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月自由都市耶路撒冷
“虽然有点遗憾,不过我想这样是最好的结局。若是你我坚持要斗下去,闹得两败俱伤,对你对我都不是好事。王五元帅,你的绝世神功我很钦佩,今日的战局我愿认输,往后的一年时间,我不会对你或是对武炼挑衅。”
公瑾做事极为明快,既然已经决定收手罢战,除了客套话之外,他更明白立下誓约。
王五的武功太强,如若自己要将其杀灭,恐怕要连同奇雷斯、多尔衮、石崇,合力战他,这才有必胜把握。算算所需要的准备,没有一年时间是做不到的,立下誓约,表明对武炼没有敌意,以王五的个性,自然会同意就此罢手,双方各自休养生息。
交代完应该交代的东西,公瑾掉头就走,预备离开战场。他还有太多的事情要作,联络石崇、会同朱炎打开耶路撒冷的地下遗迹、面对雷因斯将作出的反应……还有,奇雷斯的武功照说是足以镇压全场,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回来,难道遇上了什么麻烦问题?
“周大元帅,你不是在与我说笑吧?这样就想走了,你以为这是三岁小孩在打架,说走就可以走了吗?”
似曾相识的语句,听在公瑾耳中,分外让他感到讽刺。王五不是爱开玩笑的人,而他身上散发出的肃杀霸气,更显示他并非在说笑,为了不给对方偷袭的机会,公瑾缓缓地转过身来。
“我不明白王五元帅的意思。你我都是一军之将,肩头各自担负着无数生命的责任,我听说你是个愿意为家乡、同胞付出生命的汉子,难道你要为了争勇斗狠,让武炼卷入征伐战火吗?”
已经悄悄运劲戒备,公瑾仍不放弃交涉。虽然他不像王五那样厌战,可是没有好处、没有七成胜算的硬仗,他绝对不想打。
“周大元帅,你知道承诺是什么东西吗?”
“嗯?”
“所谓的承诺,是两个男子汉在相互信任的情形下立下约定,是因为对彼此的敬重,承诺才有其意义。”
王五道:“一个不守承诺的人,就会不守第二个承诺,我没必要再去相信他说的任何话。”
公瑾闻言心头一震,自己似乎没有把武炼人的单纯个性考虑到,不过,王五对自己撕毁五十招之约的愤怒,属于私怨,这样的怒意能不能用民族大义来压下呢?
“王五兄,我认为你还是再考虑一下比较好。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只要能保住武炼的和平,你不觉得该收敛一下自己的怒意吗?”
合情合理的话语,但王五只是摇摇头,道:“我不喜欢斗争,但我也不是傻瓜,在我提出五十招之约时,我已知道你会毁约不顾,可是我仍然愿意去试,因为我希望除了我之外,还有别人也重视和平,也期望你是个有血性、值得敬重的男子汉……但你的行为却令我失望,如今你在我眼中已经不是一个男人,我不会再和你谈什么了。”
“即使我在你眼中已是个不讲信用的卑鄙小人,可是,一场胜算不足四成的仗,你还要打下去吗?王五不该是个这么愚勇的武夫。”
“周公瑾,世上不是每个人都喜欢算着胜算来作战,不过如果你喜欢算,我就用我们武炼兽人的算法,让你听听我的计算……你是个非常小心的人,没有万全计算,绝对不会从黑幕下冒出来。如果你用中都皇城之战的规模来对付我,再加上你的魔族帮手,我只会和陆游一样收场,那么,我该怎么做,才能避免一个不公平的必死战局?在一个有公平胜算,甚至占点小便宜的情形下战你呢?”
王五寒声道:“危机与转机只是一线之隔,今天我由武炼赶来,消耗掉一半的力量,这是我的致命弱点,但也因此诱得你轻敌大意,居然独自一个人来战我,现在我们两个人身上都重伤,力量都只剩一半,算算其他的影响因素,胜负在五五波上下,是最公平的情况,我如果不趁这机会把你干掉,难道要等一年后的某个月黑风高夜,让你带奇雷斯、多尔衮、石崇合力来灭我武炼吗?”
面对严厉的嘲讽,公瑾微微闭上眼睛,没有再答话,因为他终于也明白,事情已非言语可以解决。自己非但算错了王五的实力,也低估了他的智慧与决心,自己竟是听了他的话才惊觉到,要杀自己,再也没有比此刻更好的机会,可笑的是,自己居然一直认为王五迂腐固执,不足为惧。
这次王五由武炼赶来,想必在路上他就已经有了觉悟,把营救王右军当成次要目的,击杀自己当成主要。五十招之约,是王五为了避战所做的最后努力,但是自己并没有发现这个挽救和平的机会,更在不知不觉中,被王五把整个局势都扭转了。
(王五……这男人真是可怕,明明陷身在我设计的战场,却能在我的战局里另辟新局,反把我设计进去……可恶,我没有时间了,如果不能尽早结束这战,石崇他…
…)
也在此时,公瑾心里微微升起一种悔不当初的感觉,也许自己当真是作错……真是不该用力地踩下这头睡虎的尾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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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经让我明白,不管我怎么退让、怎么容忍,你最后还是会把我的同胞逼得无路可退,所以要保卫武炼的唯一方法,就是让你死在这里。”
斩钉截铁的语气,宣告了事情的无可转圜,却也显示了王五深沉的痛楚。一直以来,他都为着和平而努力,作着各种尝试与付出,他相信所有生物都有追求平和快乐的天性,但不管他怎样做,最后都总是有人令他的努力成空,逼得他不得不以武力来维持和平。
“既然如此,那还废话些什么?你和忽必烈一起上吧。”
公瑾冷淡地发出挑衅,自己也没有傻傻地站在原地挨打,一句话说出后,他也召唤了自己的“搭档”,耀眼的闪电光雷由九天之上轰下。
“周公瑾,你和你的野心一起倒下吧!”
