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夫纠结邵老丈病情的时候,闵芝毅也正冲着面前的东西相当的纠结。
在他面前的,赫然就是姚大掌柜珍而重之捧进百草堂后厅的小匣子。
匣子当然早已打开,里头的东西也拿出来好几颗,不过这东西难得,大半都还在匣子里,万不能一下子都拿出来折腾。
请了闵芝毅过来,姚大掌柜并没有掖着藏着,开门见山便告知是请他帮忙鉴药的。
一味新药。
药材这东西,认定很困难。
古有神农尝百草,今有……呃,下面没有了。
神农能得到千古传唱,其大无畏精神对于药材效果的确立相当有用。
随便找座山,其中的植物都不下百种,何种可入药?根叶茎花种子果实,到底那样儿能吃能补能治病?
这里头学问大着呢。
故此即便是百草堂这样的百年老店,得了南邬分店和东靖王府的知会,拿到这么一匣子东西,也是激动莫名。由姚大掌柜亲自出马,将东靖王府的李长史好生打点了一番。可惜并没能得到多少信息,只知道似乎四王爷的伤曾经因此药有所得益。
据说此药名三七。
这名字也相当古怪。
药名中带有数字并不少见,只是通常都有点儿缘由。比如五味子,系因这小小的红果,辛甘酸苦咸五味俱全,故此得名。
这三七,两个字都是数字,就无从琢磨起了。
其实姚家能弄来这么一匣子三七,主要是因为谢信哲的运气不错。
自从林慧将三七粉卖给了谢信哲,又将当初买到三七的铺子也跟他说了之后。谢信哲便时时派人到番街去寻找,看看能不能再找到一些三七,顺带可以找到产地,进而达到量产供应军中的目的。
四皇子受伤后,谢信哲自然不会藏私,将带着的三七粉都给他用了。所以四皇子伤愈之后还特意向谢信哲问起此药。
谢信哲因此索性自己跑到番街去了,居然一次功成。正好遇到之前卖三七的汉子。再次过来找番街的铺子代售。
听说此物不是生姜是药材,那汉子高兴得直拍大腿。难怪这东西没有姜味,之前只当是野生的。许是串了种之故,连价钱都订的特别低些,想不到竟是良药。
药材和生姜可绝不是一个价,这下发了。
原本那汉子还想不说出产地。好自家独占挖了来卖,可惜在谢信哲面前。或者准确地说,在五十两银子面前,这点小心思立马消散无形。
知道了地方,后头的事情就好办多了。只是谢信哲并不是商人。更不是专营药材的商人,所以这事儿他得另找商家来办。
谢信哲来自京城,当然知道百草堂的名头。而且也知道四皇子似乎辗转还在其中有些股份。顺水人情不做白不做。
百草堂在南邬城也有生意,不过正如闵家药房在京城的业务远不如南邬一样。百草堂在南邬的生意也只是平平,完全压不过闵家这个地头蛇。但这并不妨碍谢信哲将三七生意交给百草堂打理。
事关重大,百草堂在南邬城的掌柜第一时间将谢信哲给他的三七样板分了一半,派专人北上送到了百草堂京城的总店。
新药并不仅仅是认定有困难,还有许多别的事情要解决,需要总店的支持。
譬如疗效。一味药材,可能只是某种病的特效药,比如青蒿;也可能可以与无数其他药材配伍,治疗许多种疾病。
譬如用法。这东东是新鲜着用,还是晒干了用?是内服还是外用?是切片还是磨粉?生着吃还是熬着吃?……
再譬如性状。这药材是大的好,还是小的好?颜色深的好浅的好?软的好硬的好?
这么多东西,百草堂的大夫们只怕得研究到头发都掉不少。
既然这药是从南邬城来的,而闵芝毅也恰好是南邬城来的,或许多少知道些,便即刻将闵芝毅请了来。
须知这药实在太新,略懂便是极有用了。
反正这生意若是做得大了,闵家多少也会分点儿去,毕竟人家地处南邬,有地利之便。若是做不起来,也不过是一拍两散,大家没账。
只可惜这位看样子也不知道。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大家一起参详就是。
有两颗三七已经被切成薄片,大家人手一片,闻舔咬吃各自尝试。
小陆侍立在鲁掌柜身后,他并没有资格拿一片来试试,只是保持着恭谨之色,留意着师长们尝试的方式和步骤。
因为被鲁掌柜选为衣钵传人,所以小陆是能够进入这个地方为数不多的伙计之一。
看到众人都沉浸在药性探讨之中,小陆极有眼色地拿起茶壶斟了一圈茶。最后一杯是斟给师傅鲁掌柜的,斟好了小陆还将茶杯向着师傅推近了些。这是婉转地提醒师傅该休息一下了。
鲁掌柜也确实想休息一下。他笑眯眯地拿起茶杯,顺手将手里拿着的只剩半片的三七递给了小陆。
“你也看看,嗯……别都吃了就行。”
小陆接过那半片三七,先放在鼻下闻了闻,随即用手指捻了捻。
这三七是新鲜未制过的,自然是湿的。
“原来这就是三七啊。”小陆自然并不敢真的对这半片下狠手,轻轻掐了一丁点儿在口中含着,笑着凑趣儿道:“回头有了货,以后便不用对客人说没有了。”
嗯?鲁掌柜立时便听出了问题。
“有客人来问过这味药么?”
“哦,刚才弟子送司徒先生出去的时候,被门口的庞二拉住说了几句话。当时有两位客人在一旁,好像听见他们在说,若是连百草堂都没有三七,只怕别家也不见得有。”小陆能从无数普通伙计中脱颖而出更进一步,和他时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机灵劲儿是分不开的。
林慧不过随口说了一句,竟被他听了去。
“那两位客人呢?”既然过来询问,想必是对这药材有些了解的了。鲁掌柜不由得两眼放光,姚大掌柜离得不远,听到小陆所言,亦是目光灼灼看过来。
小陆为难地摇了摇头:“弟子赶着过这边儿来,当时也不知道是要鉴的是三七,故此没留意后头的事儿。”
“把门口的,那个谁,叫过来!”姚大掌柜直接发了指令。
虽然他老人家并没有费心记住门口那个迎客的伙计是谁,不过并没有人理解错误。
庞二站到一群平时根本没看过自己两眼的掌柜的面前,只觉得胆战心惊,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毛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