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敏沄自知道尼苏布开始,就一路上一直都让暗卫盯紧了他。
她有种危险的感觉,但不明白这种感觉出于何处,但潜意识里就是感觉此人很棘手,万一哪一天他要干一场大的。
这绝对是谢家和她承受不起的。
不过,想归想,对于尼苏布,她不了解,还需要从长计议。
眼看着就要过闵南府了,天色将暗,华敏沄跟未月商量着:“咱们进城吧,闵南府有一个聚福酒楼,甚是有名,咱们去那边安置。”
当年,她和她爹也去过聚福酒楼,如今,重返故地,勾起了不少她少时的回忆。
有甜的、有酸的、有暖的、有痛的……
未月点点头,表示认同。这些日子进城,出城已经是常态了。
距离西南府越来越近了,西南府一带因为南漠的关系不甚太平。
因此,越靠近西南府,她们也不在外面露宿了,而是选择到城里来。
盯着着来来往往的人,未月说道:“云少爷,这边一路举家搬迁的人似乎不少。”
她这一提醒,倒是让华敏沄也注意起来了。
官道上人很多,很很大一部分人都是拖家带口,还拿着包袱、行李,脸上布满了风霜,很是疲累的样子,一看就像从很远的地方过来的。
不仅如此,基本上都是些贫苦百姓,衣衫褴褛,愁容满面,前几日,她们在官道上已经零星的见过晚上有人露宿在外面。
只不过越往闵南府走,人数越多。
这些人的样子与其说是百姓,不如说是难民。
华敏沄觉得很奇怪,这个方向可不是西南府过来的方向,若说西南府因为和南漠时有纷争,不太平,大家举家搬迁还说的过去。
但这条管道连通的是暨东府和齐庆府。
华敏沄和未月一路从北向南,走的是当年华秉佑带着华敏沄走的路,途径齐庆府。
走到齐庆府那边,华敏沄没进城,不过没有什么异样,风平浪静。
排除齐庆府出事的可能,那就只有暨东府了,八成那一带出事了。
恰好,马车的正前方有一个老头,佝偻着身子,拖着一个大包袱,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孙子和小孙女,走的很是艰难。
华敏沄让未月把马车停下,跳下马车,走到老头面前,问道:“老人家,冒昧的问一句,最近这一路走来,举家迁徙的人这么多,可是出了什么事?”
那两个孩子看起来很瘦小,看起来也就四五岁的样子。面黄肌瘦,显得眼睛特别大,见到华敏沄走过来,纷纷瑟缩着往老头后面躲去。
那老头似乎吓了一跳,也一脸戒备的看着华敏沄,他挺了挺佝偻的背,站在前面紧紧挡住两个孩子,尤其是那个小女孩儿。
语气坚定:“我不卖,我家孩子不卖,老头子就是饿死,也不卖。”
路上一路走过的行人有看见的,却纷纷避让,有孩子的更是拉紧了自家孩子,走的远远的。
大有千万不要牵扯到自己的意思。
华敏沄皱皱眉头,既是为了老头的话语诧异,也是因为众人的举动,这要是没事才怪呢。
看着祖孙三人宛如惊弓之鸟,华敏沄有些揪心,放缓了语气:“老人家,是怎么回事?我不买你家孩子,我是从外地过来投亲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问问。”
又想起了什么,招呼未月:“阿未,快拿点馒头过来。”
未月起身拿了五个馒头来,华敏沄低头看看眼巴巴看着她手上大馒头的孩子,那小点儿的女孩口水都要留下来了,她蹲下来塞给两个孩子手上:“饿了吧,你们快吃点馒头。”
其他人虽然似乎比这祖孙三人看起来好点儿,但也好不到哪儿去。
想了想,她对未月说:“阿未,你看看还有没有饿着的孩子,把咱们的干粮分给他们。”
大人肯定是管不过来了,有的孩子太小了,这样受罪,让华敏沄看着难受,先紧着孩子吃点吧。
说着,对未月使了个眼色,未月不着痕迹的点点头,跳上马车,去找其他人问问情况。
好在她们俩是习武之人,能吃得很,这一路干粮馒头囤了好多,未月盘算着,这官道上的贫苦百姓,一人发点儿,也尽够了。
老头看到华敏沄递过来的馒头,两个孩子吃的狼吞虎咽的,有些动容,终于不再用看贼的目光盯着华敏沄了,他叹了口气,朝华敏沄俯下身子:“谢谢这位好心的公子。”
华敏沄连忙扶起他,再次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老头点头:“灾年啊,我们是暨东府那边的,前几年旱灾、洪灾轮番来,今年又遇到蝗灾了,那好不容易就要成熟的粮食一点都不剩啊,被那蝗虫啃食的干净。”
本以为今年终于是个好年成了,没想到粮食就要熟了,来了蝗虫。
老头还记得那铺天盖地的景象,想起来就揪心不已,那啃的是粮食吗?是他们的命啊!
