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这是何意?”
在弘文馆读房问父亲,年仅十八的他凭父荫得了一个南安县男爵的终身爵,虽还没入仕,但也已经算是前途可期。
他的学业也不错,打算参加下一科的科举考试,且有把握能够中得进士。
洪承畴从香山回京后便一直满面忧容。
他现在北京居住的这个宅子,在内城,原是清廷赏赐给他,本来清廷规定内城只准旗人居住,仅有少数个别汉官能够被特许居住。
这处宅子在地安门东大街南锣鼓巷,北依黑芝麻胡同,大门气势雄伟,门外还有两只铁狮子。
朱以海迁回旧都后,仍把这处宅子赏赐给了洪承畴,这处宅子原也是明公卿府第,在他被绍天朝俘虏后清廷将其没收,又赏赐给了一位满洲宗室。
“你说呢?”
洪承畴看着年轻高大的儿子,这是他与发妻李氏所生嫡长子,处处像他,能做文章,尤其擅长骈体韵语,还写的一手好馆阁体,在洪承畴的教导下,从小还学习武艺,如今也是兼精骑射,是个能文能武懂兵法的年轻人。
洪承畴当初被俘降清,待遇是不错的,皇太极封了他个三等轻车都尉,虽然看似不起眼,但能在入关前以文官封爵,可是非常不易,范文程从天命三年降清,为清廷卖命几十年,随军征战参与机密,确定典章制度,为满清建立可是立下汗马功劳的,也不过是个一等子。
况且洪承畴还被特旨赐入镶黄旗。
在洪承畴南下被俘前,鞑子也是陷入最后疯狂,曾经不要钱似的大肆封赏爵位,不再如入关前一样,以军功赐爵。洪承畴也先后加封伯侯,最终封国公。
在绍天朝,当初朝廷对外宣称他是一直没降清,一直暗里联络朝廷,最后也是趁机反正并劝反了许多旧部同僚等,因此有功。这两年在朝中担任要职,也是整肃吏治,纠劾官员,深得天子赏识,获得了闽国公的终身爵。
虽是个终身爵,那也是国公。
在外人眼里,洪承畴洪九亨那是两边都吃香,走哪都位极人臣。但洪日新却也是知晓父亲的地位并没有外人眼中那么稳固和风光。
“难道陕甘叛乱会很难平定?”
洪承畴摇了摇头,他在香山面圣,皇帝当着太子面,跟他说了很多,基本上是把他去陕甘的任务说的很清楚了。
不仅仅是兰州造反的米喇印和丁国栋。
醉翁之意不在酒。
皇帝要借此机会,全面的整顿陕甘宁的回回以及回教,然后还要顺势收复河西七卫以及哈密,要把信奉新月教的原蒙古察合台汗国后裔的叶尔羌灭掉。
皇帝这是要把关陇彻底夺回控制,还要顺势进军西域。
野心不小,目标很大。
这种大战略,皇帝却要让他挂帅,让吴三桂做副,然后给他调的四员大将,徐勇、赵良栋、张国柱、高进忠,确实都是挺能打的,但没有一个是天子嫡系。
不仅如此,皇帝还额外的从那些旧军、降兵、俘虏等中要组建一支西征先锋左右军。
处处透露着问题啊。
如果皇帝只是让他做总督,而是省营、御营一起西征,那还说的过去。
现在这样做,加上皇帝透露出来的那些意思,很明显了。
“儿臣还是有几分不明白,请父亲点拔。”
洪承畴看着儿子,“你不是不明白,只是不太愿意相信吧?”
“父亲虽有污点,可这几年为朝廷为陛下也是兢兢业业忠心耿耿,既有能力更有忠心,又不结交朋党,专心做一个孤臣,皇帝为何还要如此对父亲?”
洪日新也明白,这个时候让洪承畴去陕甘,还调吴三桂和徐勇等组建新军前往,那正说明父亲洪承畴在皇帝心中,也就是跟吴三桂、徐勇这些人是一类的,到现在都没能成为天子信任的人。
这次出京就不是重用,反而是排斥。
“为何?”
洪承畴也是一声叹息,曾经他也有时以为,自己或许已经用行动,证明了忠心,证明了价值,已经成功的赢得了天子的信任。
可如今看来,都是假像,左谏议大夫也好,右都御史也罢,都无法让皇帝真正再信任他。
曾经降虏,是他洗涮不掉的污点。
“父亲这次出京去陕甘,有危险吗?”
“不会的。”洪承畴好像苍老了许多,这种被排斥的感觉让他很心凉,“关陇这次动作会很大,我只是打头阵的,皇帝是要我和吴三桂带着一群旧军,过去乱砍乱杀的,我们的任务就是砍杀,
替皇帝诛杀叛军,甚至要把那些参与、支持的回回全灭了,还要把幕后的回教给平了,皇帝是不想自己担这骂名,也不愿意脏他心腹御营的手,所以才又组了这支先锋军。
我们就是去干那脏活的,平叛杀人,甚至可能还要屠城等,反正就是把该干的活都干了,然后御营才会进来打扫战场,接收地盘。”
洪日新明白这话里的凶险。
这可不是一般的脏活。
“事后能安全吗?”他问。
做太多的脏活,到时皇帝又如何对待他们,是大义凛然的说他们滥杀、抢掠,然后将他们依法处置,还是什么?