王五狂喝声中,粗硕的右臂似乎发出某种震波,六枚直击下来的光雷竟然都给挡在一丈开外,全数爆炸消灭,没有半枚能够近身。
六枚光雷没有能够阻慢王五动作,他身形一晃,就已经到公瑾身前,左拳重重轰了过去。
公瑾心中正叫不妙,举臂一挡,狂运内力预备承受冲击,哪知道双方一记硬拼后,公瑾固然是被震退,王五却也是踉跄后跌数步。
(怪了,王五的力量怎么锐减了?如果还有刚才的拳力,这一下不只是手臂破裂见血,骨头都会被打折,为何他……)
讶异还没得到答案,公瑾率先攻出一掌,王五反拳挡架,白鹿洞内功对撼弱水劲,彼此身体都是一晃,稍一回气,又是一次拳掌对击。这次的感觉更是清晰,王五不只力量锐减,连回气速度都与自己相若,只剩下四道的弱水劲,充分证明了自己的想法。
“嘿!”
“喝!”
双方同时发劲,把对手震退,强横内力在已伤的腑脏中激荡,公瑾与王五的口鼻都溢出血丝。两人不约而同地把血一抹,在他们再次交手前,七枚光雷以不同角度击向王五,却仍是与之前一样,尚未近身一丈,就被溃散消灭。
(原来如此,这就是王五的战术……)
光炮的攻击再度无功,公瑾见状登时领悟。在之前的攻击中,王五已经悟出了对应战术,这些光雷的威力很强,几枚一起连发过来,任何强天位高手都得全神应付,也就会被旁边的自己趁机攻击重伤,但这规则在王五身上却出现例外。
一身二用,所有的光雷都由“义兄”去全力应付,这些光雷只是徒有能量,没有天心意识迫增杀伤力,同样的,右臂也只要持续发出震波,组成护罩就成;王五则把全副精神都放在敌人身上,全力杀敌。
之前王五与忽必烈的力量合一时,凭着双倍强天位的巨大力量,爆发着无比的速度与杀伤力,用最简单、直接的战法去摧毁敌人。这种恐怖的打法,令公瑾光是想到就觉得脑后发寒,但越是高度集中的战法,越不能受到干扰,如果王五在攻击中被光炮偷袭,那么可能在胜负分晓之前,他就先倒了下去。
为了保险,王五不再把两股力量合并使用,只是用右臂的力量去清除一切干扰,凭自己的实力去战公瑾。双方都是身负重伤,力量都只剩下原本一半,这一战不但公平,而且胜负难料。
(以最原本的实力决胜负,这就是武炼武者的坚持吗?哼,也好……王五,你堂堂正正的挑战,我周公瑾接下了。)
心念一动,公瑾趁着两人对击,再度将距离拉开的机会,猛地飞身翔空,把距离拉得更远,以便使用他的拿手兵器。
“刷”的一声,银龙也似的长鞭,破云、破空而来,向王五卷去,到了近处,更化成汹涌海浪,像是把所有日光吞噬,朝王五覆盖下来。
以天心意识影响环境,公瑾无疑是当前众多强天位武者中,最擅长使用这个技巧的人。然而,刚刚就连米迦勒都能防御下来的攻击,又怎会难倒王五?
微一转念,王五周遭的大气结构发生改变,由公瑾所激起的怒涛消散无踪,还原成十数道银鞭乱影,像是有生命的异物,不住根据王五的动作,变化着攻击的方位与力道。
“好鞭法,周公瑾,你很喜欢打远距离战吗?我就陪你打吧!”
长喝声中,王五做出反击。他没有如公瑾预期的那样鼓动刀气,只是再次扬起了风,刹时间,几股气流迅速升起,挡住了公瑾的鞭击,而一道强风朝公瑾狂飙过去。
(又是风,这次是风?还是刀气?)
公瑾一时间判别不出,而他所顾虑的事很快就成真,那道狂风在迫近身边时,忽然骤转剧烈,变成一道刚猛刀气,若不是他早已有备,这一下就要伤在王五刀下。
“闪过了吗?别高兴得太早,后头还有啊!”
王五又是送了两道强风过来,公瑾的天心意识无法判断哪一道蕴藏着潜劲,只得两道都挥鞭阻截,果然在震散其中一道气流时,感觉到一股敌劲相抵触。
两人你来我往,转眼间就恶斗了十余招。公瑾的千里神鞭,吞吐迅捷,力道雄浑刚猛,本来是远距离战的利器,但却偏偏碰到了王五,这个手上虽然没有兵器,但却堪称是风之王者的刀客。
整个空间的大气流动全被王五意念操控,每一股气流、每一道强风,都化作他的手脚与钢刀,灵敏地攻击敌人,如果说千里神鞭的攻击范围远达数里,那么王五的风之刀,攻击范围只会比这更广更远,令公瑾完全占不到距离上的优势。
而且,虽然公瑾的千里神鞭,威力逐渐地提升,可是王五也使用了鸿翼刀。
“大江东去。”
连续几十招,王五都只使用这式鸿翼刀的起手刀招,平淡无奇的招数,似乎没有多少杀伤力,可是换成以长风之刃来施展,却骤变为无定无相,诡奇难测,虽然反反覆覆都是这一招,但乘着风势变幻,却像长江巨浪,没有一刻是静止相同的。
公瑾几乎给弄得眼花撩乱,只能紧绷每一根神经,从周遭的大气流动,推测王五哪一招是攻,哪一招又是守,至于平常的战斗经验,这时似乎全部派不上用场。
(……单凭大江东去,看来是占不到上风,白鹿洞武学确实有着天下武术正宗的威力……这样打下去不是问题,但这里毕竟是周公瑾的战场,他有没有埋藏别的高手在附近呢?)
