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六月日本京都
六月初三晚上的京都,一共发生了两件骇人听闻的重案,令得维护京都治安的新撰组伤透脑筋。
所谓的新撰组,本是听命于幕府大将军的特别工作组织,也可以说是扞卫京都城的最后武力部队,像是一般的骚动,本不至于惊动他们,但是因为这两件事情都不小,所以重担就落在他们肩上。
第一件重案,是发生在京都城内,昨晚宗次郎殿下与苍月枫公主在散步谈心时,忽然有一个猪头怪物出现,身穿女性内衣,手持男子下体形状的石雕,冲出来大喊大闹,不但令得苍月枫公主花容失色,更惊扰到了休养中的秀吉公。
“我们日本人,是最尊敬美丽女人的民族,居然有这种淫秽的猪头怪物惊扰苍月公主,实在是罪不可恕,一定要把它找出来,乱刀分尸。”
新撰组的小队长这样叱喝着队员,将这件事情摆在第一优先,一定要尽快消灭那个猪头妖物,免得它再出来骚扰民众。
不过,即使新撰组队员到处搜索,一时间也找不到这猪头妖物的踪迹,毕竟在日本历史上,从来没有这种事情的发生,现在忽然说要找个猪头怪,又不知道它的习性与生态,根本就不知道要从何找起。
“听说那个猪头怪昨晚离去之前,曾经仰天长啸,这会不会是一种暗示呢?”
“动物为什么会仰天长啸?为了要示警吗?”
“会不会是为了求偶?”
“有道理,俗语说,毒蛇出没的十步之内必有解药,难道在京都城里头另外有一个猪头女怪?”
当这个结论一出来,新撰组的诸人脸都快要白了,分外加紧搜查,要防止猪头双妖大闹京都的惨剧发生。
只是另一宗案件也不容小觑。迢迢万里而来的炎之大陆使臣,昨天晚上居然受到歹徒袭击,对方胆大妄为,竟是直接进攻驿馆,干掉了所有卫士,还连伤使节团多人。
炎之大陆使臣古高俊太郎,今天早上已经发表了严正抗议与愤怒,谴责日方的保护不周与治安败坏,这个问题倘若处理不好,将会严重影响两国关系,甚至让两块大陆彼此间留下恶劣印象。
天大的一顶帽子扣下来,新撰组成员也是万般无奈,因为那批歹徒来去如风,除了从古高俊太郎口中得知她们全是女子之外,并没有留下什么可供追踪的线索,众人搜查起来也倍添困难。
两件不得不处理的大案子,却都变成了无头悬案,当上头的破案压力越来越大,新撰组还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首先,是要为炎之大陆使臣一行人找个新的住处。驿馆在昨晚的骚动后,已经乱七八糟,没法再住人了,其余的偏远驿馆也不见得安全,只得帮他们在市中心的热闹地段,包下一个豪华旅店,作为暂时居所。
“嗯,那就选这里好了,看起来地方不错,名字上头也过得去。”
经过古高俊太郎大使的圈选,一家名叫“池田屋”的旅社中选了。虽然让异国大使住旅社,就外交礼节上有些不妥,但眼下也只好这样执行。
就这样,有雪一行人提着行李,浩浩荡荡地住进了这间民营旅店。因为昨天的袭击,他们几乎人人带伤,不过却幸运地没有什么重伤之人,还保有了行动力。
“动作快,不要只是在那边拖,把东西全部都搬进去,快一点!”
叱喝着众子弟,白澜雄仍旧在他的岗位上努力,没有丝毫懈怠。在这边的白家子弟当中,以他的武功最强,昨晚被狂牛拖冲一阵,除了手臂拉伤和擦伤,并没有什么严重伤害,现在绑个绷带就没事了,只不过昨晚临时戏瘾发作,演了一段临终戏码而已。
当然,知道自己被愚弄的兰斯洛,险些就把这个愿意为了戏剧付出生命的艺术家当场宰杀,让他为自己的理想殉道。
今天一早,透过白家的窃听,兰斯洛大概知道了新撰组正在为了两大案件而奔波,而他们的讨论更是让兰斯洛把耳机扔到一旁。
“居然说我穿女人内衣当街跑,那种事我怎么可能会做?他们以为我是韩特吗…
…真是混帐到家,我要把这些日本鬼子全部干掉!“
兰斯洛似乎很愤怒,如果是以前,他这怒气可以持续一整个上午或下午,甚至会延烧到第二天,可是现在,他在几句愤怒话语一骂之后,就立刻回复了冷静,重新坐下来,眼睛看着前方,怔怔地思索,没多久之后,还会好像很有趣似的微笑起来。
这种情形看在有雪眼中,特别明显。无疑老大已经不像从前,但是和刚刚登上帝皇之位的那段时间相比,现在的感觉又没有那么冰冷,就好像他已经从这两种极端里慢慢取得了均衡,开始用这标准调适一个新的自我。
(干得好喔,这样才是你的作风嘛……)
追随兰斯洛日久,有雪的感觉自然也特别深。刚刚即位时的兰斯洛,给人高深莫测的感觉,那并不是不好,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最成功的领袖范例,但是……总觉得如果有选择的话,自己并不想在那种人的手底下做事,压力太大了。
现在这样的感觉,就很不错。这样说来,老大或许也为了各方面的调适煞费苦心吧。
兰斯洛自己并没有察觉到有雪的这些心思。昨晚从京都城狼狈而归,可以说是一件奇耻大辱,但如果同样情形再次重演,自己也没法改变,所以他把心思集中在该如何破除诅咒,回复本来面目上。
另外一方面,昨晚枫儿问出的话,让自己很在意。那个叫做宗次郎的小鬼,只怕远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因为自己从他身上,感觉到一股尤胜天草四郎的威胁……还有,那个天位之秘,究竟是……
越想越不放心,兰斯洛向白家子弟下了严令,设法全面监听新撰组、京都城内的一切讯息,务必要查出天位之秘的相关情报。
不过,在各种杂务处理到一个段落后,兰斯洛也面临了一个新问题。
“什么?嫖妓?”
