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冬生吁出一口气，猛地调动全身力量，他的右手缓缓抬起，如同提起万钧之力，一点点地挪动至身后。
在靠近目标后，他的手掌快速抓挠，随即脸上露出舒坦的表情。
妈耶，这种痒到极致，然后抓挠的感觉真的是太棒了。
可惜，他也只能挠这么一下，手臂便因为无法抵抗重压，被重新禁锢住。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插在香炉上的香燃烧到还剩三分之一的位置。
内广场上，此刻仍然被从天而降的剑光覆盖，从外广场看去，还是只能看到三道模糊的身影，这剑光似乎永远不会衰弱。
哪怕是透过外门弟子结成的封禁四散而出的光芒，都是那么的夺目逼人。每一位通过考核的外门弟子，都无法忘记被剑光临身的感觉，那种绝对的压迫，那种让人无法反抗的绝望。
每一次外门考核开始，都能让他们对这种感觉记忆犹新。
所以，也正是如此，在看到今年这三位合格者，居然能在剑光下坚持超过三息，这简直比师叔给他们涨工资还要魔幻。
最主要，这三人都是寒假班的俗家弟子，这不禁让外门众多弟子猜疑。难道师叔办寒假班的初衷，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在其他宗门不曾察觉的前提下，偷偷培养天才弟子？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以为注意内广场情况的外门弟子忽然出声道，“你们快看！有人坚持不住了！”
闻言，原本在一边维持阵法，一边提醒俗家弟子注意安全的林瑶，急忙转身看去，只见最左边那道最矮小的身影，已经在重压和剑光的攻击下，整个身子都匍匐在地上。
“刘轻竹，考核合格！”大师兄的声音忽然响彻内广场，随即那道矮小的身影被抛出剑光，正是已经晕过去的刘轻竹。
“瑶师妹，你先看护他片刻。”
大师兄的声音再次响起。
接着，刘轻竹的身体飞出剑光后，便在一股力量的控制下，缓缓向林瑶的面前飘落。
“好。”林瑶应道，随即分出一丝力量，将刘轻竹的身躯拖起，悬浮在她的旁边，避免其直接躺在冰冷的台阶上。
刘轻竹面色平静，仿佛睡着了一般，身上衣物多有破碎，倒是没什么外伤。林瑶本想探查一下这臭屁小孩有没有受内伤，奈何这小子身体有古怪，哪怕是昏迷，使用念力也无法探查身体。
林瑶的念扫过去，只能感知到一片虚无。她猜想这可能就是神圣种子的奇特之处，为此也只能任由刘轻竹昏迷。
大师兄的声音不再响起，内广场上的考核仍在继续。
不过，众人都知道，当老君阁前香炉里那一炷香彻底燃尽，便是这场外门考核彻底结束的时候。
几分钟后，最后一丝香灰带着火星坠入炉坑之中。
内广场上，主持考核的大师兄察觉到香已燃尽，他随之抬手点出，口中轻声道，“请含光师叔归剑！”
话音刚落，天空中浓郁的云气内传来一丝悸动，笼罩内广场的光亮渐渐熄灭。
剑光飞向天空，宛若倦鸟归巢一般，发出阵阵嗡鸣声，最后隐没在云层深处。
被斩开的云层逐渐闭合，一抹游光如同闪电般一闪而过，瞬息间便飞入老君阁内。
随着“含光”的离去，四周浓郁的云气逐渐散去。
而内广场，由于剑光的撤去，剩余两人的身影也逐渐在众人的眼中清晰。
冬生站在原地，正在抓挠着身体，身上的衣物在剑光下，被斩得破破烂烂，只剩一些丝丝缕缕的残片挂着。
除去外貌有一些狼狈之外，冬生身上倒是并无太大损伤。
他看向站在前方的大师兄，准备询问考核结果时，却见对方眉头紧锁，犀利的目光盯着自己的方向。
正疑惑不解之际，忽然察觉到身旁有些许异样的气息。
脚下一点，他下意识地向远处挪移而去，人在半空中，耳畔便响起他人的惊呼。
“快看！居然是半妖！”
“……”
冬生转头向自己刚才站立的原位看去，只见在他刚才站立的旁边，正杵着一道身形高约一丈，浑身黑鳞的怪人。
