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墨染进来的时候,叶隽正在落地窗前打电话,蒋蕴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杂志在看。
气氛寻常。
温墨染松了一口气,自嘲地笑了,笑自己把蒋蕴看得太紧。
他走过去在蒋蕴身边坐下,“看什么呢?”
蒋蕴收起手里的杂志,偏过头,笑得甜甜的,“哥哥忙完了吗?”
温墨染颔首,“我订了你最喜欢的那家海底餐厅。”
“是吗?自从哥哥出国上学后就再也没人带我去过了,好想萌萌呀。”
萌萌是只海豹,蒋蕴十八岁生日时,在那里庆生,温墨染送她的生日礼物。
“一会我们先去看萌萌。”
“好哒。”蒋蕴笑得眯起眼睛。
这时叶隽打完电话,走了过来。
温墨染起身,“叶先生,这是南九码头的计划书。”
叶隽接过来,随意翻了几下,“这么短的时间能做出这么详细的计划书,温总的确是个人才。”
他语调平淡,根据蒋蕴对他的了解,应该说的不是反话。
“叶先生过奖了。”温墨染说着话,抬起手臂看了一下时间。
意思很清楚。
叶隽掀眼皮看了他一眼,反倒不紧不慢坐下来,翻回计划书的第一页,看架势是想细细研究一番。
蒋蕴真的是怕了,生怕他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她扯了扯温墨染的袖子,“哥哥,咱们可以走了吗,学校现在查寝很严格,吃完饭得早点回去呢。”
她这是在和叶隽表态,您放我们走吧,就吃个饭而已,早点吃完早点回学校呢。
叶隽低笑一声,抬头,单手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淡淡道:“二位请自便。”
“叶先生回见了。”温墨染也不推辞,起身拿了挂在衣架上的大衣,“小蕴,走吧。”
“哦。”蒋蕴忙不迭跟上他的步子。
关上门的瞬间,她回头去看叶隽。
男人低着头,俊眉微蹙,薄唇紧抿,神情专注地在看手里的文件。
这样的叶隽,蒋蕴之前从未看过,她心里一动,他本来就长得好看,这样认真专注的样子,比平常少了些卓荦不羁,多了些内敛沉稳。
就很有魅力。
“小蕴。”温墨染喊她。
“哎。”蒋蕴收敛心神,快步跟上他,进了电梯。
路上,温墨染开车,两人随意聊着天。
说到他刚上任就要主持这么一个大项目,蒋蕴侧过身子,一脸崇拜地看着温墨染,“哥哥好厉害,今天第一天上班就完成了那么复杂的计划书。”
温墨染腾出一只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笑得温和,“这个项目我还未回国的时候爸爸就给我看过,差不多准备了一个月才做出这个计划书,所以不算什么的。”
蒋蕴心中暗忖,温如楠原是一早就计划好了,难怪他这么上心。
温如楠的算盘打得真好,这个项目如果成功落实,一箭双雕,既能巩固他在董事局的地位,又能为温墨染在公司铺路。
想得倒是周全,蒋蕴心中冷笑,面上更显得天真无辜,“我不管,哥哥就是厉害。”
温墨染勾起唇角,看似玩笑的道:“我现在也只是个打工的,说起来还是叶先生厉害。”
蒋蕴鼓着小嘴,哼了一声,“他虽然是大老板,但是哥哥现在是公司的cEo,他当总经理办公室跟自己的一样,一点礼貌都不懂。”
听得这话,温墨染的眸色暗了暗,片刻过后,他用极其认真的口吻对蒋蕴说,“现在的温氏已经不是我们温家的了,但是,小蕴,你相信我,终有一天我会将温氏拿回来的。”
蒋蕴没有说话,侧过头看向窗外,暖黄色的路灯打在玻璃上,使得车窗像一个铺满沧桑的老相框,框在里面的前尘往事顷刻间一并涌上心头。
她一出生就没了妈,是蒋南风一人将她拉扯大。
为了亲自照顾小蒋蕴,蒋南风对这个女儿几乎是走哪带到哪儿,寸步不离身。
别的小朋友还在扮巴拉巴拉小魔仙,她已经坐在爸爸怀里听商场里的血雨腥风。