当众人集合起来,要求兰斯洛实现前几晚的承诺时,他还真的是呆了一下。
“有没有搞错?你们现在每个人身上都带伤,就算伤势不重,起码也会痛吧?现在去妓院,你们玩得起吗?”
这个尴尬问题,自然是由左大丞相亲自回答。
“老大,这样说就不对了,带大家去这里最大的妓院,那是你金口亲诺的事,现在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呢?到国外用公费嫖妓,这是每一个公务员的毕生志愿,难得我们有这机会,不去又怎么可以呢?”
“我说带你们去妓院,那只是打算大家一起去喝酒……”
“去妓院只喝酒不办事,老大你不是这样好笑吧?如果真是这样子,那你乾脆去下头的餐厅,买几客儿童餐照烧牛井,大家在这里喝家家酒吧。”
“啊呀,好嚣张啊,到底是你是国王还是我是国王,你声音这么大,不把我放眼里了吗?”
“那当然是我……”
说得太顺口,有雪给兰斯洛瞪了一眼,乖乖地住嘴了。
“有本事啊,不愧是连大魔神王和白鹿剑圣都要向你屈膝摇白旗的脚色,这么有自信,下次强天位战时我就第一个派你出去,单挑陆游。”
兰斯洛摇摇头,道:“那么,你们是无论如何都打算去罗?”
没有正面回答,但所有的请愿者都默默地拿出了一本《京都风月》。那是最新版的京都红灯户指南,详载了各种寻芳问柳的资料。
既然是大势所趋,兰斯洛自然无法阻拦,要有雪找来池田屋的老板,询问何处有好的妓馆。
京都此时是日本第一大都市,商业鼎盛,人潮川来流往,着实热闹。日本在男女情事上的观念,比风之大陆还要开放得多,各式妓馆当然是不少,然而,当池田屋老板听完有雪的要求,询问此地最好的妓院、最出名的妓馆时,他却面有难色。
原来,日本这边最高级的妓馆,里头的艺妓都是卖艺不卖身,如果客人有才情,相貌英俊,令她们倾心,这才会留客人度夜,而且往往一夜风liu之后,发生了恋曲佳话。
同时,因为秀吉公在位,宗次郎殿下又甚注重豪门贵族的行为,如果凭恃强权势力,欺凌弱女,这种行为不但会被处刑,更会遭到全民不耻,所以即使是在欢场,仍没有人胆敢恣意胡来。
这也就是说,假如大使一行人想要外出玩乐,又想坚持最高等的妓馆,这恐怕不能让大使尽兴。
“各位同胞,你们意下如何?愿意只去听歌喝酒吗?”
看着后头一堆死握着《京都风月》不放的同胞,有雪就作了正确的决定,向老板问起“可以直接嫖,不用多花时间谈情说爱的高级所在”。
“那……最好的一家,大概就是幻雾似真居了,不过……”
“没有什么不过,同胞们,上街嫖妓去啦。”
全然不在意自己是多么败坏他国名声,有雪率众出门。
说是率众,倒也有些怪异,因为兰斯洛现在的状况,不可能光明正大走在街上,但他又不愿意躲躲藏藏,所以只好坐在马车里头,隔窗看着外头景象。
出门时,负责护卫的日本士兵感到很奇怪,私下询问古高俊太郎大人欲往何方,没想到对方却是大剌剌地回答。
“嫖妓。”
士兵们大吃一惊,虽然他们的阶级低,不太了解这些达官贵人的想法,但是身为一国大使,居然在出使他国时公然嫖妓宿娼,这种事不是有失国体吗?
“少见多怪,在我们炎之大陆那边,遍地都是妓院,十岁之前没进过妓院的男人会被人耻笑,我们……”
越说越不像话,幸好兰斯洛看不下去,命人把这位胡言乱语的大使拖了回来,但却已经让一众日本卫兵目瞪口呆,难以想像大海对岸是个何等堕落的国度。
“老大你不用太紧张,反正丢脸也不是丢我们的脸,这么难得的机会,不用太可惜了。”
“你也知道这很丢脸?你这种行为,和素行不良的三流观光客有什么两样?”
两人边看边谈,欣赏日本的街道风光。自从到日本之后,打打杀杀不断,甚少有放开心情游览的机会,现在四处逛逛,感觉反而不错。
或许是因为在首都的关系,看上去日本人民甚是富裕,衣着虽然说不上是华丽,但是料子却都不错,走在街上也是高声谈笑,街道两旁的酒馆,更是不时传出轰笑声。
比较引有雪注意的,是一些配刀的浪人。他们不是正职武士,虽然习有武术、腰间配刀,却仅是一介平民,某些看来相貌特别凶恶的,搞不好身上可能还背了几宗刑案。让有雪感到兴趣的,是这些浪人一个个都把右臂缩入袖子内,左手拎着酒壶,一面走路一面狂饮,胡子也不刮,走起路来大摇大摆,凶神恶煞般的模样,倒与兰斯洛甚为相似。
“老大,你看那些人的样子,其实我觉得你满适合当日本人的。”
“胡说八道,老三才是日本人,关我什么事了。”
“其实,老大你的表情才真是奇怪。作为一个独裁者,你是要来征服这里的,看到这边的样子,应该要很邪恶地笑起来才对啊,可是我看你……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又在胡说了,我现在这种头脸,你也看得清楚我的表情吗?”