考虑到战场外的因素,王五固然担心公瑾一方会有高手出现,公瑾又何尝不顾虑雷因斯一方的援助?像是东方玄龙,战前明明得到讯息,他已经进入耶路撒冷,可是打到现在仍没见到这老头。若是平时,自己不会把这老人放在心上,可是现在只要随便多一个小天位武者,就能影响这场战斗的胜负,他又怎能不急了?
抵天之剑、赤壁故垒,这两式都是武学中近乎不破的防御招式,但也有着共同缺点,就是能守不能攻,在双方都急于尽早了结此战时,他们放弃了使用这两式绝招,全力主攻。
激战像是永不休止般持续着。两个人使用的兵器都是超长范围,刀之狂风、鞭之银龙,在空间里不住乱击,忽焉在空,忽焉在地,每一下交击都形成能源漩涡,也大量消耗两名决斗者的内力。
在体力消耗的同时,伤势也不住在两人身上出现。虽然双方都是采取不让敌人近身的远距离战术,但倾全力攻击的结果,他们的护身力量都相对减弱,只要挨上一记,受创就严重许多,时间一拉长,两个人都是浑身浴血在作战。
公瑾和王五都有一个认知。他们现在的体力都很衰弱,内力也感到接应不上,而天位力量是由自身内力组合天地元气而成,随着内力的大量消耗,他们的天位力量也越来越弱,再这样打下去,两人很快就要衰退到只有小天位出力,那样子的情形,会是怎样?
不能再想,两人只是专心地交手,而战局的激烈,也让他们没有留力的余裕。公瑾感觉得很清楚,王五的攻势凶猛,不仅半放弃了防守,很多时候甚至使用同归于尽的招数,显然是打定主意,即使牺牲生命,也要把自己当场搏杀,如果自己还不能放下羁绊,攻守之间有所窒碍,败亡就是注定的命运。
然而,很多心障并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特别是,对公瑾而言,这场决斗并不在他预期之内。原本自信即使战况不利也能弃战离开的他,并没有生死之战的觉悟,不比王五在前来此地的路上就坚定信念,这时虽然极力宁定心神,但却有很多的东西不能放下……
“怎么了?周公瑾,发现你还有很多东西舍不下吗?”
“彼此彼此,难道王五你又能完全放下?武炼没有了你这根擎天柱,从此就完蛋了,在你死后,武炼会被其他强权彻底并吞,把王字世家彻底从世上抹去。”
这本该是王五最顾虑的事,但是被公瑾冷酷地指出后,他却只是淡淡一笑。
“呵,或许吧,万物有生有死,九州大战之前武炼并不存在,未来也必然有灭亡的一天,如果一个国家的存亡,就系于一个人的生死,这个不正常的国家注定会灭亡。”
“哼!你倒是很看得开,一生守护家国的绝世天刀,最后居然变成了一个历史学家?”
“从历史的角度来看,一切事理都很透彻。国家的兴亡与否,无关乎一、两个强人的支撑,而是在于人心,当人心背离,再强大的国家也会灭亡。武炼的诞生,是因为兽人同胞不能见容于人类世界,被限于西南一隅;要是将来兽人能在风之大陆上自由生活、居住,武炼自然会灭亡,在那天之前,不管武炼被灭国几次,都会重新站起来。”
一道刚猛的龙形鞭劲,撕裂翻涌的大气之海,重击向王五。王五不做闪避,让这一鞭在腰侧碎肉断骨,却同时也鼓动刀之风,攻势骤转强烈。
左臂一握一扬,鸿翼刀的雄姿英发一式,让周围空间忽然炽热起来,长风吹拂过的地方,飙射出数百道烈火炎劲飞腾,给风中刀劲一催,不受控制地乱舞纵飞。
无迹可循的乱舞攻击,公瑾也难以尽数挡下,鞭浪气海虽然将其中的大部分给扑灭,却仍是给其中数道破阻而出,在公瑾左臂割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
“可是你呢?如果没有你,艾尔铁诺还能延续下去吗?如果有一天,艾尔铁诺亡了,还会有人把它继承复兴吗?这个答案你比谁都清楚,周公瑾,人心早已经背离的国家,没有延续下去的可能,你只是一直在骗自己。”
“胡说!以前的艾尔铁诺,没有好的执政者,又有奸佞在朝,所以才会朝纲大乱,国力日衰,但如今旭烈兀已经在位掌政,石崇也被驱逐流放,艾尔铁诺会重新站起来。”
“没有失去过东西的你,当然可以这样说,可是对于曾在苛政下失去亲友的人,那些梦魇他们永远也不会忘记、不能弥补。民心如水,在居上位者为政不德的时候,就会变成巨浪,白鹿洞儒学所倡导的,无非就是顺应天理人心,你只有一个人,怎么挡得住这股巨浪?你以为你真能一辈子都逆天行事吗?”
