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隽的爸爸叶锦程,是叶老爷子的第二子,为人正直,谦谦君子,什么都好,唯独缺了一点做生意需要的精明。
叶老爷子最疼这个儿子,为了弥补儿子的不足,他亲自为儿子挑选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儿媳,但是叶隽他爸死活不同意,并且瞒着家人迅速和自己喜欢的人,也就是阮枚,去国外注册结婚。
婚姻虽是大事,但木已成舟,叶老爷子也只能接受。
叶锦程和阮枚,婚后夫妻感情很好,第二年叶隽就出生了。
叶锦程名下有几间公司,也有集团的股份,虽然没有两个兄弟风光,但他们夫妻很满足。
本以为日子就这样平淡幸福地过下去,一场金融风暴席卷而来。
叶锦程本就不是一个擅长经营的人,阮枚更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以往靠着叶家,背靠大树好乘凉,现在叶家的掌权人是他三弟叶锦幕。
金融风暴,市场的一切业务收紧,叶锦程公司的资金链断裂后,他去找老三叶锦幕帮忙,却被叶锦幕直接拒绝。
叶锦幕说得很直接,不是只有二哥你一个人的公司出问题,老大和我都有麻烦,我们也是靠着各自老婆娘家帮忙才渡过难关,没动叶家一分钱。
凭什么你是个例外?
别怪三弟无情,要怪就怪你没有娶到一个好老婆。
叶锦程没办法,又去求叶老爷子,求他老人家发话,动用叶家的资产帮他度过眼前的难关。
但无论怎么求,叶老爷子都是一句话,家族利益永远是第一位的,你可以申请破产,只要叶家不倒,就有你一口饭吃。
其实靠着在集团的股份分红,叶锦程一家三口的生活没有任何问题,但他是个心善的人,想到手底下公司上千人等着工资养家,夜不能寐。
他如此奔波了几个月毫无进展,终于在一次出外谈合作的路上,因为司机疲劳驾驶出了车祸。
阮枚的叙述始终平静,就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但是她颤抖的指尖暴露了她内心汹涌的情绪。
“阿隽有今天,我不仅没有帮过他,甚至一直都在拖他的后腿,他有我这么个无用的妈,如果再找一个像我一样没有任何背景的妻子,这样的悲剧还要再来一遍吗?”
蒋蕴有点想笑,笑阮枚的杞人忧天,且不说她从来没想过会与叶隽结婚,退一万步,就算她嫁给了叶隽,叶隽会像叶锦程那么不堪一击吗?她更不会像阮枚那样,只会怨天尤人。
她戏虐地笑道:“您如果不嫁给叶隽爸爸,世上就没有叶隽这个人呢,咱们也不会坐在这里说话,您确实不该嫁给他。”
阮枚听出她话里的讽刺,眸色暗了暗,却没有表露不悦,能看出她是一个很少对人发脾气的人。
她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继续道:“阿隽有今天是拿半条命换回来的,他……”
说起儿子的艰难,阮枚不禁哽咽了起来。
蒋蕴蹙眉,暗自腹诽,“叶隽再怎么难,他的出身就已经秒杀太多人了,毫不夸张的说,他的起点就已经是太多人望尘莫及的终点,有必要卖惨吗?
然而,阮枚接下来的话,却几乎颠覆了她对叶隽的认知。
她从未想过,那样养尊处优,矜贵体面的男人,居然有过这么悲惨的经历!