没有多理有雪,兰斯洛大步地向前走。而虽然遭到了否认,但有雪仍然看出了一些兰斯洛的心思。为了要保命长生,雪特人察言观色的功夫向来是很好的啊……
不多时,众人抵达了那间叫做“幻雾似真居”的妓馆,不同的感觉,果然令众人眼界大开。
屋子是一般的和室,地上铺塌塌米,从外观上看来,房子和其他建筑并没有什么区别。屋内非常简陋,除了塌塌米以外,几乎只剩下一只昏暗的灯笼。
吃的东西要随桌子另外拿进来。吃喝完毕会撤走,然后铺上被褥就可以做该做的事了。
屋子虽然普通,但是屋子里的美人,却是令众人眼前一亮。与外头挽着半月髻、穿戴整齐的日本妇女不同,这间妓馆里头的妓女,和服样式华丽、鲜艳得多,人人露出雪白的肩头,开叉的下摆,随着肢体摇晃,一截粉嫩修长的玉腿,若隐若现,引人遐思。
然而,目光往上看去,感觉就不是很好,因为此地风俗,女性总是在头上簪花,脸上抹了厚粉,昏暗灯光下,只能看见一片惨白,脸颊上还抹红,而且是那种很鲜艳的红色,乍看之下的第一眼,还真是有点吓人。
她们并不是就穿着和服,在那边闲晃,有些笑语盈盈,接待客人,有些则是抱着一种名为“三味线”的长琴,拨弹着极具异国风味的曲调。
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景,人人难免有些紧张,不约而同地从怀中取出那本《京都风月》,翻看到基础常识篇。如军旅般整齐划一的动作,让兰斯洛只有摇头的份。
根据上头的介绍,在日本,艺妓的称号是“太夫”,比如一位名叫“紫”的姑娘,就称为“紫太夫”。当然,这一般只是个花名。
“可以了,你们各自去选个喜欢的玩吧,我说过的话,绝对不会不算的。”
既然进入妓馆,兰斯洛就放手不管了,这是属下的娱乐,自己出钱赞助就好,用不着亲身下场。
“那么……有人要叫东西吃的吗?”
话一出口,光是看属下的表情,兰斯洛就知道自己问了蠢问题。
“你们老实告诉我,我是不是带了一群公狗来逛院子?”
大家志趣不合,于是分道扬镳,白澜雄领着兴冲冲的组员走了,兰斯洛一个人包了一个花厅,点了以生鱼肉为主的一些料理,独自饮酒,余人则是各自散去,找自己的乐子去了。
既然是离开马车到外面活动,兰斯洛就难以再隐藏自己的相貌,可是猪头怪人这两天又是被全日本通缉中,无奈之下,只好做一些改扮。
隐身力量是行不通的,如果隐身,那就不能喝酒了。斗笠面罩之类的,遮遮人脸还可以,对猪头却无能为力。人皮面具那更是戴不上去。最后是有雪想到办法,用绷带把兰斯洛头脸密密麻麻地缠住。
只不过,缠住外表容易,要让人看不出这是个猪头,那就麻烦得多。最后,也不知道缠了几圈,从外头看过去,只看到一个大圆球体,端的是头大如斗。也幸亏兰斯洛没兴趣嫖院,不然他这副怪模怪样,真是没人敢接。
“喂,老大,你不一起来吗?”或许是为了兄弟义气,有雪挽了两个浓妆艳抹的美人,来找兰斯洛。
“这边有两个女的,我们刚好一人一个,等一下还可以交换。兄弟一场,我知道你现在有老婆和没有一样,枫儿小姐又不理你,你一个人也苦闷了很久吧?不要在那边装样子了,快点过来爽吧!”
满是诚意的邀约,被兰斯洛比了一个很粗鲁的手势,用力地把门关上。只听得门外有雪的大笑声越来越远,兰斯洛心中叹气,这义弟真是无法无天,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在坐定之后,他从怀中取出一本书,仔细阅读。这是受白起影响之后的新嗜好,如果是过去,他只是因为有需求而去找书,但现在,兰斯洛确实是悠闲地享受着阅读之乐。
当然一开始并不是这样子,而是坐下来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手上就想要拿一本书,不由自主地翻着看,虽然觉得非常的想把书丢开,但就是克制不住一页一页地看下去。这……或许就是大舅子的强迫学习吧。
只是,自己这一次看的书,有些特别……
“罗莉:很漂亮的小女生。正太:很可爱的小男生。cosy:模仿小说或是戏剧人物穿着与言行的一种行为,相传是自太古时代流传下来的奇特嗜好……什么啊,听起来简直像是另一个世界的用语。”
上次听白澜雄说那些奇怪字眼时,兰斯洛觉得耳熟,似乎在大舅子传给自己的知识记忆里头有过,但白起显然把这归类成“不需要记住的记忆”,自己好奇心起,私下找书来查。
“白家人还真是怪异啊,没事玩这种东西,是嗑药嗑太多,脑子坏了吗?”
这当然是得不到结论,兰斯洛也不甚在意,将整本书翻完之后,瞥见一叠放在角落的书册,顺手拿了起来翻阅。
那赫然是幻雾似真居的花名册,里头用浮世绘的风格,为每一位妓女绘制一张精美图像,底下题有诗文,作为纪录,也供客人点选。里头图像绘制得栩栩如生,配合半遮半露的装扮,很是有一种冶艳风情。
看那堆书册高高一叠,只怕这幻雾似真居还是家历史悠久的老店,左右无事,就翻看起来。
“啊!我以为你一个人在干什么,原来是自卑得躲在这里看书打手……嗯,老大,你不必这么压抑啊,男人出来就是要花天酒地,你有钱有势,何必沦落到这么凄惨的地步?”
