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似乎说到了华敏洁的心坎里,她顺势点头:“我也是不得已的,相信华家的列祖列宗都会感谢我的,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华家!”
说着这些,她仿佛来了兴致,她伏在茶案上,前倾着身子,往柳濡风身边靠了靠。
柳濡风目光闪了闪,秒懂了华敏洁的意思,这是要跟他说:需要他帮什么忙了吧?
一边猜测着对方的意图,柳濡风也往前倾了倾身子。
华敏洁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世兄,你可知道谢家如今状况?”
柳濡风眸色深黯:“知道,谢家正和南漠兵马打的不可开交!”
虽说,他身为大魏人,南漠是外来入侵者。
可是,他作为廉王的妹婿,这么些年,越发了解皇族的心思。
连续两代南宫家的皇族人,越发的忌惮谢家。
哪怕谢家为大魏皇室做了那么多。
但,在皇族眼里,谢家已经成尾大不掉的趋势。
柳濡风忽然一激灵,只感到一阵激动,如今谢家这个对南宫皇族来说如同附骨之疽的存在,就要从他手上走向终结了么?
他就要立下不世之功了么?
好运就要降临在他的头上了么?
柳濡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可是,华敏洁问的这些问题,明明白白都在告诉他,她准备和他联手,收拾谢家!
对柳濡风来说,他没有什么家国情怀,在他心里,富贵险中求,他从不讳言自己是个凉薄的人。
否则,他也不会抛弃阮玉。对他来说,抛弃阮玉这种小事其实根本不值一提。
因此,本质上,他的自私凉薄其实和南宫家皇族一脉何等的相似,都是用完了就想丢的。
因此,他也特别能理解南宫皇族为什么对谢家忌惮,主要还是谢家太强了,他们怕被夺了江山。
虽说,他觉得还没抢到皇位的廉王殿下为什么也那么忌惮谢家有些早了,至少要等到利用完了以后吖。
他起先分析,廉王忌惮谢家是怕谢家被什么其他亲王所拉拢,后来才发现,似乎不是这样。
谢家似乎根本不受任何人的拉拢。
作为盘踞在西南一方的巨鳄,哪个想夺得天下的亲王不想拉拢他于麾下?
可是人家偏不!
青龙将军早已经被廉王殿下拉拢,御林军被理王包揽,最近秦王频繁的出入白虎将军府,貌似即将要结盟,而玄武将军,他家庶子如今还在廉王殿下麾下,虽说沈家明确表示过和这个庶子断绝关系,不参合皇室,但柳濡风看来,只要这个庶子在一天,沈家就脱不了干系。
而只有朱雀将军,是个异类,明确的拒绝所有亲王的示好,连朝廷给他断了军粮,感觉他都没再怕的,这种不受控制的军队,这种刺头的将军,真是太不识好歹了。
也太让人忌惮了。
柳濡风不相信这天下有人能够不为名利所动,如果有,那就是他还想要更多,谋求更大的利,或者他想要的,给条件的这一方给不起。
他知道廉王也是这么想的,他曾经和谢家家主谈过,给出的条件是:给谢家不降爵的异姓王的位置,不过被谢家拒绝了。
这代表什么,代表谢家想要皇位,有异心!
这大概就是廉王极其忌惮谢家的原因吧。
柳濡风觉得,如果他是廉王,他是皇帝,他也会无比忌惮谢家的。
若是华敏沄知道他们的心声,肯定要喷他们一脸,这些人未免自恋的过头了!
谢家是根本不想参合皇权,根本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异性王有什么了不起,太祖早就给过了,用异姓王换兵权,只不过谢家人天生不爱这些,交了大半兵权,留下自保的一部分,一直兢兢业业的守在西南。
只可惜,都退让成这样,还要被猜忌,掌权者还想让他们死!
只能说,什么样的人想什么样的事情,内心阴暗的,自己喜欢谋反的,看其他人,都觉得别人要谋反。
只不过,华敏沄此时还根本不知道这些。
这边,柳濡风已经做好了决定:就跟南漠一起,干一票,把谢家拔了。
到时间,廉王就能接收他们家的残部,也是如虎添翼不是。
青龙朱雀玄武白虎四大军的骁勇,那是人人都知道的!