这怪人一身肌肉虬结，外貌狰狞粗狂，整体给人一种爆炸的力量感，浑身散发着暴力与凶恶的气息。
从祂狰狞的外表中，冬生依稀能看到“谢坤”的些许痕迹。
“半妖？”
口中嘀咕一句，冬生这才明白，为何刚才大师兄会面容严肃地看向自己，原来是因为身边站着这位老兄。
身形落地，冬生忽然发现怪人正在看着自己。
一双血色琥珀般的瞳眸，盯着冬生身形透着耐人寻味的意义。
“你很强……，原本我以为这场考核并不会让我暴露半妖孽身。”祂的声音沙哑，但能听出几分谢坤的味道。
“想不到，为了和你一较长短，我最后还是动用了这股力量。”
怪人说道，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
下一刻，祂的身形逐渐弱小，黑鳞和肌肉褪去，重新化作一名身形稍微健壮的少年，正是一身衣裳破碎的谢坤。
此刻，他的瞳眸已变作黑褐色，上面倒映着冬生的身影。
谢坤看着冬生，似乎要将他的容貌牢牢记在脑子里。
面对刚才谢坤异样的模样，冬生发觉自己好像并不惊讶，他甚至感觉自己已经习惯这种场面，相比起以前碰到的邪祟和怪异。
谢坤这副半妖躯体，在冬生看来都有些稀疏平常了。
此时，外广场的众人包括外门弟子在内，看向谢坤的眼光都是露出好奇，对他刚才那副奇怪的模样，相互之间议论纷纷。
一道声音打破众人的议论，“外门考核结束，外门弟子组织观礼的弟子们有序离去！”
大师兄迈步越过谢坤，来到台阶处，面朝下方的外广场，朗声说道。
“是！”
值守的外门弟子齐声应道，随即开始招呼俗家弟子与外事弟子相继往山下离去。
这些还未看够的少年和孩童们，望向老君阁内广场的方向，都是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恨不得守在这里把后续都看完才肯罢休。
可惜，平日修行时不让带手机，否则他们肯定要把谢坤半妖的模样拍下来，这可是新奇事儿。
内广场，林瑶用念托举着刘轻竹，迈步走向冬生。
冬生看到昏迷的弟弟，赶紧过去，双手接住弟弟将其抱在怀里，他看向林瑶说道，“谢谢师姐。”
“客气了。”林瑶回道，“这臭屁小孩体质古怪，我无法用念探查他体内是否有内伤，不过看他睡得挺熟的样子，应该没什么问题。”
“嗯。”冬生点头，小竹子身为神体，轻易不会受伤，但这份照顾之情，冬生还是要好好感谢一番。
内广场另外一边，冬生和林瑶在聊天的时候。大师兄也在与谢坤聊着什么，两人聊了一会，谢坤沉吟片刻，似乎点头同意了某事。
见状，大师兄点头，便带着他向冬生的方向走来。
瞧见大师兄带着谢坤走过来，林瑶和冬生都将目光落在两人身上。
待大师兄走到近前，林瑶这才开口道，“考核排名之事，你看如何定论？”
说着，她下意识地瞥了谢坤一眼。
“唔……。”大师兄略作沉吟，这才开口道，“刘轻竹第三，谢坤第二，刘轻舟第一。”
“谢坤，你觉得这番排名，你可有异议？”
大师兄忽然转头看向谢坤问道。
“无异议。”谢坤摇头，看了冬生一眼，面无表情。
冬生本想出声询问，他和谢坤是同时坚持到考核结束，理应是并列第一才对，但瞧见林瑶在给自己使眼色，便将心头的疑惑压下。
排名定好，大师兄便让冬生和小竹子明日来上清宫，届时他会将考核的奖励和外门弟子的身份授予两人。
交代完事情，大师兄便带着谢坤动身离去。
随后，林瑶也带着冬生向山下走去。
冬生将弟弟抱在怀里，与林瑶一起并肩行走在下山的石板路上，两人故意放慢步伐，待到看不见大师兄和谢坤的身影。
冬生这才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口，“瑶师姐，为何刚才大师兄要将我排为第一？我和谢坤不是同时完成考核的吗？”
“很简单。”林瑶解释道，“因为谢坤用了孽身，而你是纯靠自身修为顶住的剑光，大师兄自然觉得你的排名应该放在前列。”
“孽身是什么意思？”冬生好奇问道。
