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慧倒不知道竟有两拨人都同时在寻找自己,她和严固从德仁堂出来,便索性不再挑选大店,只是随性而行,见到那间铺子顺眼,便进去逛逛。
别说,这百草街名声不小,果然是有特色的。
大店固然可以采用大而全的方式经营,小店则有好些走专营的路子。
比较常见的是按方位。南方产的药材和北方产的药材自然大不相同。有的铺子便专营某地的出产,想来是与相应的商队有联络的。
另一类则是按用途。比如有专营人参鹿茸等补药的;也有专门做妇人或小儿药品的,甚至还有一家专营药膳材料的。
林慧停在了一间小小的铺子前面。
这铺子不过一间门脸儿,门口收拾的十分整洁,并没有像一般店家一样,搬出好些大半袋的药材来多占些地方摆卖,而是竖了一块牌子,不过两尺高矮,上书八个大字:居家旅行必备良药。
这个好。
一看就是专卖成药的,种类也合着林慧的心意。
门口的伙计倒是跟别家一样,都是年轻的小伙子。不过这伙计两颧上有两块红,肤色也偏向黝黑,看起来有点儿另类。
见有客人驻足,伙计连忙上前招呼,伸手打起门帘,请客人进去慢慢看。
林慧踏进去一只脚,差点儿又收回来。
难怪这铺子人少,这里头……是药房吗?
怎么看着像瓷器店。
好在瓷器林慧也喜欢,且看看再说。
店里只有一位穿着长袍类似掌柜模样的人。看来这店的标配大概就是一东家一掌柜一伙计的三人行了。东家例行是不怎么出现的,可以先忽略。
那掌柜见有人进来,只是站起身面露微笑表示欢迎。冲他们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说……又坐下了。
林慧眨了眨眼,转头看了看严固,二人相视一笑。
挺好,没人打扰,最适合两个人慢慢看。
店面不大,陈设也简单。就是两排靠墙的黄花梨木架。木料相当好。没做什么雕刻花纹之类,只是打磨得极光滑,将木料本身的纹路和温润之感带了出来。跟摆在上头的大小不一的白瓷瓶一块儿看,实在是绝配。
白瓷瓶都做成大肚小口的模样,上头塞着软木塞子。瓶肚儿上贴着手制的标签,一边儿是药名。另一边则是用法,都是极漂亮的楷书。看起来清爽舒适。翻过来,只见瓶底上印着暗红色的方形印鉴“白木堂制”。
林慧拿起个瓷瓶看了看,笑道:“这个瓶子不错,用的是影青。”说着将瓷瓶拿起来。对光照了照,“你看,带点儿鸭蛋壳儿的青色。看起来比纯白要柔和些。”
“你还懂瓷器啊。”严固随意地笑着,也拿起了一个瓷瓶。学着林慧的样子看了看,“反正装药用,好用就行呗。”
林慧白了他一眼,这个实用派的大猫。
至于瓷器啥的,虽然没专门研究过,各种鉴宝寻宝挖宝节目可看过不少,见过这么多肥猪走,多少还是知道那么点儿的。
林慧手里的瓷瓶上头写着的是“心疾宁”,是一种类似速效救心丸的药品,被放在架子中间最顺手的位置,看来可能是这间铺子的主打。
仔细看时,原来两侧的架子有所分类,靠东墙的架子上摆的是居家常备的成药,靠西墙的架子上则摆的是旅行用药。
林慧也不着急,逐样慢慢看过去,心里跟自己准备拿出来的做比较。中间那掌柜模样的人也曾望过来两眼,但一直没有出声催促。
眼看严固已经无聊至极,在自己身后开始有动手动脚的意思了,林慧回身瞪了他一眼,得到了一个极赖皮的大大笑容。
林慧把鼻子皱起来,冲他做了个一点也不可怕的鬼脸儿,转身走到了那掌柜的面前,笑道:“你们这里能不能代卖?”
代卖?那掌柜的露出疑惑的神色,站起身来微笑道:“敝姓白。姑娘你看,我们铺子里的东西都是一样的瓶子,全是专门制成的。别家的东西摆上去也不像样。恐怕不方便帮忙代卖的。”
林慧提出代卖也不过是个搭话的托辞,她可不打算自家生产弄出去卖,只想卖方子而已。听到这人自称姓白,再想到药瓶上都写着“白木堂制”的字样,便又问道:“不知白先生和白木堂是什么关系?”
白掌柜显然并不介意林严二人的衣着之类,见她进店以来一直看药品十分认真,轻拿轻放行动得体,说起话来音色轻柔听起来很舒服,心下亦是颇为愿意多交谈几句,便微笑答道:“家父姓白,家母姓木,这里是我们自家的生意。”
语气谦和,并无自傲之意。
林慧眼睛一亮,原来这位是少东家兼任的掌柜啊。
这样就好谈多了。中间环节越少,洽谈越方便。林慧右手一翻,从袖中拿出一只小巧的琉璃瓶子来。
白掌柜素来喜爱精巧的东西。只见那琉璃瓶子不过寸许高,呈悬胆状,色泽晶莹淡黄,端的精致非常,不由得先爱上了几分。再仔细看是,原来里头装的不是药丸,而是药液。
林慧将琉璃瓶的塞子打开,轻轻推到了白掌柜面前,用手做了一个闻的动作。
白掌柜将瓶子拿到鼻下,轻轻吸了吸气。
看到一直神色和煦挂着宠辱不惊笑容的脸上露出惊奇和激动的表情,真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林慧笑了。
有门儿啦!
屋子里忽然亮了一些,似乎是身后的门帘被掀开了。林慧没理会这个,她注意的是白先生的神色。
白先生大概是,或者曾是,一位读书人,完全没有深谙做生意不动声色的要领。他之前淡然的神情更像是士子的修养而不是故意为之,如今正一边用手轻轻晃动瓶身,让气味更浓烈一些;一边儿专注而有节奏地轻轻吸鼻子,眸中的惊喜和热切则愈发明显了。
掀门帘的手似乎马上就要放下,好像只是随意往里头看一眼的意思。不过那手放到一半儿又顿住了,随即一个人匆匆进了门来。
不,不止一个人,这人后头还有人。
“二、二、二位……”称呼含糊还带着几分胆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