洪承畴叹息。
“我在朝中也有几年,说实在的,当今天子我看不透,这人行事不可捉摸,难以猜测。你永远猜不到他下一步会怎么走,伴君如伴虎,你只能时刻小心,而且不敢有半点背叛,否则下场绝对会很惨。
大明传至他共十八帝,可哪个皇帝有他这般?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太祖有些地方都不及他。”
洪承畴回来的一路上,也想了一路,他想过称病为借口不接旨去陕甘,甚至想到过干脆喝杯毒酒然后让儿子上奏说突发疾病暴毙。但最后还是没敢,他知道绍天帝这人,如果他敢用死来拒绝皇帝,那皇帝也绝对不会饶过他,就算他死了,他身后还有兄弟儿子,还有家族。
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奉旨行事。
皇帝要他去干脏活,要他杀人,要他干嘛,他只能去做,还得按皇帝心意做好,不用明说但得做到。至于事后,会如何处置,那也只能听天由命。
他只能祈求皇帝能念着他一些功劳,最后起码能保全他的家族后人,也算是彻底赎罪了。
除此外,什么阳奉阴违,甚至到陕甘后再有其它谋划,那是绝对不行的,以他在朝这几年的经历,他很清楚皇帝既然敢让他和吴三桂去督抚陕甘平乱,敢给他们一支兵马,就绝对还有后手。
这后手里肯定有陕甘周边驻防的御营,一旦他们敢乱来,甚至有那么点想法,估计就跟之前江西龙武新军的张安一样,直接就人头落定了。
甚至都不需要御营平乱,他们手下就会有将领士兵把他们脑袋砍了。
洪承畴不怕杀人,也不怕干脏活,他只是觉得心灰意冷,为皇帝做了这么多脏活,可终究还是没能成为皇帝信任的人。
干脏活不怕,怕就是一辈子干脏活,永无出头之路。
“日新啊,你也不用担忧我的事情,我会处理好,你专心读书备考,骑射兵法这些用不着过多花心思,专心科举,以后你就专心做个两榜出身的正经文臣,中榜后,争取能选为庶吉士,在翰林院学习三年,然后争取在六部里做一任主事,然后再去地方做个大县的知县,踏踏实实,
娶个门当户对的大家千金,将来生了儿子也要好好教他们科举入仕。”
这番话有几分交待后事的味道,洪士铭听的眼泪都落下来了。
“用不着这样,也许这次只是个考验,或许为父到时完成考验,有全身而退,甚至更进一步。”
“此去西北,为父便再杀他十万人,让这疯屠夫之名更恶几分,到时收刀还朝,或是功成身退,也未可知。”
洪承畴很清楚他有能力,也有名声,但因为降过虏,尤其是曾经很得鞑虏信任,所以他就算归附朝廷,绍天帝也始终不会真正放心他相信他。
越有能力,越能让天子信任。
不过他这样有能力且愿意服从,却又能让皇帝使用的非常称手,所以只要认准自己的位置,终究还是能有一席之地的,关键就是得领会皇帝意图,并给皇帝办好事。
当然,这次他最担忧的就是要办的事太大、太脏,到时骂名污名全要他承担,如果到时朝中或天下舆论容不下他,天子能不能保他。
如果天子直接推他顶罪,他就只能是当个替罪羊了。
不得不说洪承畴很聪明,他几乎都猜到了皇帝的心思。
不过对于朱以海来说,他用洪承畴和吴三桂,虽然也是有意用他们来干脏活,但首先还是因为他们确实是比较有能力。
若没有这能力,皇帝也不会用他们。
如洪对儿子所说的那样,这次天子是要重点清理关陇,还要剑指西域,这一次动手,皇帝要打出西北百年安定来,也要重新打通西域。
这次是大动作,洪承畴吴三桂他们只是去开路的,他们先杀,清理的差不多后御营才会进场,然后才会是后续的安抚、迁移等。
如今西北的情况,如果不先大刀阔斧的砍一番,直接来搞怀柔安抚政策,是不会有用的。
直接用御营进场,也会束手束脚,所以皇帝才会特意用那些旧军组成一支先锋军,就是方便百无禁忌的清场。
选洪承畴、吴三桂,加上徐勇、赵良栋、高进忠、张国柱这个组合,自然是因为这些人能打,尤其是洪承畴能够很好的领悟到皇帝的心意,否则若是换个其它人去,爱惜羽毛,顾忌名声,甚至怕担责任,处处束手束脚,那如何能行呢。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