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郑晓路又跑到一户在长滩湖里网鱼的人家,拿出点碎银,买了几张那户人家不用的旧鱼网,他虽然给郑佳怡说钱都花光了买鱼了,其实买百条鱼哪用得了多少银子,郑俊材给他的一包碎银此时还剩下小半包。几张破鱼网也不值几个钱,这银子在明朝极为耐用,一两银子可以换一贯钱,这一贯就是1000个铜板,郑晓路读多了穿越书,以为银子便要十万两、百万两、千万两才算多,到了这时才知道,1个铜板在当时就可以买1个烧饼,一两银子就是1000个烧饼,如果换成现在5角钱一个烧饼的价格来计算,1000个烧饼就是500块钱。郑晓路手里的一包碎银现在还剩下三四两,却是极大的一笔钱了。
他将那几张破鱼网拖回家里,又上山砍了一颗大树,将木材劈成结实的木棍,然后钉成一个一个的立方体框,然后便将鱼网撕开,选那些没破的网面,接装到方框上。这一番动作却极为费时,弄得郑晓路满头大汗。
从早弄到晚,郑晓路便只弄了两个网箱出来,但这网箱的构造完全来自现代,虽然看上去结构简单,却非常扎实耐用。
他在家里鼓捣,自然就引来了一大堆家人,郑老爷子看了两眼没看出名堂,就自持身份,退回屋里喝茶去了。大小姐温婉稳重,但只叫他小心不要弄伤了手,也回了屋里。二小姐郑佳怡却牵着三小姐郑佳盈,一直在旁边看着。直到他做出网箱来,郑佳怡才嘲笑道:“看你弄了半天,我还当是啥,却原来是个鱼框!”原来这乡下早有人做出类似的东西,但却比较小,通常只有面盆大小,是用来从鱼塘里捞鱼的。郑晓路做的网箱却有五六平米宽,郑佳怡笑道:“你这么大个鱼框,便是要举起来也困难,怎么用来捞鱼?莫叫鱼儿把你捞了去。”
郑晓路此时已经习惯了郑佳怡时不时的嘲笑,也嬉皮笑脸地应道:“你又怎知这是个鱼框?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
这句话本是玩笑话,在后世郑晓路也经常用来调笑班上的女同学。却不料这郑佳怡原本就自卑女儿身,最是忌讳这等言语,一听这话,顿时大怒,甩手就走。郑晓路一时反应不过来,却不知道她在发什么脾气,等到醒悟过来,不由得连声叹气。
那三小姐郑佳盈却没走,她才14岁,正是贪玩年龄,看着这大框,却觉得有趣,伸手抓着郑晓路的袖子边摇边道:“小路哥,这大框究竟是做什么的呀?”郑晓路笑道:“这是用来养鱼的。”
郑佳盈瞪大眼睛奇道:“你骗人,这框装着鱼网,根本不能装水,怎么养鱼?”郑晓路随手将郑佳盈抱起来,向天上扔去,待落下来时接稳了放在地上,笑道:“过几天小路哥把框都做好了,你就知道啦。”
他这一抱一扔,本是亲昵动作,在后世再正常不过,14岁的小女孩在他看来就如孩童,抱起来扔一扔原本没有什么邪念在里面。却忘了这明朝14岁的小女孩出嫁的都有了,郑佳盈虽然稚嫩,却早已有了男女心防,被这么个大男人一抱,顿时气都喘不过来,待得落了地,早已听不见郑晓路在说什么,一声大哭,转身也跑得不见了影儿。
郑晓路这才反应过来,心里苦笑道:“刚气跑了个郑佳怡,这里又吓跑一个郑佳盈。我这现代流氓才回古代,难道又要被安上流氓的称号了?”
果然,没过多久,就见郑佳怡气冲冲地又跑了过来,身后跟着怯生生的郑佳盈。郑晓路心想,这个情形,难不成就是猥琐了小萝莉,被人家家长找上门来了?
郑佳怡一到,就指着郑晓路的鼻子大骂道:“好你个臭流氓,我刚一转身,你就非礼我三妹!”