有雪推开门,老实不客气地闯了进来,看到被兰斯洛放在地上的字典,更是大笑。
“到妓院来查字典?老大你不是这个样子吧?啊,还是你刚刚拿字典来打手……
呃,老大你真是英明神武,连做这种事都与人不同。“
兰斯洛一记杀人目光瞪了过去,但因为现在的这个木乃伊造型,看不见表情,大大失去了威胁性。
“你不是去嫖妓了吗?为什么来这里?雪特人难道连办这档子事都那么快吗?”
“老大,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如果我现在把你丢下,自己去爽,你回国之后不找我麻烦才怪咧。”有雪道:“别说我不够义气,现在我有妓不嫖,专诚陪老大你喝酒来着了。”
“……和你在一起,酒的味道都变臭了……”
讲是这样讲,兰斯洛并没有拒绝,两名义兄弟就这样喝起酒来。言谈之间,兰斯洛也把昨晚潜入京都城,耻辱而归的事情告诉了有雪。
“现在想到枫儿和那个变态小鬼在一起,我就好担心啊,那个邪恶、变态、下流的正太小鬼,千万不要用他的脏手去摸枫儿,不然真是……”
“去,我说有什么大不了的,追根究底,老大你实在是不会泡妞。”有雪道:“要争霸天下、比武决胜,这个我雪特人是不成的,可是说到下药迷奸……呃,我是说,泡妞的技巧,老大你还得拜我为师。”
“拜你为师?你好大的胆子啊?难道不晓得自古以来想要骑在帝王头上的人,最后都不会有好下场吗?”
兰斯洛笑了一笑,动作忽然顿住。虽然看不见表情,但是从气氛变得凝重,有雪就知道有事发生。
“怎么了?老大?是不是有敌人杀来了?”
兰斯洛笑而不答,却突然趴伏在地上,像只壁虎般迅速爬行,将前后左右的门窗全部关好,甚至还游爬到墙上,实际确认屋顶上无人窃听。
“老、老大,你这是做什么?”
有雪的疑问很快就有答案,因为兰斯洛闪电般地掠回他身旁,寒光一闪,风华刀已经架在他脖子上。
“把你所谓的泡妞秘笈全部给我说出来,只要有一字不实,被我用天心意识读出你的思想,我就直接挖出你的脑子,读你的记忆。”
“哇,不过是泡个妞,用得着这么拼命吗?老大,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啊。”
“嘿,不知道是哪个人最近梦话特别多,你昨晚不是才骂我有异性没人性吗?”
“不是吧,连我的梦话你都听去了,我明明用橘子塞住嘴巴的。”
“那真是抱歉啊,何止是你的梦话,我连你昨晚的梦都一并读过了。”
“呃……那么……看人做那档子事,感觉会不会很亢奋?”
“……连续看你做完三十次后,更后面的就没有感觉了。”
如果任这对话进行下去,那就不知道会说到什么地方去了,所幸兰斯洛止住了雪特人的话头,继续回归到本来话题,而有雪也提出一个问题。
“老大,论武功,当今世上你是一等一,可是你们这些绝顶高手,除了整天打打杀杀、成王成霸之外,有没有想过一些其他的事情?像是我们这些普通人一样,如果你有一天没有武功了,不能再去喊打喊杀了,那你要做些什么?”
兰斯洛一怔,对这个问题思索起来。即使身上没有武功,他的壮硕体格也是会在寻常格斗中占上风,所以完全没想过这种问题,更何况养父皇太极的中心思想,向来认为强者生而好战,如果有一天没得战了,那世上还要高手做什么?
不过现在想想,这观念也未必就是对,自己已经有了独立思考,并不需要什么事都遵循养父的思想。那么,当有一天没得战了,自己该做什么呢?
“白家的人,在这上头很会想喔。无忌公子好像很鼓励他们,除了战斗之外,另外找些嗜好来充实自己的人生,像那头白澜雄,就是没事玩一些奇怪的东西……”
“……所以他昨晚拿全家性命来玩cosy?”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有雪道:“我想说的是,老大你如果要泡妞,能不能做一点比较像正常人做的事啊?天位强者确实是很强,可是强不强这种事,和追女孩子是没有关系的。猴子王再强,也追不到人类女孩子啊。”
“所以……”左侧侧头,又偏往右边,兰斯洛还是没想通,“你要我做些什么东西?直接扑倒她就办事吗?”
“那是原始动物的求偶方式,不能拿来这里用啦。”有雪摇头道:“老大你看起来好像是喜欢枫儿小姐的,可是你又了解她多少?”
“她的过去,她的生命,我全部都知道,这点可比你这只知道和她摸摸手的家伙要强得多了。”
遭到奚落,有雪却笑道:“是啊,可是老大你这知道她过去、了解她整个生命的人,却不知道自己女人喜欢什么?有什么嗜好?讨厌些什么?除了把她扑倒就上,向大家宣告她是你的女人,你又比我多会什么了?”
假如照平常兰斯洛的个性,肯定会把雪特人斩成一百八十几段,然而,在这些话入耳的瞬间,他也像是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是啊,刚刚自己还笑白澜雄一干人,像是一群发qing的公狗,进了妓院就丑态毕露,可是自己比起他们又好到哪里去呢?
过去,自己一直认为与枫儿、小草之间的情感,是彼此身心最深的契合,不必用外在行为来表示,相互间都很了解对方。可是,这种想法是不是也变成了吝于付出的藉口呢?