“王五你给我住口!我不会让艾尔铁诺倒下去的,只要有我在,艾尔铁诺不管怎样都会复兴。”
同样的争辩,也曾出现在公瑾与王右军之间,当时言语激辩失利的公瑾,用绝对力量压得王右军还不出口来,获得完全胜利,可是对上王五,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不管攻击的鞭势怎样猛烈,王五仍是有攻有守,以实际的武力扞卫本身信念,并且对公瑾的信念发出质疑。
“如果武炼在我死后灭亡,我确实有着遗憾,但即使我与你一起在这里倒下,我的朋友、我的弟兄、我的亲人,会继续把梦想延续,会继续代替我守护武炼……你所说的情形,我王五可以保证不会出现。”
六枚光雷由不同角度旋转击来,王五看也不看,全然信任自己右臂的防御气罩,自身专注于与公瑾之间的防守,振臂招来一道强风,斜斜卸开公瑾的龙形鞭劲,顺风反击过去。
“可是,这件事你周公瑾不会明白。你与陆游一样,一生都只是靠自己力量在独撑大局,你不曾与同伴分担梦想,也不会与同伴共同为梦想而努力,因为你没有办法信任自己以外的人,只能单方面对你的部属和机械下命令。为什么?如果你守护艾尔铁诺的理想对得起天地良心,为什么你会怕没有人跟随你?其实你根本就心里有数,你自己就像艾尔铁诺一样,已经众叛亲离,没有挽回余地了。”
在公瑾过去所面对的指控中,再没有比这更严苛的一次了,特别是,这次发出指控的人,公瑾并无法像过去一样,用单纯的力量将之压倒,而王五的存在,仿佛就与天命结合,稳屹不摇地压迫过来,明确地告诉公瑾,他是个逆天命时势而行的人。
(难道……这场战斗的天命流向,真的在王五身上?天命注定,艾尔铁诺的气数已定?)
这个念头在公瑾心中一闪即逝,没有动摇他所坚持的信念,可是,当看到王五在自己与轨道光炮的凌厉夹击下,依然有攻有守,与寄托于他右臂的灵魂并肩作战,合作无间,那一刻,公瑾忽然有一种微微的欣羡感觉。
这时,公瑾就已明白,不管这场战斗的最终胜负如何,在某个角度上,自己已经彻底地惨败,而且是早就已经败了……
※※※
天位战的决斗,双方信念是一个很大的决胜因素。坚强的信念,可以加倍提升天心意识的爆发效果,甚至逆转战局,赢过比自己更强的敌人,缔造奇迹。
公瑾与王五激斗良久,在浑身浴血的苦战中,两人竭尽所能,寻找对方每一丝可能存在的内在、外在破绽。如果在找到这丝缺口前,贸然以猛招全力进攻,那么不但不能克敌制胜,反而容易在全力一击、自身防御降至低点时,被敌人反击,一招毙命。
由于彼此实力相当,又都是心志坚强之人,可能再拼上两天,也未必能找到足以影响战局胜负的缺口,所以他们不得不主动出击,试图为对手制造破绽,而在一轮交锋后,王五终于看见了公瑾的动摇。
心志的动摇,就出现在施展的招数上,如果不能把握这丝破绽,战斗就要日以继夜地持续下去,王五猛吸一口气,左臂忽然变得粗状雄健,血管筋络如同树根般盘错浮凸,饱涨灌满了天位力量。
(王五急着想要分胜负……这么猛的一击,耗力极大,王五未必还能保有强天位力量,他想孤注一掷吗?)
高度的能量汇集,引起了公瑾的警觉,但是在他有所对应之前,王五就已经扬臂发招。
“周公瑾,卷起千堆雪。”
过去对鸿翼刀搜集的资料,在公瑾的印象中,这该是一招与“大江东去”类似,攻守兼备,威力却不算强大的刀招,可是在王五手中,就连这最基本的一招都起了变化。
王五的手臂像是在使着太极劲,又像是弹弄大竖琴,一拉一放之间,大气随之流动,强风也就跟着出现。这次的狂风,不是像先前水平吹拂、弯折变化,而是在原地打转数圈,很快就形成一道巨大的龙卷风。
没等公瑾表示他的惊讶,王五双臂一推,龙卷风就狂噬过去。这全力一击所造成的内力耗损,让王五的天位力量弱了一个层次,但推出去的龙卷风高速转动,漏斗形的风尾拖卷着地面,吸收着地上的泥沙木石,不住壮大本身威力,转眼间就扩增成一道直径数十尺的巨大龙卷风。
(如果可以用卸劲来躲避,就能保存元气,压倒王五,可是这么大的龙卷风,卸得了吗?)
旋风之中,飙转着鸿翼刀的锋锐刀劲,像涡轮般越转越急,威力也逐次往上提升,公瑾在空中连退了数尺,却觉得这道龙卷风仿佛笼罩整个空间,刀劲像是漫空洒出的细雪,翻涌迫近,越是后退,公瑾越是觉得自己无处可躲。
(不可能卸掉这么大的龙卷风,只能用硬拼来解决,但这样一来,连我也无法维持强天位出力了……)
躲不下去,只有用力量强行破开,公瑾催运护身气劲,抵御激烈斩击的刀劲,主动往龙卷风冲去,同时也施展断绝自身六感的道术,不被龙卷风的高速旋转影响,在侵入龙卷风中心风眼时,乱鞭狂轰出去,数百道沉重鞭劲由内部将整个龙卷风撕扯碎裂,消散无踪。
巨大的龙卷风烟消云散,天光云影回复正常,朗朗日光骤洒下来,公瑾觉得眼前一亮,立刻惊察到不对,日光炽烈得异乎寻常,内中蕴含的压迫感更是不对。
(不好,刚才被龙卷风阻隔,什么都感应不到,王五在这段时间里做了什么?)
公瑾的乱鞭护住周身,睁眼一看,只见天上的云影有了改变,本来定位住云海的八枚烈阳火球,呼应王五的召唤,由天上像陨石般落下,往他身边集射过去,几圈高速旋绕后,八枚烈阳火球排成一线,鲜红色的炽烈火焰,像是岩浆喷发般翻涌喷吐,燃亮了大半天空。
(王五,这招真是毒辣……)
卷起千堆雪,在王五手中既是攻招,也是扰人注意的烟雾。烈焰刀的修为,王五不如多尔衮精纯,仓促间要运使八阳,集气时间会成为最大破绽,是以王五用龙卷风阻断公瑾对外界的感应,在那短暂时间内,将八枚烈阳火球归并,预备做出最后一击。
彼此的肉体都已伤疲不堪,能流的血几乎都已流出体外,护身气劲也衰弱至小天位出力,如果被八阳烈焰刀正面砍中,公瑾肯定是当场化灰惨死,但事情真能那么顺利吗?