郑晓路双手一撒道:“我没非礼她啊,只是抱着她向天上扔了扔,这个……就好像抱着邻家幼儿逗逗乐子罢了,实在不是非礼。”
郑佳怡大怒:“邻家幼儿?你可知邻家的姑娘14岁都已嫁人了。幼儿?哼哼!心术不正,却来使在我三妹身上。”
郑晓路瞥了宵郑佳盈,那孩子发育实在慢了点,都14岁了,胸部却还平平,面相也还是个娃娃脸,都说古人早熟,但这郑佳盈不知道是不是被姐姐们宠得坏了,哪有半点早熟的样子。和大小姐郑佳忻那婀娜的身材比起来,真是天下和地下的分别。他想到这里,不由得想起厨房里和大小姐前胸贴后背的那一撞,一丝口水竟然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他这一副猪哥相顿时惹得二小姐大怒:“还敢说我三妹是幼儿?你干嘛看着她流口水,你说啊,你干嘛看着他流口水,你这流氓、登徒子、淫贼……”她骂了半响,却见郑晓路半点反应也没有,嘴角挂着口水,神游物外,不知道想什么龌龊事情。
郑佳怡这一怒简直不可收拾,她与大小姐的温柔怯弱不同,脾气中带着点儿叛逆和不甘,火暴了许多,这脾气才是正宗的川妹子脾气。见郑晓路不理她,顿时扬起手,呼地一个巴掌就打了过来。
而郑晓路此时正想着大少姐胸前两团柔软,便是口水都忘了擦去,哪注意到一个巴掌飞了过来,只听得啪的一声,那一巴掌结结实实扇在了郑晓路的左脸上,不消一刻,五根鲜红的指印就显了出来。
郑晓路顿时被打醒,赶紧醒了醒神,才想起来自己目前大大不妙。二小姐打了一巴掌还不出气,甩了甩发麻的右手,又抡起左掌,一巴掌打了过来。这一次郑晓路却不让她打着了,一伸手便把郑佳怡的左手捉住。郑佳怡发力回扯,郑晓路死命拉住,两人便似拔河一般,在那里拉拉扯扯了起来。
不消一会儿,郑佳怡就弄得浑身香汗,气喘吁吁。她的气力哪有郑晓路大,更何况少女清白之躯,那手掌被一男人抓着,便没发力,她的身子就软了一半。两人拉扯了几回合,郑佳怡就全身酸软,差点被拖到郑晓路的怀里去。
此时郑晓路大占上风,正在得意,突然眼角瞥到,郑俊材拉着老爷子急匆匆地从屋子里出来,原来郑俊材一早就在旁边,见二姐和大哥争持起来,赶紧回屋去搬老爷子。郑晓路一见老爷子出来,心念电转,在后世时练就的那身痞气顿时又上了心头。
他猛地一下将郑佳怡的手放开,郑佳怡此时正发力回拖,怎料对手却突然放松。她一下子力气使用空处,收势不住,向后倒载出几步,心下大怒,立即又一个箭步迈上前,抡起手臂,又一个耳光向郑晓路扇来。却见郑晓路不闪不避,也不招架,脸上摆着个恭敬的表情,眼光里却诸般嘲弄地看着她。
“却又在弄什么鬼,看我不好好教训你这家伙!”郑佳怡见他不躲,也不多想,手上加力挥来。
却听别旁边一声怒喝:“住手!”却是郑老爷子刚刚赶到。
郑佳怡被老爷子一吼,心里一惊,那手臂自然就放了下来,赶紧转过头去道:“爹爹来得正好,这郑晓路非礼三妹,又来调戏于我,定当给他一阵好打。”
老爷子却怒道:“非礼三妹?刚才俊材已给我说过了,小路与佳盈玩些游戏,却哪里是什么非礼。调戏你?我看到他脸上老大一个巴掌印,你这里打他,他不敢还手,恭恭敬敬站着让你打耳光,却哪里有胆子来调戏于你!你敢欺我老眼昏花?”