不管枫儿待己有多情深义重,自己却总是给她增添了困扰,虽然说这是自私决定下的必然后果,但至少也该有些补偿的行为吧。
唉,真是搞得一蹋糊涂,连雪特人都不如了……
“老大你也不用这么介意,我相信枫儿小姐对你是有心的,而你对枫儿小姐也是真心真意,只不过,女孩子是要哄的,你还是得改变一下表达方式才行啊。”
“枫儿很坚强的,才不是普通女孩子,不需要一般女孩子那种……”这句话出口,连兰斯洛自己也觉得很心虚。
“是啊,她很坚强,她还是个在香格里拉狂看言情小说的坚强女子咧!老大,还是那么一句,女孩子是要哄的。”
在兰斯洛一副“你怎么知道枫儿在香格里拉打工”的疑惑表情中,有雪只好坦白,小草大嫂上次聊天时候偶然谈到一些,白无忌老兄前次喝酒时不慎又说了一些,加上华扁鹊师父的无心之言,整件秘密的轮廓就很清楚了。
“嗯……追女孩子真的是用哄的吗?”
“总不成老大你以为追女孩子是用扁的吗?”有雪笑道:“老大,加油啊,我很看好你的……”
兰斯洛却没再回应,毕竟在这种事上头,是很难坦然说谢谢的。之后两兄弟也没再多话,仅是默默地看着那堆浮世绘chun宫画册,直到胡翻乱翻的有雪,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凄厉惨叫。
“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大惊小怪。”
兰斯洛皱着眉头,凑过去一看,一双眼睛立刻瞪得老大,像是看到什么极恐怖的东西一样,“哇”的一声叫了出来。
“不、不是吧……”
“可是,老大你看这个样子,怎么看怎么像啊。”
饶是传承了白起的镇定功夫,兰斯洛现在可怎么也都冷静不下来,眼睛死死地盯着画册,心头泛起阵阵恶寒。
“真是想不到啊……老大,我们发现了这么重大的机密,会不会马上被人灭口啊?”
这话将兰斯洛点醒,他霍地站起,惊道:“不好!大家有危险……”
这话已经说得太迟了,因为没等兰斯洛发声警告,白家子弟的哀嚎声已经在各处响起,此起彼落,声音比被敌人乱刀痛剐还要凄厉,让本来要出去警告的兰斯洛停下脚步。
“唉……太晚了,嫖妓之前果然是应该要小心的。”
兰斯洛摇头叹息,有雪则是心有余悸,暗暗庆幸逃过一劫,不然刚才自己搂着两个“妞儿”一起进房,现在的打击也是双倍,可能已经被气得吐血身亡了。
“嗯……这么想起来,从以前开始,我进妓院的运气就不好啊……”忽然想到在杭州的那一段经验,兰斯洛不禁微笑,当年自己第一次和小草进妓院,还给人家踢出门外,第二次去则是给人追斩了几条街,和那些时候相比,这次还不算衰呢。
不过这个想法实在是放心得太早了,因为几乎是这念头一闪过,兰斯洛便感应到有人贴近此地,并且意欲窥视的讯息。
武功很不错,能够潜近自己到这等距离,该是小天位中的强手了,但却不是像枫儿那一类,学习过专门隐匿身形、来去无踪的技艺,以至于自己可以轻易发现。
假如说日本没有其余的秘密高手,那么根据自己所见,这样的人选怎么想也只有一个……
兰斯洛瞬间考虑过挟持有雪,以表示自己与他无关,但随即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对方似乎不是一个会被这种小技俩所惑的人。
既然这样,就只有开战了吧……
拍拍身旁的有雪,兰斯洛忽地纵身飞起,破屋而出,之后更不回头,迳自往东北方飞去。
果然,自己身形一现,对方立刻跟了过来,虽然说不擅长匿踪之术,但是轻功却着实不错,这也难怪,她本来就是应该飞翔在空中的种族啊……
照理说,飞掠到人口比较没那么密集的地方,是比较方便交手的,但是兰斯洛却另有打算。在这样的闹区,行人来来往往,交手不便,假如说没有打算拼个生死,那么在这里交手反而是一个摆脱敌人的好环境……
“前面的嫌疑犯站住!我是新撰组副长斋藤泉樱,我现在怀疑你和一宗妨碍风化案件有关,请你和我回去协助调查!”
(什么?!)
给入耳的话语吓了一跳,兰斯洛放弃飞行,翻身一跃,落定在一间屋子的房顶上,脚才踏稳,背后劲风声骤响,一把朱枪就刺了过来。
(嘿,太小看人了吧。)
兰斯洛一反手,已经将枪尖拿住,自己趁机一翻,已经转过身,借力后跃,手上亦释放出和朱枪上爆破劲道相抵销的天魔劲,轻描淡写地将这一枪化去。
只是,劲道才发出,兰斯洛便晓得手上的感觉不对。那把朱枪竟然在刹那间分解,化作一把锁链枪,比之前更灵活、更及远地追击过来。
(搞什么鬼?这也是龙族武技吗?)