虽然大多时候她都听不太懂,但她到底比同龄人要成熟一些。
那时,她懵懵懂懂知道爸爸生意上出了问题,爸爸说要出海静一静,让她在家里等他,他说回来的时候给她带她最喜欢的黑珍珠冰淇淋。
后来等到天黑爸爸也没有回来。
再后来,她听亲戚们说,爸爸出海潜水,氧气瓶故障发生了意外。
爸爸死了。
她听后哭得歇斯底里,可她一边哭,一边偷偷观察亲戚们的表情。
她从那些人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悲伤的痕迹,甚至有按捺不住的笑意。
她的家产被亲戚们吃干抹净时,她也这样对自己说过,将来有一天,她一定要将爸爸的东西全部拿回来。
后来她被温如楠收养,爸爸生前与温家人关系很好,她以为自己暂时找到了一个避风的港湾。
可随着颜艳的突然变脸和温墨晴的处处刁难,她发现这个世界上貌似有太多假象。
她第一次对爸爸的意外产生了怀疑。
怀疑的种子一旦找到了土壤,很快就会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她在温家装乖卖傻,潜心蛰伏,慢慢的真叫她打听到一些事情。
比如当年爸爸生意失败,是因为宜城的新城计划,爸爸将所有的资本押注在上面,结果项目被叶家拿下。
十五岁那年,她找到爸爸曾经的秘书张叔,拿到了公司当年新城计划项目的档案。
张叔告诉她一个重要信息,当年新城项目失败,一定是公司出了内鬼。
当年竞标的时候,如果不是有内鬼泄露了南风集团的项目计划书,蒋南风不可能会败给叶家的科盈集团。
而他百分之百能确定,这个内鬼就是温如楠。
以温氏的规模,本没有资格参与新城计划,但是蒋南风有心带一带这个好朋友,便把新城的排污工程交给温氏。
蒋南风去世后,新城计划归了叶家,而排污工程依然是温氏的,不仅如此,温氏还得到了一大笔不知名资本注入,才有了今天的规模。
可惜以温如楠的能力,他根本无力掌管如此庞大的企业,这十几年中,一直都在做亏本生意。
一年前,他好不容易谈了一个大项目,蒋蕴知道后,让丁悦黑进温氏系统,修改了几组关键数字,结果项目黄了,他欠了银行十几亿。
正当他以为自己要被踢出温氏董事局的时候,蒋蕴找到他说自己有办法帮他渡过难关,只需要他安排自己见着科盈集团的总裁叶隽。
这样的好事,温如楠岂有不愿意的,立即就安排蒋蕴与叶隽见了面,促成了这桩隐秘的交易。
蒋蕴嘴上说着,自己只要能报答温叔叔的养育之恩,什么都愿意做,其实,这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
当年爸爸的死即便是温如楠参与了,但以这些年她对温如楠的了解,他是一个极其谨小慎微,懦弱无能的人,她不相信这样的人能设那么大一个局害死爸爸。
回顾当年,南风集团与叶家的科盈集团争夺同一个项目,爸爸死后,项目被叶家收入囊中。
蒋蕴以为加害者往往是获利者,她将怀疑的目光放在叶家,可惜叶家新的掌舵人叶隽,能力出众,杀伐果断,将叶家围的如铁桶一般。
即便是丁悦,也无能为力,外面找不到线索,就只能打入敌人内部。
她知道叶隽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以他的身份地位,寻常的色诱不可能成功。
她便借此机会,将自己包装成了一个寄人篱下,为报恩不惜牺牲一切的可怜孤女形象。
如此才能成功留在叶隽身边。
……
“小蕴,你不相信我吗?”温墨染见她不说话,有些着急。
蒋蕴收回乱飞的思绪,深吸一口气,回过头来,脸上依然是天真的笑容,可看他的眼神却多了一丝悲悯与无奈。
整个事件中,温墨染是最无辜的。
她知道,可她有什么办法呢?
“我当然相信哥哥了,哥哥一定会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