郑佳怡大惊,这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般形势了?她赶紧辩解道:“爹爹,你刚才没来之前,他还拖着女儿手不肯放开,现在这样子却全是装的。”
郑老爷子大怒:“装!小路我从小养大,他木纳少言,最是老实。要说装哭装笑,这家里便只有你最是擅长!”这郑老爷子为人极是重男轻女,他自认了郑晓路为义子之后,便将他当成半个儿子来看待,这半个儿子的份量,在心底里却是完全超过了女儿了。不过这也难怪郑煜城,别说明朝了,就在现代,这种事情在农村也不少见。毕竟女儿一旦嫁出去,就完全不是自家人了,哪里有半个儿子来得可靠。
郑晓路打蛇随棍上,假意劝道:“老爷,哦,义父,唉,爹爹,这事原本不怪二妹,我确实和三妹嬉戏得过头了。”他一句话里换了三次称呼,便将那关系立即套近了三层。
郑老爷子怒道:“有什么过头不过头,哥哥与妹妹玩耍,哪有这许多讲究。”老爷子伸手指着郑佳怡,命令道:“去,回屋里去,把《女四书》给我抄十遍,没抄完不准吃饭睡觉。”郑佳怡大哭,三小姐郑佳盈见二姐吃了冤枉,赶紧走出来,正待帮姐姐辩解两句,却见老爷子的手也指了过来,道:“你这丫头,怎可去挑拨兄姐,你也给我回屋去,抄《女四书》五遍,没抄完不准吃饭睡觉。”郑佳盈吓了一跳,不敢辩解,两个少女一起大哭,牵了手自回屋里抄书去了。
郑晓路阴了二小姐一把,正自得意,却没想到老爷子处事如此不公,不但重罚郑佳怡,却把郑佳盈都卷了进去。见二女哭着去了,心下也颇为不忍。有心帮衬几句,又不知道如何下口。
郑老爷子却和颜悦色地对郑晓路道:“唉,都怪她们母亲去得早,老夫膝下三个女儿,便只有大女儿得了母亲教导,懂得知书达礼。这后面两个女儿,都失了大方。你现在是他们的大哥,以后需得对她们多加管教才是。”
郑晓路点了点头,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原以为自己只是个外人,因此以前一直对二小姐诸般忍让,没想到这老爷子的胳膊却是向外拐的。这古代和现代,真的是太多的不同。
当天夜里,郑晓路睡在床上,却满脑子都是郑佳怡哭泣的样子,怎么也挥之不去。她本极美,又值青春年华,那张清秀的脸上满是朝气,虽然脾气有点怪,但在郑晓路看来,比起现代那些刁蛮女生好了不知道多少。郑晓路惹哭过不少女生,那都是他发流氓脾气惹出来的,现代女生的哭,他看得惯了,就像歌词里说的“只因你看惯我的泪痕,对你再不震撼,看见了都不痛心”。但这郑佳怡的眼泪,他却是看一次伤一次,说不出的难受。难道是在这种女性弱势的世界里,自己便见不得女人哭了?郑晓路感觉自己的举动就像在女人的伤口上再撒了一把盐,是有点太残忍了吧。
他翻身起床,走到院子里。
此时明月当空,虽然是三月天,月亮却很漂亮,满天星斗织出银河,饱满而美丽的苍穹。有微风过,吹得院子内外的树木发出轻微的沙沙声。郑晓路长长地吐了口浊气,想把那种罪恶感挥了去,却见后院透出隐隐的烛光。
郑晓路静悄悄地走向后院,那烛光却是从郑佳怡闺房里透出来的,窗纸上映出个人影,是她的影子,正磨着墨。郑晓路实在忍不住,便靠到窗前,轻轻地敲了敲窗栏。
窗户“呀”地一声推开了,“是三妹吗?”郑佳怡伸出头来轻声问道。
“是我!”郑晓路生怕吓着了她,轻轻说道。
却见郑佳怡蹙起了眉头道:“怎会是你,你来做甚,看我的笑话么?”