无暇多想,兰斯洛虚空一拍,震开锁链,想要把距离拉得更远,但是掌力甫发,锁链虽然受力弯曲,却没有被震得很远,其余部分反而缠了上来,最前端的枪尖更像是有生命般,骤然跳跃起来直刺向兰斯洛肩头。
从来没碰过这么灵活的奇门兵器,兰斯洛一时间也有些穷于应付,当下守紧门户,以灵活身手在锁链枪阵中闪避自如。
过不多时,他就瞧出端倪,整枝锁链枪长达十尺,以一尺为单位,之内的真气独立运作,像铁鞭一样攻击,又或者摺叠成角,阻挡退路,倍显灵活,锁链枪就像是一尾有生命的大铁蛇,吞吐伸缩,弯曲攻击,更不时试图缠绕上兰斯洛的身体。
回思生平所见武学,只要具有天位力量,要把一根十尺长的锁链枪这样挥动,并不为难,但要使得这样灵活,彷佛是十几个人联合攻击,那就需要极为高段的天心意识,除了白起,自己还不晓得有第二个人能做到。
(原来如此……是苍龙心法的变化,所以她才能作到……有一套啊,这样的打法我还是首次遇到呢……)
确实是很讶异,因为根据自己一方与她多次交手的经验,这女子虽说临敌时应变能力不错,但整体上仍是继承白鹿洞的正宗风格,并非作战起来机变百出,会用一些偏门技艺求胜的人。
朝敌人打量过去,兰斯洛不禁心下称赞。这个敌人本来就是美人,即使自己与她为敌,这点也从来没有否认过,而换上武士装扮的她,更是有一种异于过往的帅气。
黑色衣裤为底,罩上天蓝色的外套,两袖都滚着锯齿形的白边,裤管比普通款式要宽大,腰间挂着一长一短的两柄日本刀,脚上踩着木屐,头上则绑着白色的布条,额前是黑色长方形的图案。最醒目的一点,却是当两人错身而过时,兰斯洛在她背后看到一个赤红色的“诚”字。
“打扮不错啊,紫钰小姐,不过没想到你这么不长进,沦落到来帮日本人卖命,真是丢脸啊。”
一时间还游刃有余,兰斯洛在出言调笑的同时,仍是继续打量着这位精神抖擞的龙族美人。
或许是因为这几天看多了绑着和服背饰,背部微驼的日本女性,现在看着紫钰比一般日本女性更挺直的腰背,虽然不见得胸部特别突出,但外表上却显得更具自信和英气,映着她专注于战斗的神情,彷佛就是一个俊美无双的侠士。
只是,被兰斯洛这样一叫,她的眼神中却闪过一丝迷惘。
“你胡言乱语些什么?紫钰是什么东西?”
这反应让兰斯洛大为诧异,再看到对方不似作伪的认真眼神,一个想法闪过他脑中,令他脱口而出。
“不是吧?你这个蜥蜴女,又失忆了?!”
这句话才出口,兰斯洛自己也呆了一下。
(奇怪……为什么我会说个又字呢?)
这件事委实古怪,但此时显然不是细想的时候,因为对方全然不受到干扰,而交手至今,对于锁链枪的变化,自己虽然掌握得更多,但动作速度却有些跟不上。
(多想的话,头又要痛起来了……速战速决吧!)
兰斯洛本来就不是以速度见长,当跟不上锁链速度,索性就直接放弃,任锁链缠满全身,然后以护身气劲强行迸裂。
这柄锁链朱枪,只是由精钢所铸,并非神兵,虽然以天位力量护住,但是当两股天位力量强烈撞击,那是绝对无法承受。
不过,当锁链缠上身,兰斯洛从里头的气劲变化,就暗自叹息,自己居然笨到忘了焚城枪劲的独有爆炸性。
轰的一声,整条锁链枪炸得粉碎,每一尺为一处爆炸单位,增幅起来,几乎就是中了十多枪全力而发的焚城枪。若是当前任何一名小天位高手挨了这记攻击,就算不当场身死,也是重伤垂危了。
但是,这样子的攻击,却对兰斯洛没有什么意义……正确说来,这本来就是一场没意义的战斗。两个天位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远,陆游驾临北门天关的那一战,就已经把结果清楚展现在世人眼前。
已经臻至强天位修为,只要认真起来,不管对方用什么巧招,兰斯洛都可以恃强破解,彼此间的攻击威力相差过大,就算站在这里多挨几十记枪击,也不会对兰斯洛造成多大伤害,稍稍运一下乙太不灭体,便将这些细微小伤催愈,他甚至还行有余力地压制爆炸威力,不伤及脚下的民房。
然而,本来以为单凭这样,就可以吓到敌人,但对方却对这样大的实力差距视若无睹,豪不犹豫地冲了过来,近身攻击。
没有退避的必要,兰斯洛不想做这种事。本来只要挥手一斩,很容易就可以把她干掉,但对于这个曾经杀害过自己弟兄、逼得自己万里逃亡的女人,心头却不知道为什么升不起恨意……
最后,兰斯洛仅是任她近身,挥起来的右手柔柔地掠过她耳畔,将梳理整齐的发丝一拨一撩,欣赏这男装丽人在不经意间散发出的女儿家风情。
也就是这样一下,敌人的攻击已经打在身上。并不是刀,而是指头,数十记密集的戳刺,准确地撞击在穴位上,不似龙族的武学风格,让兰斯洛错愕起来。
(唔,是老三的小天星指吗?用得可不错啊,她从哪里学到的?该不会是那个叫宗次郎的小鬼头吧?)
脑里想这件事,兰斯洛就对小天星指不甚注意,直到对方的最后一刺,胸口蓦地剧痛起来,才惊觉不妙,猛地发劲,将她震开。
乍分乍退,兰斯洛察觉到她最后那一记攻击,并非是小天星指,甚至也不是以食指出招,而是用小指来戳刺。
由于身体结构的问题,普通的指法,都是以食指来攻击,中指、拇指就比较少见,小指因为不易施力,通常不会拿来进行主力攻击。但以兰斯洛所识的武学之广,却是知道一门奇门武学,专门以小指发招。
天魔功外门应用技的一门天魔刺,专破各种护身罡气,重创心肺经脉,特别是配合天魔功的吸蚀劲道,虽然说小指的伤害力不大,但是只要给戳中要害,往往就有一击毙命的效果。
(不是天魔劲,出手也不够正宗……可是她是怎么学会魔族武学的?也是那个宗次郎小鬼传给她的吗?)