“嘿,王五,你这疯子,你自己同样只剩下小天位力量,你真以为可以驾驭得了八阳境界?”
公瑾的冷笑并非无因,八枚烈阳火球同时运转的八阳境界,是干阳大日心法配合强天位力量催运的结果,王五如今只剩下小天位出力,怎能驾驭这八枚疯马般的烈阳火球?
越是威猛的阳刚武学,失控崩解时的反噬也就越强,事实上,两人都看得很清楚,烈阳刀一组成,其中的两枚烈阳火球立刻崩解消灭,王五运劲的虎口随之破裂出血,只不过立即给高温蒸发,并不明显而已。
“八阳境界确实不是目前的我所能驾驭,但只要它能把你一击毙命就已足够。”
王五身上不住冒出大汗,却又随即蒸发殆尽。他并不是喜欢多话,而是烈阳刀委实太过刚猛,他要将气血波动与之调匀合一,才能挥刀出击。
“你撑不到那时候的,只怕连你自己也在担心,这一刀挥出去,还没斩到人,你自己就先变成一堆灰烬了。”
公瑾尝试着抢近过去,想打断敌人的聚气,但王五一面凝缩烈阳焰球的火劲,一面却把不能控制的炎劲,转化成“雄姿英发”一式乱射出去,顿时方圆数十尺的空间,布满了交错乱射的烈火刀劲,公瑾的乱鞭云海虽能阻挡,却是抢不过去。
“我和你不同。除了我自己之外,我义兄也与我共握着这柄烈阳刀,当我们兄弟两人联手,我就有信心能够驾驭它,斩下一切敌人。”
王五喝道:“义兄,请你再次与我并肩作战,强虏灰飞烟灭,去!”
自从鹏奋坡一战后,鸿翼刀第八式就成了王五的伤心回忆,因此他选择将之封印,在这拼命的最后一刻,他选择攻击性最强的第六式“强虏灰飞烟灭”,放弃了威力随心境而变化的第八式。
虽然有着细微的缺憾,但却已经足够,在强虏灰飞烟灭的推动下,六枚烈阳火球炽盛放光吐焰,化作了一头飞腾的火凤凰,由上而下地向公瑾扑击过去。
刀势还未击到,公瑾已经觉得自己的鞭子承受极大压力,不但鞭势溃散,鞭梢甚至抵御不住那股高温,开始着火燃烧,而自己呼吸困难,内息竟然有些提运不上,还没与烈焰刀交锋,就已经败象毕露了。
只是,不知该说是优点还是缺点,在这绝命一刻,他脑中仍有许多念头纷至沓来,让他仿佛感觉不到及身压力般,进入完全隔绝的思考。
(为什么?为什么王五可以这么强?不但把我的战局整个变过来,还反把我陷到这样的地步?)
(到底他是用什么东西在推动力量?如果说武炼是他的力量泉源,为什么他可以放下得这么彻底?他真的不怕自己死后武炼会灭亡吗?如果这种放得下的决绝,是他之所以强悍的理由,那么始终放不下的我,哪有能力与他竞争?)
(不,也许是我想错了,天心意识的强弱,系于信念与意志的坚强,如果放得下的洒脱,能够加强信念,那么放不下的坚持,也是一种强烈的意志表现,我没有理由输给王五的,我要守护艾尔铁诺,我要守住这个理想的国家,因为这是我周公瑾用生命许下的承诺!)
几个意念骤现骤逝,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当最后的短暂意念出现在脑中,公瑾蓦地仰头狂啸,声传九天,跟着,就在他乱鞭防御网被破的那一刻,公瑾竟然主动向六阳天刀迎去。
计算力量、速度、方位,公瑾都没有能力抵御烈焰天刀,被飞腾赤焰从中剖开、烧成灰烬,就该是他必然的命运。
然而,如果什么都照合理的轨迹发展,公瑾不会被逼到这种地步,王五也早该在轨道光炮与强敌的合击下落败身亡,在性命相搏的最后一刻,某种不合理的变化,也出现在公瑾这一边。
刹那间好像发生了什么,是风?是光?还是冲击波?王五不能肯定,他只是觉得手腕剧震,某种巨大力量正面撞上了六阳天刀,不是正统的白鹿洞内功,炽热的感觉反而像是某种炎系武学?
(白鹿洞没有这种奇门技巧,是大雪山的绝学?东方世家的神功?还是周公瑾从魔族那边学到的技巧?)
尽管时间很短,但却把烈阳火刃的锋口撞击碎裂,令得原本必杀的一刀,出现破绽,让公瑾本来几近送死的冒险举动出现转机,冲入熊熊烈火中。
足以熔铁沸钢的高温,烧灼着公瑾的肌肤,赖以维持生机的护身真气,处于随时会崩溃碎裂的危险边缘,痛楚像是锐利的锉刀,切割着脑内的每一根痛觉神经。
(我……不可以倒下,如果我死在这里,真心想要守护艾尔铁诺的人就没有了……我不能像王五那样看得开,可是如果不先赌上性命,我就是死了也不甘心。)
抱着这个念头,被烈焰焚身的公瑾像是一颗火流星般,拖着长长的火尾巴,突破六阳天刀冲出,笔直撞向王五。
没有章法,也不是任何的武学变化,只是像一个醉酒莽汉般横冲直撞,虽然已经没有什么杀伤力,但却把王五撞个措手不及,往上方云层推过去。
“周公瑾,你……”
近距离之下,王五清楚感觉到公瑾身上那股逼人的热劲。公瑾的身上仍然被火焰包围,无法确认他实际的受伤情形,但王五还是看见,火焰下怵目惊心的焦黑肤色……
“你想要做什么?”