郑晓路就着窗口看进去,窗边放着一张方桌,桌上点着烛台,旁边一个砚台,一只毛笔,桌面上散落着许多宣纸,上面写着小字。原来二小姐仍在抄着《女四书》。那《女四书》颇长,老爷罚她抄十遍,不抄完不准吃饭睡觉,这时已是半夜,二小姐却仍然在抄着书。三小姐只罚了五遍,却已抄完入睡了。
郑晓路猛地伸手,从窗口伸进去一捞,却从桌上捞了一张纸出来,借着灯火就看。这捞来的纸上,却正好抄着《女四书》中《女论语》的第一篇:立身。
凡为女子,先学立身,立身之法,惟务清贞。
清则身洁,贞则身荣。行莫回头,语莫掀唇。
坐莫动膝,立莫摇裙。喜莫大笑,怒莫高声。
内外各处,男女异群。莫窥外壁,莫出外庭。
男非眷属,莫与通名。女非善淑,莫与相亲。
立身端正,方可为人。
这些字是用繁体写成,所幸郑晓路在后世经常看港台节目,繁体字却不是障碍,轻轻松松就把这篇东西看了一遍。看完之后,只觉一股凉气从背后升起,直冲脑门。这却是什么狗屁东西,如果遵守着这玩意儿做人,不活也罢。
郑晓路见桌上还有一大堆宣纸,心道,莫非这些纸上统统都是这种东西?便又伸手,抄过一张来,定睛一看,却是《女论语》的第七篇:事夫。
女子出嫁,夫主为亲。前生缘分,今世婚姻。
将夫比天,其义匪轻,夫刚妻柔,恩爱相因。
居家相待,敬重如宾。夫有言语,侧耳详听,
夫有恶事,劝谏谆谆。莫学愚妇,惹祸临身。
夫若外出,须记途程。黄昏未返,瞻望相寻,
停灯温饭,等候敲门,莫学懒妇,先自安身。
夫如有病,终日劳心。多方问药,遍处求神。
百般治疗,愿得长生。莫学蠢妇,全不忧心。
夫若发怒,不可生嗔。退身相让,忍气低声。
莫学泼妇,斗闹频频。粗线细葛,熨贴缝纫。
莫教寒冷,冻损夫身。家常茶饭,供待殷勤。
莫教饥渴,瘦瘠苦辛,同甘同苦,同富同贫。
死同葬穴,生共衣衾。能依此语,和乐琴瑟。
如此之女,贤德声闻。
看完这篇,郑晓路已是怒极,这、这、这,这究竟是何玩意儿!心中大怒,嘴上却不由自主地低声骂道:“这什么狗屁《女四书》,这却让人怎么能活?”
郑佳怡本恼他乱拿自己东西,但见他在认真看字,却吃了一惊,这郑小路在自家已有10年,老爷子却没教过他读书识字,如今怎么看得懂自己抄的《女四书》?不由奇道:“你怎么会识字?”
郑晓路正在大怒,便顺口应道:“我不光识得,还知道这上面写的全是狗屁,狗屁不通!”
郑佳怡听他大骂,却是不依,伸手将那宣纸夺回道:“这是唐代才女宋氏姐妹所写的,说得极为在理,我等女子当引为明戒,怎么又成了狗屁了?你休得胡言乱语。”
郑晓路本待再骂,突然一醒,是了,这明朝时的女子,便是读着这等东西长大,你要说这东西是狗屁,难道给她讲讲女权主义,男女平等?讲那些玩意儿别人不会当你是在帮她,反而会认为你是在害她。
郑晓路长长叹了口气,却不再骂了,心中对这郑佳怡的同情又增加了半分,再也不想和她斗气。便道:“把砚台递出来吧,我帮你磨墨,你只管一心抄书,早些抄完了也好早些入睡。”
郑佳怡却不卖这面子给他,冷道:“现在却又来装好人了?白日里欺辱我时,唯恐不更狠些。”
郑晓路也不解释,又从窗口伸手手去,把砚台拿了出来,捧在手上磨起墨来。此时月光温柔,就罩在郑晓路身上,郑佳怡看他低头不语,只顾磨墨,便也知道他不存坏心,确实是来帮忙的,于是就退回桌边,安安心心抄起书来。这也亏了是在明朝,如果在现代,你阴了一个女人,想人家这么快就不记恨你,却是不可能的事。但古代女子地位极低,虽然被这男人气了个半死,但一转眼,看你微微示好,便将那些过节都揭过了。
编者按:《女四汇集而成,分别是《女诫》、《女论语》、《内训》、《女范捷录》,其中《女论语》共有十几篇,为了精签,我就不全部弄出来给大家看了,总之这玩意儿就是个束缚封建女人思想的东西,确实有些夸张。但在那个年代,却让所有女人深信不疑,这是时代的局限,怪不得人家。
至于银子问题,在明末,一两白银大约能折算成现在的人民币500-1000元,是非常硬通的货币,普通贫户家里根本拿不出银子,只有一些铜钱可用。能拿出点银子来用的,不是商人,就是地主,或者是富农。某些穿越大侠们出手就是百两银子,千两银子的,实在是吓死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