几个疑团在脑里盘旋,兰斯洛终于认真了起来。不必什么动作,从身上散发的冷凝气势,让一直勇战不退的她,缓慢而慎重地后退几步,拉远彼此距离。
两人的打斗,早已惊动附近人群,不但下方有人围观,指指点点,就连新撰组的队员都从四面八方赶过来,如果不速战速决,等一下就很麻烦了。
几个战术在兰斯洛心中成形,但在他有所决定之前,浮上心头的一道警讯,让他改变了主意。
(什么人在旁边偷看?阴森森的感觉,不像是什么好东西……嗯,有天位力量,是什么人?)
估量不到,兰斯洛也不愿意在这种情形下出手,给别人掌握到自己的破绽,当下一声长笑,飞身便退。
“哈,蜥蜴女,咱们两个今天到此为止,改天再找你玩过。”
以兰斯洛此时武功,说走就走,她虽然试图拦阻,却给他几道隔空掌劲阻住去路,只得放弃追击,喝令新撰组队员与己一同离去。
而这些景象,自然也落入一众旁观者眼中。
“……枉费我们刻意隐藏,居然还是被他发现了,这人的武功比之北门天关一战,似乎还又高了些啊。”
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可是却又另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沙哑,彷佛是两块石头彼此摩擦一样。
“要是这样的距离还察觉不到,这种强天位也可以准备后事了,莫要说是他,就连那个蜥蜴小娃儿,也发现了你的邪气啊。”
“嘿,老师的意思,总不会要我改个名字吧?”
谈话的两个男子,都穿着长袍,一黑一红,彷佛很讨厌太阳光一样,不但遮住面孔,连手上都戴了手套。
而当看到兰斯洛背影消失不见,他们两人才回转过身,面向在他们身后等候了一会儿的客人。
两人的对面,站着几名身穿灰色长袍的客人,虽然袍角上绣有神职人员的光明徽印,但源自身上的一股阴冷感觉,却让人感到说不出的诡异。
“久等了,各位长老,让各位久候,真是相当抱歉,那个魔胎的武功,几位想必刚刚都看到了,现在……我们就来讨论一下我们的诛魔大计吧。”
几乎是一整夜没睡,枫儿在昨晚与那猪头敌人对峙之后,就起了疑心,因为那猪头兽人所使用的武学,赫然就是鸿翼刀法。
绝世天刀的刀法,为何会被一名猪头人所使出来?就自己所知,王五对这套刀法非常重视,除了他本身之外,就只有把这套绝刀传给师弟兰斯洛。所以综观天下,拥有天位力量,又会使鸿翼刀法的,就只有这两个人了。
王五应该还在恶魔岛上,这个兽人不可能是他。
可是,兰斯洛大人又怎么会变成一个大猪头呢?
这件事真是越想越怪,本来想要立刻去驿馆,找有雪查问,但却被宗次郎缠得脱不了身。这孩子缠人的本事,真是和青楼的那位义姐有得比,被他这样拦身一抱,简直就像是被一只大章鱼爬上了身,动都动不了。
好不容易等到了早上,可以找机会溜出去,易容改扮,跑到有雪居住的驿馆去,却得知他们一行人受到袭击的消息,整个驿馆乱糟糟的一片,有雪他们也已经人去楼空。
“那么……请问一下,他们到哪里去了呢?”
得到池田屋这个答案,枫儿又匆匆地赶去,怎知道仍是扑了个空。旅店老板刻意为大使保密行踪,不肯吐露,最后枫儿还是用武力威逼,这才问到答案。
“他们到哪里去了?什么?嫖妓?”
枫儿只有暗自叹气的份。本来就知道让雪特人掌握大权不会有什么好事,没想到他会胡搞到这种地步,即使是伪装,好歹也是身为一国大使,这样子在外宿娼嫖院,成何体统?
匆匆又赶到那家幻雾似真居,总算见到了有雪。那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骚动,正自闹乱成一团,十几名白家子弟像是吸了毒气一样,表情抽搐地坐在一旁,只有那名叫做白澜雄的领队,正自对他们大声呼叱。
“没用的东西,不过就是看到长毛象而已,这样就把你们吓倒了吗?我还不也是看到了,那又怎么样呢?晃来晃去而已嘛!你们自己身上没有吗?不中用的东西!”
和无精打采的子弟们相比,白澜雄趾高气昂的态度简直是异常了,特别是,当他提到“你们这样还算是男人吗”,听到男人这个字眼的白家子弟们,一个个都抱着头蹲了下去。
“他们怎么了?”
“别在意,不过就是嫖妓的时候遇到小小挫折,好比事后发现自己生花柳一样,每个男人一生中都会遇到几次这种打击的。”
有雪不正经地的回答,令枫儿皱起了眉头。好歹曾经在青楼里头待过不短时日,对于各处妓馆的花招,她不是不清楚,看这状况已经料到个大概,当下也不多言,直接追问兰斯洛的行踪。
“这个……老大好像没有交代,他听说我们要来嫖妓,马上就很不屑地走了,没理由会……”
问起正经话,有雪自然是胡说八道一堆,不肯吐露实情,枫儿自然也没办法好想,只得交代,如果兰斯洛归来,一定要马上通知。
“还有……有雪大人,那个猪头人……该不会就是……”
这句话出口,连自己也觉得荒唐,枫儿摇着头离去了。本来该直接回居处驿馆的,可是因为脑里想着一些问题,脚下也不禁慢了下来。
有雪一干人在日本根本不可能有仇家,更何况他们现在的大使身分,照说没理由被人袭击,为什么会有人杀进驿馆,要取他们的性命呢?