阮枚说,叶锦程去世后,按照他的临终遗言,他名下的所有股份全部套现,作为补偿金发给公司员工,所以,在当家掌权之前,叶隽是叶家唯一一个没有科盈集团股份的人。
如今,他手中的百分之三十六的集团股份,都是靠他自己一分一毫挣回来的。
为此,他几乎跑遍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哪里有机会,他就像秃鹰嗅到了食物的味道,绝不放过。
哪怕南极发生雪崩,埋在雪地里一天一夜,被解救后,他不顾可能截肢的危险,第一件事就是落实合同。
为了中东的一个项目,他曾被海盗绑架,砍刀都已经架在脖子上,差点就被斩首,千钧一发之际被维和警察救下。
那一年,非洲爆发马尔堡病毒,死亡率高达百分之八十八,这个时候谁去就是去送死,竞争对手的公司没有人敢去,叶隽去了。
……
阮枚还在絮絮叨叨说着,蒋蕴知道她没有撒谎,认识叶隽这么久,她相信叶隽就是这样的人。
可越是相信,她的心脏就越疼。
她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叶隽的过往,她的心脏会疼。
然而事实是,她的心就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把,牵扯着五脏六腑都跟着一起疼。
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她不应该是这个反应,蒋蕴右手不自觉抚上心口,想要安抚她那被误伤了的心。
阮枚大概是说累了,缓缓向后靠在沙发上,偏过头去看窗外。
蒋蕴抬眸看她,她的眉眼深邃秀美,只是半边侧颊,已美得无可挑剔。
难怪叶隽长得这么好看,都说儿子像妈妈,他当真是分毫不差地继承了阮枚的美貌。
许是感受到蒋蕴的目光,阮枚回过头,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对上蒋蕴的眼睛,淡淡一笑,“我希望你能离开阿隽。”
蒋蕴拿起桌上的奶茶,抿了一小口,“因为我家世不好,帮不了他什么?”
阮枚坦诚地点头,“我对你没有恶意,我希望你离开阿隽,对他好,对你,也好。”
蒋蕴笑了,耸了耸肩膀,“能找着叶隽这么优秀的人,我离开他怎么还是对我好了呢?”
阮枚的声音更加的柔和,“你知道吗,看见你,我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我遇见阿隽他爸爸,你遇见阿隽,所有的开始,都是那么的美好。”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呢,也许现在的我,就是将来的你,不害怕吗?”
蒋蕴明白她的意思,她不过是想说,门不当户不对的感情,害人害己。
自己若是执意要和叶隽在一起,大概率会害死叶隽,而自己将会带着愧疚和悔恨过完后半辈子。
蒋蕴心里嗤笑,她当真是看不上阮枚这样的人,懦弱至极,一场变故就将她吓破了胆。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哪个人敢说自己的一生都是顺风,从没有逆境的时候。
遇见问题,解决就好了,那些过不去的坎,努努力,总能跨过去。
说难听点,当年的悲剧明明就是叶锦程的无能和她的懦弱还有叶家的冷漠共同造成的,她却偏偏挑了最无意义的那一个来自我折磨,连带着折磨他人。
蒋蕴突然有些为叶隽庆幸,有这样的妈在旁边言传身教,他没有长成一个懦弱无能的二代,真是祖上积了德。
见蒋蕴不说话,阮枚继续,“你即便是离了阿隽,也有别的选择,不是吗?”
蒋蕴拿勺子搅了搅杯子里沉了底的珍珠,淡淡道,“什么意思?”
阮枚垂眸:“你和沈市长家的孩子在一起挺好的,他妈妈很喜欢你,往后,你在沈家的日子会更好过一些。”
蒋蕴瞪大眼睛,惊得眼珠子都要冲出眼眶掉落下来。
当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不过,她没打算问阮枚是怎么知道的,这不重要。她只需要想好过后怎么找沈云苏算账就是了。
“我与沈云苏没有关系,叶隽知道这件事。”
阮枚笑笑,大概是不相信。
蒋蕴懒得解释,爱信不信。
阮枚看着她,眼藏深意:“阿隽很喜欢你,可你,却没有真心待他。”
蒋蕴:“?”这话说得的,有够主观的。
阮枚继续,“你如果真的爱阿隽,就应该万事为他着想,心甘情愿的为他付出。”
蒋蕴笑了,她虚心求教,“我怎么做才叫付出呢?”
阮枚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咬字清晰,“离开阿隽,与沈市长的儿子在一起,尽可能地利用你掌握的资源,帮助阿隽。”
蒋蕴抬头,对上阮枚的眼睛,不敢相信。
一个拥有一双如此清亮淡泊的眼睛的人,怎会说出这么凉薄的话,她把自己当什么了?
其实,蒋蕴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不就是哄长辈开心吗,她可以演,不管叶隽他妈说什么自己都要受得住。
现在,她觉得她的人格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再说下去没有任何意义,蒋蕴直截了当地表明心意,“离开叶隽,我单方面说了不算,与其在这里与我浪费口舌,不如去做您儿子的工作。”
她站起来,临出门前又说了一句,“您一点都不了解自己的儿子。”
说罢,推开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