至于谢家残了,南漠会不会入侵?
西南府不过边陲之地,就算失了又如何?
再者,如今,不是有了华敏洁吗?
若他们成为盟友,一切不都好商量了么?
更可况,只要保证信国公活着,在他们的掌控之下,是不是在一定程度上能牵制住华敏洁?
就算牵制不住也没什么,在柳濡风看来,不过是西南和闵南这样的穷苦之地,若是能换得谢家永远消失,等于是帮廉王,帮南宫皇族除去的心头大患,那就是不世之功,是完全值得的。
这么稳赚不赔的买卖,他不做那就是傻子!
想到未来,他可能就要凭借这些功劳,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异姓王,有实权、有名利……
他激动的都控制不住自己,放在桌下的手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没等华敏洁再说什么,他补了一句:“谢家如今野心勃勃,实话说,朝廷根本不赞成谢家破坏两国邦交的行为,廉王殿下对此更是深恶痛绝。”
华敏洁看了一眼柳濡风的义愤填膺,心情甚好。
她点点头,睁眼说瞎话:“按说,我本也是大魏人,我自然是一心想着大魏的,汗王真是好说话的人,又由我从中说和,若不是谢家不停的挑衅,我们也不会跟他们交手,但是,如今真是忍无可忍了。”
华敏洁拉踩谢家的同时,还不忘往自己脸上贴金。
柳濡风淡笑,心下已经呵呵哒了,这话他要是相信,那他就是个傻子了!
华敏洁这心如今偏到哪儿去了,她自己不自知吗?也不看这金能不能贴住,鲁耶尼岂是能劝动的人,若是他不想打仗,不想交手,那为什么约过边境线,在南诏地盘上都要和大魏打?
只不过,他如今正是用得着人家的时候呢,自然不会说什么。
华敏洁觉得柳濡风很识相,她攀谈的兴致是真的很高:“我那二叔一家就是因为有谢家这么个岳家,才越发猖獗的。”
“我听族人说过,二哥年幼时,一心向学,有了廪米,也悉数交到家里,哪里像他如今。”肯定是谢氏和华敏沄把他教坏了。
华敏洁继续道:“我有十足的把握,谢家有通敌卖国之嫌。”
她笑道,继续往自己脸上贴金:“其实,我也真不为自己,说来谢家是我二婶的娘家,我若不是大义灭亲,不愿意百姓再陷战火,加之实在看不惯谢家行为,我也不会这么做。”
“可是,如今,谢家实在是到了不得不除的时候。”
她瞄了柳濡风一眼:“今日,妹妹就送世兄一份大礼!”
“只要世兄说服汗王,帮忙一起伪造一封谢家造反信……”
这就是华敏洁想把鲁耶尼找来的原因。
她真正的心思,是动她二叔手上那如山的银子,华敏沄死了,但是谁都知道她那生意有多挣钱,如今虽然因为汴京城大乱,铺子关门歇业,但是那都是暂时的,还有之前赚的那些银子都在哪里?必然是在二叔二婶手里。
把谢家除去,既能牵扯上二叔一家,让她顺利捞到好处,又能不带累到国公府,她依然是国公爷的女儿这个高贵身份。
一箭双雕!
