也不能让跟着他打仗,还救过他的命的谢太后屈居贵妃,儿子争皇位争得你死我活了。
等到当今这位即位,把多疑发挥到了极致。
偏偏既不敢完全收了兵权,因为他没有这个能力,弹压不住四面蠢蠢欲动的邻国,但却不愿意给四大将军该有的信任。
这种既要用人家又要害人家,怎么可能不离心离德呢。
实在让华敏沄看不上。
要她说,自太祖开始就不是好东西,只不过他比他儿子聪明点儿,还要点面子,知道把那份多疑藏在心里,实际上干的也不是人事,都是吃人不吐骨头那种。
当今这位皇帝属于愚蠢又歹毒的。没见他把大魏治理的蒸蒸日上,尽是吃他爹给他留下的老本。
可是,等他死了,再加上他那蠢儿子,大兴土木,重奢靡享受,等华敏沄接手的时候,那国库已经空虚的不能看了。
她花了多大的力气,才一点一点挣回来。
那些年,腹背受敌不说,还穷,简直令她不堪回首。
这更坚实了她想要夺了这天下的野心。这大魏没有她,前世早就团灭了,她为南宫家族尽心尽力,得到了什么?
今生,不如自己掌握命运,没准这天下百姓还要感激她呢。
想要学习阵法,是华敏沄临时起意的想法。
华敏沄知道这事算是不情之请了,但仗着救命之恩,她还是任性的提了。
军队是她需要的,她虽然可以借助谢家,但她更想要组建完全属于自己的军队。
而事实上,她已经这么做了,她的虎之队就是她的底牌。
他们人数上注定没有正规军队多,那这个军队需要一些能够必胜的技能,才能够以弱胜强,以黑马之姿助她夺势。
除了超强的武艺,还有团战的技能。
杜棱深深的看了华敏沄一眼,沉默了一瞬,点头应诺:“行,不过玄武军的阵法,我只能提供其中的六成,剩下的四成是高密,只传杜家掌家人,不得外泄。”
杜棱的想法很简单,能让自家爹信任,聊这么久的人,还救过他的命,他虽然不知道这位未来具体有什么打算,但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愿意给予最高的信任。
杜棱不知道,多年以后,已经将杜家交接在自己儿子手上,学着自己爹,当一个赋闲老翁的杜棱是多么庆幸当时做的这一项可谓英明之极,至少影响了沈家三代的决定。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华敏沄有些动容,她深深朝着杜棱一揖:“多谢杜将军信任,南云在此发誓,绝不做用此阵法做苟且之事,觉不做不利于玄武军、杜家之事。”
杜棱倒是豪爽,既然答应下来的事情,他就不纠结了。
他爽朗大笑,恢复了华敏沄初见他时的模样:“如此,南兄弟,咱们走吧,让你见识一下,我杜家军真正的风采。”
华敏沄点头应和:“莫敢不从,固所愿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