“我们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早几年,那有些条件的,不是投亲去了,就是搬走了,只剩下我们这些孤苦无依的,但今年也撑不住了,听说闵南府这边的知府是个好心的,愿意接收我们这些流民。”
“我寻思着,咬咬牙,就带着孩子也过来了。”
说着,他低头搓搓自己满是裂痕的手,很不好意思:“许多人家也是没办法,都卖儿卖女,有那坏人,人牙子这些看到女娃娃,都当街明抢啊,买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去,我就只剩下这两个孩子了,实在不舍得孩子遭那份罪,所以看到公子,才有些冒犯了。”
根据老头的说法,暨东府的知府压根就不管他们了,早几年旱灾,今年蝗灾,也没见朝廷有什么说法来,暨东府的官员们官官相护,他们有冤无处申。
华敏沄眉头紧蹙,八成暨东府的长官都没有往上报,天高皇帝远,朝廷知不知道这事还要打问号呢。
她虽然人在外面,但是汴京城的消息可是没漏过,这么大的消息没道理戊星他们不报给她。
不过,如今廉王和理王争得厉害,皇帝不堪其扰,也许那长官报了,但皇帝没空理会倒也不是没可能。
但这种可能性不大,毕竟前几年旱灾、洪灾的,华敏沄也没在汴京城听到消息。
她摸摸下巴,这暨东府的知府是哪一路的?只手遮天啊简直?
看来得查查这个暨东府,如果老头说的都是真话,那蝗灾之下,就算暨东不报,如闵南府这样的临府,难免受到影响。
而且蝗虫这东西,它们飞到哪儿吃到哪儿,西南府可也不远,要是也遭遇蝗灾,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事态非常严重,华敏沄寻思着,等未月打探完消息,立刻让未月联络汴京城,她得让华家帮她大量囤粮,通过特殊渠道运到西南府。
将士们若是饿着肚子,怎么打仗?
还是提前备起来,万一到时候有个万一就不好了。
朝廷什么的,华敏沄根本不指望,真要到了那地步,要粮还是要要,但可不能依赖本就对他们心怀不轨的大魏。
老头几句话,华敏沄的思绪已经飘到十万八千里外了。
半晌,她回过神来,看着一脸愁苦之色的祖孙三人,一老两小,很是不易,警惕的看看四周,见没什么人注意这边,她凑上前,塞给老头一张银票:“老人家,你带着两个孩子不容易,暨东府那么远的距离,能走到这儿想必累坏了,你们走快点,进了城吃点热汤食,尽快找个地方安置了。”
“我见你家孩子脸色不好,别着凉了。”如今虽然已经是五月的天气了,但他们一路走来,疲累交加,生病是常有的,孩子也体弱。
老头低头一看,二十两的银票,吓得手都抖了,他当过村长,这银票还是见过的,他老泪纵横,说话都哆嗦了:“这怎么使得,怎么使得……”
一双手伸了又缩,缩了又伸,却怎么也不舍得真的递出去,有了这笔银子,他也能带着两个孩子在闵南府安个家了。
这一路,他都在发愁,自己即便把孩子拖到闵南府来,也没法子生活,田地这些虽然变卖了,但因为灾年,好的良田也卖不出好价钱,中人压价的厉害,上等的良田卖出了下等田的价钱,就这也是求了又求的结果。
一路上再怎么省,也花的他近乎绝望,却没想到,峰回路转,遇到了好心人。
可是,实在也不能要恩人的银子啊。
吃了人家那么好的大馒头,还要人家银子,他这心里怎么都过意不去。
华敏沄摇摇头,小声道:“嘘,老人家不用推脱了,小心被人看见了!”