“嘿,还用说吗?我只是赌上性命,踏在和你一样的细钢线上。”
不用再问,当两人急速接近云层,王五也察觉了公瑾的意图。在云层中,还有数十枚浮沉闪烁的光雷,随气旋的转动而飞绕,适才战斗瞬息万变,王五没有能全部用于攻击,这数十枚光雷就被留在云上,结果现在就成了公瑾的目标。
在之前的战斗中耗尽内力,虽然公瑾还有一些隐藏的绝招,但却已经没有足够力量去推动,不能施展足以与六阳天刀相抗的强力招数,只有把决胜希望寄托在别的战术上。
数十枚强天位出力的光雷,一次连环爆炸开来,杀伤力将以倍数递增,绝不仅仅等于连接下数十记强天位力量的攻击,对于体力、内力已经大幅衰弱的两人来说,危险性等于是一个地界武者跳奔入硫酸池、火山口。
“你应该知道吧,这么做就算杀了我,你也没可能逃生……”
“我有觉悟了,不先突破眼前的困难,根本没资格谈及未来,就用我们两个傻瓜的生死,来决定两个国家的兴亡存续吧!”
吼喝中,两个人已经冲入云层中,始终不住发射的轨道光炮,在公瑾的操控下改了目标,对准浮沉在云海中的数十枚光雷,乱射轰击。
两股强力能源对激撞击,炸了开来,产生了连锁爆炸效果,一波连着一波,将绵延数十里的整片云海,都卷入激爆范围内,疯狂地摧毁,包括……正被吞噬于其中的两个男人。
※※※
这次爆炸的能量规模,不只是自由都市,甚至可以说是风之大陆史上找不到前例的一次。
笼罩数十里的翻涌云海,被爆炸的能量波,瞬间蒸发消散,点滴无存,方圆五十里内的空间,受到瞬间遽增的能量冲击,扭曲异变,变成地狱般的恐怖景象。
而这股冲击能量波及震荡的范围,更把大半个自由都市都笼罩在内。地震、天变,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剧烈影响着自由都市与雷因斯。由于大地脉动所掀起的火山喷发、巨浪海啸,仿佛当日阿朗巴特魔震重现,甚至还更为激烈,把包括耶路撒冷在内的数个都市的结界摧毁,在短短数日间夺走了千万人命。
然而,至少在这一刻,风之大陆各地感应到、注视着这场战斗的天位武者们,所真正关切的,只是两名决斗者的生死。
艾尔铁诺、武炼、雷因斯,具有强天位天心意识的武者,不只感应到战斗的发生,更由能量的消长变动,推测战斗的过程与胜负,但要说在这时就已经得知战斗结果,这种不属于天心意识能探知的范围,只有一个人能够做到。
“回去吧,已经不用再看了……”
西西科嘉岛的海岸边,乘坐在机械座椅上的少年,淡淡地这么开口。
事出突然,旁边的娇丽少女虽然仍是一副笑嘻嘻模样,却咬着小指头,显得很疑惑。
“咦?可是,风和云都没有传来足够的讯息,起哥哥是怎么知道的呢?还是说……因果律告诉你天命的方向?”
“不,这次不是。”
因为病弱,少年的声音极其细微,少了几分耳力都听不到。
“虽然世间一切都顺着命运的轨迹运行,但人们的意志,偶尔会凌驾天命之上,超越命运,把结果改变。这一次,两个男人的强烈意志,吹起了风,连命数都不能影响他们,最后决定一切的……要看他们的信念与斗志。”
“这样啊,那么我们该做些什么呢?”
“决定胜负,是战士的责任,可是当战事终了,要为下一场战争整备资源,那就是我们的工作。”
少年缓缓说道:“发讯息给太研院,让他们派出一个特遣小组,到自由都市去支援。”
战场之外的人们,已经做好了准备,但这场战斗最终的结局,却仍发生在战场之上。
※※※
……经过了一刻钟多的能量狂啸,所有一切渐渐平复下来。
对于战斗区域以外的地方,地狱般的恶梦才刚刚开始,不过,成为战场的那数十里空间,却因为混乱地磁与爆裂能量交互影响中和,所有天变异象消失无踪,出现了难得的晴朗天气。
阳光普照大地,明朗日光映出了一道伟岸站立的身影,虽然站的姿势歪歪斜斜,满身血污的狼狈模样更说不上体面,可是看着他辛苦撑站起来的身影,任何人都会觉得有如崇山峻岭般雄伟。
“呵……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呢,人类真是可怕,连这种手段都用得出来,他抱着的觉悟也不能小看啊。”
王五喃喃说着,身上的大小伤口之多,已经让他痛至麻木,甚至不能用触觉来确认自己是否仍在生,亦或者一切只是一场梦。
喃喃自语的话才说完,大量鲜血从王五口中喷发出来。这场决斗对他所造成的伤害,将永远不能弥补,即使可以痊愈伤患,也将缩短他起码一百年的寿命。
但无论如何,他从那场炼狱般的能源风暴中,奇迹似的生存了下来,所凭恃的除了求生意志,就是体内两股力量的极限发挥。
当爆炸发生,王五一记重拳,打在公瑾面门,将他轰开,之后,忽必烈封藏在右臂之内的力量、王五本身的力量,在危急之际,联合发挥了超越极限的效果,组成一个牢不可破的护身气罩,让他能够苦撑下去,创造奇迹。
“……这次又死不掉,嘿……也好,看来又可以回去过几十年酗酒、睡觉的颓废人生。”
重伤之后,连迈出两步都眼前发黑,王五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到武炼去,更别说这一路上还要躲避艾尔铁诺一方的刺杀。好不容易战胜周公瑾这个强敌,如果死在喽啰的手上,那就实在是太可笑了……
“嘻·嘻·嘻·嘻……”
奇异刺耳的声音,像是笑声,又像是生物濒死的细微呼吸,断断续续传入王五耳中,肌肤所感受到的麻木,让他的警觉紧绷到极限,可是刚要作出反应,就已经中了袭击。
幸好,袭击只是一下轻轻的掌握,一只破土而出的手掌,抓住了他的左脚踝。但这一下擒拿却忽然变得很有力,让王五没法运劲震开,移动身形拖扯的结果,是把本来埋在土中的人体整个扯出来。
“你!”