“就是身上有妖孽血脉的混血，我们一般称呼为孽身，”林瑶说道，似乎对此并不惊讶，“这种混血并不稳定，优点是能修行，肉身强悍，变化孽身后，体魄还会更加强大，但缺点也很多，情绪失控，进境缓慢，根基虚浮之类的。”
“师姐，成为外门弟子需要了解这么多知识吗？”这些忽然出现的知识点，听得冬生脑袋疼。
“肯定啊！”林瑶理所当然地说道，“别看师姐是一名坤道，但也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这会寒假呐。”
“而且，宗门各派都有在异调局兼职的长辈，平日除去上学，还会找时间组织学习相关的知识，别以为当外门弟子是容易的事，老累了。”
说起这些，林瑶是一边叹气一边抱怨。
“师姐，是我的神体更厉害，还是那个什么孽身厉害哇！”
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说话之人，正是不知何时醒过来的小竹子，此刻他正舒服地躺在老哥怀里，好奇地向林瑶问道。
“这会知道喊师姐了？”林瑶瞥了小竹子一眼，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醒了？”冬生问道。
“嗯。”小竹子应道，在冬生怀里蛄蛹着靠近林瑶的方向，语气讨好，“善良美丽大方的好师姐，求你说说呗。”
“要下来吗？”冬生插了一句，小竹子连忙摇头，脑袋甩得跟拨浪鼓似的，挪动身子让自己在老哥怀里躺得更舒服。
瞧着他这副讨好的模样，林瑶忍俊不禁地说道，“行吧，反正走路也没事，以后你们迟早也会知道，就当提前预习了。”
“谢谢，师姐。”小竹子乖巧地说道。
冬生总觉得弟弟现在好像一条小哈巴狗，不过他自己也挺好奇的，便没有出言打岔。
“孽身自然无法和神体相比，神体不仅没有孽身的负面影响，甚至还有各种各样的奇异特性，当之无愧的神明之躯。更别说神圣种子可不止神体。”林瑶理所当然的说道，但她突然话锋一转，语气幽幽，“但是，相比起万中无一，千年难得一遇的神体，只要你能忍受痛苦和疯癫，就算是常人也能拥有孽身。”
听到这话，冬生和小竹子两兄弟的面容一呆，被脑袋里冒出的某些不寒而栗的想法震惊在原地。
“哈哈哈！”看着两兄弟呆若木鸡的表情，林瑶突然笑道，“就是这个表情，我之前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这样。”
“不过，你们放心，那种一般都是人工制造出来的，几乎不可能长存于世。”林瑶安抚道，“基本上能活一两个月都是奇迹。”
虽然林瑶这话听起来像在安慰他们，但两兄弟对视一眼，总感觉这种安慰的话语里面，也藏着令人恐怖的事实。
冬生忽然想到谢坤那双平静的血色瞳眸，忍不住问道，“师姐，你说孽身容易失控，为何我没有在谢坤眼中看到疯癫和狂暴的情绪？”
“唔……。”
林瑶捏捏下巴，语气猜测，“我想他应该是天然而成的孽身，就跟我们这种神性残缺体质差不多，所以才能难能可贵地保留理智吧。”
“所以，他是人妖吗？”小竹子突然地说道。
“你这小子，说话太难听了吧。”林瑶吐槽道，“你可别让谢坤听到，别人到时候找你麻烦。”
“哼！怕他不成！”小竹子在老哥怀里环抱手臂，杵着脖子。
“其实，在异调局的资料里，神体、大妖身、还有孽身都是记录，如果你们有兴趣，以后可以去异调局的档案室里面翻翻。”
“那里面有详细的解释，虽然这些资料对于现在的你们来说是少儿不宜的，”林瑶说道，脸上难得露出正色，“但，这些都是千百年来我炎黄的历史，不管是血还是泪，作为我辈修士都有知道的权利。”
“谢谢师姐。”
冬生和小竹子齐声道，两人能察觉到林瑶言语中隐藏的那一丝沉重。
毕竟血和泪这两样，都不是代表快乐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