是身分被人看破?还是有人想对炎之大陆的使者不利?亦或者……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昨晚好像看到紫钰,在北门天关失踪的她,为何会到日本来,而且还似乎不认识自己,这件事委实匪夷所思,看来也是要追查一下了。
让人疑惑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可是却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忙,白家的监视系统似乎没有半点作用,尽管自己是已经认命了,不过这负担实在是重了些吧……
方自疑惑,忽然察觉到空气中的异样波动,在西方,有人正在进行天位战,会是兰斯洛大人吗?
枫儿心生疑虑,正要赶过去查看,后方一声大叫,让她停下脚步。
“喂,前面那位美美的花姑娘,可以陪我去喝杯茶吗?”
这是再明显也不过的搭讪了,在京都,有许多出身富家的浪荡子弟,整日在大街上闲逛,向美丽女子搭讪,只要态度不逾矩,对方倒也不以为忤,但枫儿此刻又怎有闲情理会了?更何况,为了要溜出来,她已经特别改扮过,掩去脸上丽色,和美貌扯不上干系,没理由会被男人看上的。
“前面那位花姑娘……穿灰色衣服,手里拎个小袋,脸上还易容的那一个……对,不要怀疑,就是你,不要左顾右盼,西纳恩和青楼教出来的易容术,就那么几百套,你以为我认不出来吗?”
说不大吃一惊是不可能的,会用这种口气说话,全日本恐怕只有一个人,枫儿蓦然回头,隔着长街中汹涌人潮,看到在街尾发话的那个人。
换去了本来神职人员的长袍,改成浪人似的打扮,脚上穿着木屐,腰间斜斜挂着一把木刀,手里拎着一个写着“醉”字狂草的酒壶,天草四郎就站在那里,微笑地朝这边望来。
势难想到会在这里被盯上,枫儿心里闪过几个念头,却终究是顾忌对方实力,不敢轻举妄动。
“雷因斯的公主丫头,傻呼呼地站在街心很不好看吧,赏个脸,和我这英俊老头子去喝杯茶吧。”
以武炼的方言说出,代表没有拆穿枫儿身份的打算,既然对方有这样的诚意,枫儿也只有默默跟着走。
“你想做什么?”
被带到一间酒馆内,枫儿本想维持沉默,以静制动,但是对方却比她更为沉得住气,自顾自地要了绿茶、羊羹这一类的茶点,然后就喝起茶来。如果这样拖下去,可能很久都无法脱身,要是这人有他徒弟那样的耐性与缠性,自己就麻烦了,所以不得不主动打破沉默。
“没什么啊,一个受了伤的英俊老人,在街上晃荡时见到美人,顺道打个招呼,大家一起去喝茶,这样子很奇怪吗?”
天草四郎满不在乎的笑答,反而令枫儿难以应对,照她先前得到的情报,天草四郎应该因为重伤,隐居疗养,没理由出现在京都的,现在他亲身来此,自己又被他看破,一切计划都被打乱了。
“不用这么奇怪,世上的人有很多种,每个人重伤以后的反应也不一样,有人喜欢躲起来专心养伤,有人就是坐不住,就算伤好得慢,也要上街闲逛。”
天草四郎笑道:“不过,就算伤势没好,我和你的差距仍然没有改变,你想要试试看吗?”
枫儿不语。两人的实力差距如此之大,即使对方仍然伤重,她依旧没有半分机会,出手是自杀行为。
“幻脸术用得不错,辅助面具也满精巧的,不过,可以让我看看你的脸吗?嗯,我还记得,上次见你的那一次……是基格鲁之战的时候吧?”
被提起基格鲁之战,想到自己在那一战中受到的重伤,连小草小姐都因而亡故,枫儿就不禁捏紧掌心。只是,既然现在不能翻脸动手,气愤亦是无用,一番犹豫后,她卸下了脸上的易容伪装。
天草四郎笑道:“呵,很漂亮的一张脸蛋呢,主的本事真是大,这世界因为他的创造,才有这么多的美人,就冲着这一点,我就再多信他个几年吧……”
枫儿的相貌,近日来京都城内见过的人着实不少,这时一拿下面具,登时引起旁边一阵骚动,又见她和一名浪人同桌,周围酒客无不窃窃私语。
天草四郎却对这些视线浑不在意,几杯茶喝完,吃光羊羹之后,将几枚铜板丢在桌上,起身便走,让枫儿大吃一惊。
“你……”
“我这次来,只是来看看我那怪徒弟的新娘,顺便也来告诉你一声,日本的存在,并不会碍到你们什么,不用对它策划些什么。”
天草四郎的立场,枫儿料想得到,但这句劝告却非她所能回应,只有继续维持沉默。
“啊,还有一件事……或许不该由我来说,不过,我那小徒弟是个怪人,别对他投太多感情下去,不然最后受到伤害的一定是你。”
“为什么这么说?”
和宗次郎相处得极为亲密,枫儿势难想到天草四郎会有这样的评语。
“呵,秀吉小子没有告诉你吗?你是他的未婚妻,应该有权知道这个啊。”特别用武炼方言说出,代表了天草四郎对此事的重视与保密。
“秀吉公曾经告诉我……宗次郎不是他亲生,是上任幕府大将军织田信长的遗孤。”
“哦,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信长是魔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