王五的惊讶并非无因,从土中拉出来的那具人体,伤势重得无以复加,只能用一塌糊涂来形容。
虚弱的身体,已经没有办法发送心语命令来操作轨道光炮,无数的大小伤口,狂涌出来的鲜血沾着尘沙,变成模糊的红泥;细碎的骨片、倒插出体外的惨白断骨,即使是王五这样心志坚毅的男人,也为之皱眉动容。
如果说,王五能撑着伤疲不堪的身体,勉力站着,是件相当不容易的事,那么这个人还能站起来,无疑就是一个奇迹。或许也就是因为这样,王五不作反应,让这个正创造奇迹的男人,攀扶着自己的身躯,支撑站起来。
“周公瑾,我确实很佩服你……到了这种时候,你仍然想要战?”
一开始,王五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怜悯,可是当他接触到公瑾的目光,好像是一头极度饥饿的野狼,盯着不可能打倒的对手,却仍不放弃死咬猎物一口的眼神,刹那间,王五感觉到一股颤栗,声音中的同情消失,变成慎重与敌意。
“……战……与……不战,有差别吗?你根本就是为了杀我而来,难道我哭着哀求你饶我一命,你就会冷笑着掉头走吗?”
白鹿洞的内力固本培元,在镇压伤势上极具奇效,公瑾的声音一开始沙哑难听,但是说到后来,虽然仍是极为虚弱,但却已经回复了平常声调。
(当初还很佩服五师弟,烂泥一样的人可以爬那么远,原来……只要想做,还是可以做到嘛,骨头断成八截和碎成十二块,感觉已经没什么差别了。)
有点像是嘲讽自己,公瑾把视线投向王五。
“不会,单就感觉来说,我现在比前来此地时、比刚才决斗时,更想要杀你。”
理所当然的话语,但已经听不出气愤或是杀意的感觉。之前公瑾用尽各种手段,甚至可以说是卑劣地谋夺胜利时,王五确实对他鄙夷,并且产生一种誓要杀他,以解决武炼后患的决心。
不过,那种感觉现在却改变了。看着这样的公瑾,王五只觉得,如果一个敌人,不管在什么样的困境都不放弃,坚决咬着求胜的尾巴,这种超越善恶的求胜精神,是值得自己敬重的,而如果说生死决斗是一种仪式,自己表达尊重的方式,就是给这敌人最后一击。
“我能不能问你一句,为什么非要把我当目标?你都能够和魔族联手,难道艾尔铁诺与武炼、人类和兽人就不能握手言和,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不可吗?”
王五是这么问了,但他并没有等公瑾回答,一脚就把公瑾踹飞出去。如果公瑾这么容易就死了,那就没有聆听他答案的必要了。
使不出天位力量,王五只能以内力单纯发劲,饶是如此,也远非公瑾所能抵御,高高地跌滚出去。
“我要……撑起艾尔铁诺,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我也要再次撑起艾尔铁诺……”
“借口而已,你目前的做法,只让我觉得是用艾尔铁诺当作你野心的借口,不过,在你的身上,我又找不到类似野心的yu望,这是为什么呢?”
问话的同时攻击,这样的情形重复了许多次。在战前,王五与公瑾的实力难分高低,即使是双双重伤,使不出天位力量的此刻,他们的力量仍然相去不远,王五虽然把公瑾打得还不出手来,但虚弱的他,仍无法轰破公瑾最后的护身力量,致其死命。
而不论王五怎样重伤公瑾,他就像是感觉不到痛楚与伤患般,一再挣扎着站起来,用他扭曲变形的手臂,做着根本打不痛人的反击,试图掌握那渺不可见的胜机。
“……我……我要守住承诺,要把这世上动乱的根源除去……这些年来风之大陆上的动乱,就是因为有天位武者……我的梦想……我要……”
声音太小,王五没有听得很清楚,但是某种英雄人物之间的心灵感应,让他隐约洞悉了公瑾没有说出的话,一时间心神剧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感应到的东西。
“怎么可能?你这个疯子,这种荒唐事,比想要统一风之大陆还……”
心神与意志的剧烈震撼,王五轰出的重拳,不自觉地减慢了速度,成了公瑾一直在等待的最后破绽。
瞬间,公瑾的右臂爆发出一股大力,不但震开了王五的重拳,更顺势直进,一举贯穿了王五的身体。
震惊之余,王五做着最有效的防守,两只手臂握住公瑾的右手,阻止其继续深入的同时,稍一发劲,就把公瑾的臂骨扭断粉碎,堪称是完美的反击,然而,王五却知道自己失败了,因为虽然公瑾的臂骨折断、筋肉扭碎,但已破入自己体内的部分,却散发着一股燃血焚肉的炽热炎劲,重重伤着自己的腑脏经脉。
这种炎系武学的内劲,早先也曾经感受过,公瑾就是凭着这个技巧,从六阳天刀之下逃生,创造机会。但白鹿洞武学中,没有炎系武学,公瑾是使用着什么?
