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兵不断汇聚,就算新军不分兵成一个个小队,也不是这些在雪域之中奔行如飞的蛮人对手。
何况这里是蛮人的生存之地,一个个部落的蛮人聚拢来,两万新军会被淹没。
张远明白郑庆勋的意思。
试炼任务归试炼任务,试炼者归试炼者。
公务之外,还有私心。
保护小公爷邓维承和少将军夏玉成,就是他郑庆勋的私心。
深吸一口气,张远看着郑庆勋。
“大人要我怎么做?”
郑庆勋是骑都尉,是本次郑阳郡试炼新军的统领。
不管是私下开口,还是直接命令,他张远都不可能违背。
将此事摆明在张远面前,郑庆勋也算是坦荡了。
当然,郑庆勋更是明白,张远是自己人。
“这些小队之中,我唯一放心能引开追兵的,只有你,血虎张远。”
看着张远,郑庆勋咬着牙,握紧拳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这不是我的命令,这是请求。”
“张远,引开追兵,然后带着你麾下军卒直接去鼎运关,活着回去。”
让张远带麾下小队,引开追兵。
张远的脸色缓缓沉下来。
“我不能让跟着我的这些兄弟不明不白的去送死。”
这事情不能直接跟麾下军卒言明,只能悄然改变路线,然后引追兵来杀。
对于张远来说,这是九死一生的事情。
至于他麾下的军卒,恐怕就是万死无生了。
郑庆勋面色慢慢凝住,点点头。
“我知道,这件事对于你来说很难抉择。”
他看向四周,目光落在那些围拢的军卒身上,眼中透出一丝复杂,面上浮现笑意。
“这样,引敌的事情我去。”
将一块青铜令牌拿出,郑庆勋看向张远:“你答应我,一定护着小公爷和少将军离开雪域。”
郑庆勋自己引敌,让张远去护卫邓维承和夏玉成。
张远本身的计划,领着麾下小队悄然往暖湖方向去。
可是他真的能接了令牌,让郑庆勋去引敌吗?
郑庆勋是骑尉,是郑阳郡试炼领队。
郑庆勋引敌,等后面郑阳郡新军汇聚的时候,没有领队指引决断,行事怕是要成一盘散沙。
张远就算接了这令牌,也不可能调动郑庆勋麾下那三百老卒,调动不了郑阳郡六千新军。
郑庆勋此时所做的,是阳谋。
将张远拉在一边,代表对张远的信任,张远拒绝,他再说自己引敌,代表的是大义。
一位骑都尉,还是武者,就能有这等拿捏手段。
果然世间强者无数,没有谁真的是傻子。
任何人走上高位,凭借的都不是运气。
“都尉大人,张某可以去。”张远没有接那令牌,而是挺直身躯,淡淡开口。
他不是新军统属,而是镇抚司营首都尉。
他是玄甲卫试炼者,只是来为新军提升战力,让试炼新军多一分保障而已。
此时,他不称自己为属下,而是张某,代表着他对郑庆勋的疏离。
“不过,张某需要所有跟随引敌之人,都是心甘情愿。”
“还有,那些伤兵,我交给你,”张远盯着郑庆勋,“你要保证,那些新兵一个都不会被丢弃。”
郑庆勋点点头,看着张远,面上露出感激之色:“张兄弟,你放心,你麾下伤兵,我一定带他们出雪域,除非我死在雪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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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呼啸,带着彻骨的冰寒。
哪怕秦地已经是初春时节,这雪域之中依然寒风凛冽,没有丝毫春日来到的模样。
背风的雪坡上,数百军卒沉默。
刚才,所有的新地图汇总之后,张远宣布一个消息。
蛮人已经有追兵到来。
至少数千蛮人正向着他们追杀而来。
张远需要百人随他一起,引开追兵。
血虎张远的英勇,让所有人感慨。
此时引追兵,九死一生。
血虎大人不止英勇,更是无比磊落。
他没有隐瞒追兵之事,也没有隐瞒引敌之事。
愿随他去者报名,不强求。
去,就是送死。
去还是不去?
郑庆勋目中透出几分复杂。
今日他做了小人,也得罪了张远。
可是他知道,他这样的选择是对的。
哪怕张远他日怨恨,他也会这样选择。
“远哥,不就是区区几千蛮人,沈通随你去走一趟。”
山坡之上,手按雁翎刀的沈通朗声开口。
这一路来,他分明已经被张远折服。
他已经没有将自己当成是同为玄甲卫试炼者身份。
“大人,周浦还能提刀。”
因为那炎灵果之力,身躯恢复不错的周浦站起身,仅剩的左手手中提着一柄长刀。
“吴强愿往。”
“卢泉随大人去。”
张远麾下小队的军卒一个个站起身来。
就连那些伤势不轻的,也挣扎着起身。
“张都尉,临阳郡薛明愿去。”
不远处,一位裹着皮袍的军卒站起身,抱拳一礼。
他身上有隐元境大成修为的气息波动,在军卒之中算是高手。
“郑阳郡新军何青山,见过张爷。”另一边,一位隐元中期的武者起身,抱拳道,“青山愿随张爷去。”
“我孙奇峰是家中庶子,死不足惜,愿随张都尉去。”
“大人,乔田早慕血虎大人威名,愿去一趟,赴死也无妨。”
一位位军卒站起身,身上气血激荡。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趟去,活着回到秦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不过片刻,站起来的军卒人数已经超过百位。
但其他军卒依然高呼姓名,站起身来。
慷慨赴死。
雪坡之上,原本的沉寂化为热血激荡。
一道道高呼响彻山野。
郑庆勋面皮抽动,看着一位位军卒站起身,直到身前没有一人端坐。
深吸一口气,郑庆勋向着四周抱拳。
“仙秦有诸位英勇之士,才能昌盛不绝……”
他话没说,一旁的张远已经一步踏出,双手按在腰间刀柄,背后血色猛虎虚影浮现。
“家中独子者,坐下。”张远一声喝。
所有军卒相互看看,不少人面上露出犹豫之色。
“卢泉,苏金川,你们都是家中独子,若是随我战死,家中香火断绝。”张远目光投向自己麾下小队追随军卒,一声高喝,“坐下!”
那几位他小队军卒浑身一震,径直坐下。
他们坐下,其他人相互看看,不少家中独子也坐下,总共四五十人。
“未娶妻生子者坐下!”张远的声音再起。
此时,有近百人四处看看,犹豫着坐下去。
“家有年迈父母奉养者坐下。”
“修为未到隐元中期者坐下。”
“之前受伤者坐下。”
……
随着张远的声音响起,一位位军卒犹豫着坐下去。
直到最后,大约八十余身形挺拔的军卒立在寒风之中,面色肃穆。
张远的目光缓缓转向身前两人。
“周浦,你的伤还没痊愈。”
“沈通,你还未娶妻生子。”
听到他的话,周浦一声高喝:“回大人,周浦伤势大好,绝不影响杀敌!”
另一边,沈通也是抱拳:“回都尉大人,大人你也是家中单传,也未有子嗣,大人能去,沈通也能去!”
张远看着两人,许久之后,转头,向着站在那的郑庆勋一拱手,然后向着四周一拱手:“保重!”
所有军卒豁然起身,向着张远躬身:“大人保重!”
张远手按刀柄,快步前行,八十余位军卒紧随其后,消失在风雪弥漫的雪岭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