但鲁耶尼那是什么人物,不见兔子不撒鹰。
他也只是恰好在无伤城附近,又听华敏洁夸口,说有证据说华敏沄是当年杀害他弟弟的凶手,他弟弟的死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他来主要一是为了求证,二来,他对大魏一直野心勃勃,听说来人是如今大魏廉王的心腹,他过来看看,打探打探如今的大魏亲王,很有可能是未来的大魏皇帝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若是能连上线,于鲁耶尼是完全的好事。
但,他自然不可能愿意这时候把自己扯进去。
但,华敏洁等不及了。
她想要华家的银子极力培植自己的势力,所以她现在迫切希望谢家倒台,她能把她二叔给干掉,接收二叔的财产,说来,她在联系上周金虎的时候,就已经物色好,也盘算好了。
她觉得,想要把谢家扣死,必须给他挂上通敌卖国的帽子,南诏那边她控制不了,但鲁耶尼这儿,也许还能说动。
只要鲁耶尼肯配合,在伪造的通敌卖国信上留下他的印鉴。
这信让柳濡风带回去,然后大魏朝谢家发难,他们在这边趁机偷袭,两面夹击,她要让谢家身败名裂。
而怎么让鲁耶尼留下自己的印鉴呢?华敏洁想过偷,但鲁耶尼很警惕,都是随身携带,从不假手他人。
没法子,恰好这一回有这么个契机,华敏洁都盘算好了,那就是坐实谢家和华敏沄在杀他弟弟这件事。让鲁耶尼气愤之余,变相和他们合作!
再者,谢家倒台,对鲁耶尼来说,是全然的好事,华敏洁不信鲁耶尼不心动!
所以,她跟鲁耶尼说,虽说,这柳濡风跟她家曾经关系不错,但她毕竟多年不见他,先去探探路,看看是否安全,再请汗王过去。
话说的卑微又替鲁耶尼着想,鲁耶尼无可无不可,便放她出来了。
也让她找到了和柳濡风谈判的机会。
柳濡风觉得这个生意很做得,他喜欢和华敏洁这种狠人打交道,他反问:“哦?世妹手上是有什么实质性性的证据了不方便拿出来,想借为兄之手推一把?”
直说就是,绕这么大的圈子,柳濡风觉得这女人狠是够狠,可是还是不够干脆。
华敏洁笑,夸柳濡风:“世兄果然是聪明人。”
有两件事,我说出来,对世兄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凭着这些,世兄能在廉王殿下面前先长一回脸。
柳濡风眼一眯,真正好奇起来:“哦?”还有这等好事?
华敏洁重新给柳濡风续上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进入正题:“这第一件,那是近十年前的旧事,世兄帮我在汗王面前坐实了华敏沄杀汗王亲弟一事,具体你就这么说……”
华敏洁把当年的事情加上她的猜测,跟柳濡风详细说了。
这件事若是要成,屎盆子必须扣在华敏沄身上,这样也能带住谢家。
毕竟,华敏沄死了,但作为当时照顾华敏沄的外家,谢家本来早就被鲁耶尼怀疑了。
柳濡风点点头,不过:“这事,有我佐证,就能取信汗王么?”
华敏洁安慰柳濡风:“世兄不必担心,汗王早就怀疑谢家,当年也查到一些证据,奈何被谢家逃了,如今你再加以佐证,不过是推一把罢了,也解释了谢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的原因,都是为了华敏沄呢!”
柳濡风一听这意思,明白过来,也不再纠结,问起华敏洁另外一件事,还有什么?
华敏洁神秘兮兮的笑了起来:“这第二件事,世兄绝对想不到!”若不是尼苏布,她也想不到呢。
“听说福王殿下死了?”
这一问,柳濡风惊了,这意思是,福王没死?
他神色立刻变得凝重和慎重起来。
华敏洁享受的欣赏了一下柳濡风的脸色:“我们的人在南诏看到了一个和福王殿下长的极为相像的马商,南诏有大批马都由他供给,他手上似乎还有一支军队,如今谢家似乎从他手里弄了不少马。”
华敏洁如同再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仿佛不知道自己丢下的是多么石破天惊的消息。
柳濡风的脸色越发慎重:“当真?”
若是福王没死,以他和大魏皇室的恩怨,这样隐姓埋名,大约所谋甚大,如今既然没有出现,那就是还没准备好。
若是自己能在他羽翼未丰之前把他的消息抖漏出去,那他岂不是?!
想到未来金光闪闪的通天之路,柳濡风脸上的表情都快维持不住了!
至于华敏洁说南宫墨有什么军队的事情,他倒是不在意,一个亡命皇子,身边就算有些追随者,那必定不多,不足为惧。
一个皇子,沦为一个马商,还不如别活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