承受着焚血炎劲,王五忽然想到,适才惊鸿一瞥之间,好像看到公瑾的手掌有点异常,似乎少了无名指与小指,而在击散六阳天刀后,公瑾也没有再使用鞭子,这代表……
“原来如此……这个技巧的名字是什么?”
“东方世家六阳尊诀第六诀,星雨燃烧。”
“呵……好高明的武技,果然没有辱没东方世家的英名。”
轻声说话,王五唇边不住冒出散着焦臭气味的血丝,虽然他一直压制着公瑾的手臂,不让其再行深入,也用仅剩的护身力量,与公瑾手臂上散发的炽烈炎劲相抗,但是这些努力,却仅能抵挡公瑾这绝招的前奏,防御不了这一招将要来临的真正爆发。
“……如果可以选择,我最不愿意输在你这种用理想当借口,强夺别人幸福的人手里,然而,既然你有如此决心与勇气,推动这样的绝学,我又怎么能不俯首认输了?周公瑾,我真是败给你了。”
能让王五这样没有怨忿地认输,可以说是极大荣耀,但公瑾染满鲜血的面孔,看不出任何一丝表情,只是以他一贯的冰冷语调,平静说话。
“不,只是两败俱伤而已,我用这一招,去换你在之后的三年无力复出,因为……这已不只是你我之间的战斗……”
在说话同时,公瑾把含劲不吐的力量,整个爆发出来,透过扭曲的手臂,狂震向王五的腑脏经脉,炸得一塌糊涂。
“啊~~”
强大的破坏力,不仅将王五伤得失去意识,整个身体更被震得远远抛向天空,洒出一道长长的血线。
本已伤势沉重的肉体,哪堪再承受这样的攻击,纵使以王五的绝世武功,这时也进入濒死状态,如果没有外力影响,他就要死在公瑾这绝命一击之下。
只是,有人就不容许他这样死去,公瑾在发出这一击时曾感应到,已经有某人在窥视这场战斗,当战斗胜负分晓出来,即将以生死决定结果,一直在窥探这场战斗的人,也要做出他应有的干涉了。
一道雪白身影闪电般射向天际,速度好快,一下子就赶上王五,十指剑气纵横,弹射气劲,纯正的白鹿洞内力,封死王五的重要经脉,眨眼间就将他冻成一块巨冰。
“王五,你太重要了,当新时代来临,你是一个应该被留下来继续开创的人,我不会这样就让你死的。”
被封藏于冰中的人体,进入假死状态,但也止住出血,再没有比这更理想的急救方式。
似曾相识的手法、比公瑾还要精纯的白鹿洞内力,出手之人就是离开耶路撒冷后,一直行踪不明的海稼轩。
把王五冷冻起来,海稼轩在高空向地面瞥了一眼,看看那个胜利者的身影,跟着身形闪动,与那块巨冰一起消失在天际。
“……这就是你给我的回答吧……到最后,我们的理想、我们的救世之梦,仍然是要走向分歧的路,那么……”
公瑾望着天空的尽头,喃喃自语着。他也明白,海稼轩之所以急着消失,除了要立刻送走伤者,也是因为追捕者来到,如果再晚一步,海稼轩就走不了。事实上,他才一消失,天空的另一道就出现一道黑芒,以不可思议的高速,刹那间就赶到战场。
“跑得真快……”
解除了天丛云剑的重力压制,由耶路撒冷赶来的,自然是奇雷斯。泉樱与枫儿的奋战,根本没有把他伤到,海稼轩没有半点信心战胜这头绝世凶兽,更没有把握在他跟前保人、救人,所以一切救援要在奇雷斯到达前完成。
奇雷斯放弃了战斗与追击的yu望,某种超越yu望的不祥感觉,让他选择降落地面,看看他的人类朋友。
“公瑾,你……”
“请帮我个忙,扶我回去,我快要站不稳了……要做的事情还很多,耶路撒冷的接收工作,征服剩下的自由都市,还有艾尔铁诺的局势也要注意,石崇恐怕会有些小动作。”
浑身浴血,公瑾的样子,就像是个从地狱里杀出来的鬼神,但虽是如此,他站立的姿态却没有失去威仪,而他脑里所记挂的东西,仍是他身为一军总帅的职责,多过他此刻所受的伤势,又或许……把心神放在公务上头,多少可以遗忘肉体感受到的痛楚吧。
但奇雷斯所注意的不是这些……降落之后,他面带惊讶地看着公瑾的右侧。
“怎么了?难道魔族吝于给重伤者这一点小小的慈悲吗?还是你想要帮王五收拾善后,在这里把我先解决了?”
“朋友,你的……你的手到哪里去了?”
“嗯,就是这么一回事……要取得一场不属于我的胜利,多少得付出一点东西。”
六阳尊诀的第六诀,是一种永难弥补的舍身技,将元气精华聚于体内,把自己的血肉爆炸伤敌,威力无比强大,但爆碎的肉体,用什么手段都不可能痊愈过来。
对上六阳天刀,公瑾用两只指头,作为突击的本钱,但当光雷的连续爆炸,仍不能致王五于死命,公瑾唯有再次使用这套舍身技。亦是因为明白自己伤在什么样的武技下,王五佩服敌人的决心,承认失败。
“……真是个比魔族更惹人嫌的男人,伸出左手,我带你回去吧。”
“呵,我该说声谢谢吗?”
“谢你老母。”
朗朗日光下,一人一魔的身影冲天而起,消失在天空尽头。没有结界的保护影响,但这样的晴朗天气却维持了很久,这是自由都市很难得见到的景象。
※※※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月二十五日,周公瑾以一人之力,先杀白夜四骑士,再败天刀王五,当他于该日下午,神色自若地站在耶路撒冷的残破城头,对着欢呼鼓噪的士兵们挥手致意,风之大陆武功第一的神话传说,自剑圣陆游死后,于焉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