老头实在推脱不过,他警惕的看看四周,发现真的没人注意,才拉着两个孩子硬要给华敏沄磕了三个响头,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华敏沄往旁边让了让,目送三人离开,她继续等在原地,等未月打听消息回来。
……
汴京城里,不知道华敏沄又要有大事派给他的戊星正在给谢氏汇报消息,华敏佑也坐在一旁。
“……廉王和理王今日又吵了起来,起因是为了翠烟阁的花魁花落雨姑娘。”
华敏沄交代过戊星:只要她大伯大伯母,爹娘以及华敏浩问他们事情,就对他们知无不言。
华秉仞兄弟几乎每天都要问戊星关于华敏沄的消息和汴京城的情况。
华敏沄离开前,交代的虎之队早早就送到西南府了,对于汴京城里的情况,他们一致认为,闺女(侄女)不在,他们要给她看牢了。
华秉佑冷笑一声:“真是丢进了南宫家的脸啊。”
他对廉王的厌恨简直没法述说了。
只恨不能立时手刃了他,还有狗皇帝。
他忍着,他们华家也忍着,等着闺女亲手解决他们。
谢氏脸色也难看的紧,闺女走了,虽说戊星他们时常汇报闺女的情况,她还是瘦了很多,做娘的,根本不能放下心来。
这些日子,她还是咬着牙,打理闺女留下的芳鲜斋和舶来品,要不是大嫂杨氏帮衬着,她得更累。
但,骨子里她愿意这样,她闺女的东西,她要守好了。
“我家沄儿才走多久,那畜生居然来好意思遣人来打探溪儿,被我撵出去了。”
就是这样,她也不解气,如今听到廉王居然为了个花魁跟理王斗成乌眼鸡,那简直恶心的想吐。
她华家金尊玉贵的姑娘居然跟个妓子在廉王心里是一样的。
这样侮辱她家姑娘,真是罪该万死。
戊星对这事也膈应,脸色也不好看,不过嘴上还是说着安慰的话:“姑娘的布置已经起了效果,想必廉王和理王兄弟俩再无转圜的可能。”
想到华敏沄早早就开始布置,如先知一般把事情都安排的妥妥当当,戊星真是不佩服都不行。
这大概就是自家主子常说的: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吧。
其实,这是华敏沄一早就有的布置。
花落雨是前世廉王的红粉知己之一,华敏沄深知这一层关系,也熟知廉王的尿性。
花落雨在汴京城展露头角的时候,华敏沄就已经开始布置了。
别看花落雨是个花魁,但是却不是个简单的。
前世,跟了廉王后,花落雨用她在青楼的人脉帮廉王打探了不少的消息,为虎作伥。
青楼楚官是最容易打探消息的地方。
今生,华敏沄说什么也不能让这花落雨再被廉王得了去。
不过,这么一颗好棋子,华敏沄怎么可能浪费呢?
花落雨崭露头角的时候,廉王一点动静都没有。
华敏沄意料之中。
廉王那厮肯定觉得花落雨本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不用着急。
他忙着在皇帝面前争宠,忙着怎么找兄弟们的麻烦,怎么踩着他们突出他自己,根本没空和花落雨培养感情。
兼之他那会儿还想着怎么把华敏沄还有田雪梅都收进囊中,分了他大部分心神,因此他还没来得及去把花落雨收入囊中。
既是华敏沄早就预料到的,自然不会浪费这大好的机会。
自开始设计廉王和秦王开始,华敏沄就从来没有落下过理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