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内心已经麻木的苏正则，听到苏灵均说的这些话，就像默默裂开了一道缝隙。
光芒从里面照射进来，再次听见心脏跳动的声音。
苏正则伸手，用手背挡住眼睛，轻轻骂了一句：“妈的……”
“所以说，快说吧，如实招来，”苏灵均叹了一口气，“要不然季老师就白死了。”
“你跟林世泽，怎么回事？”苏灵均说。
苏正则躺在床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就在不远的昨天，却像是一生，如此难熬漫长。
两个人在飞机上，吃了药的苏正则觉得昏昏欲睡。
林世泽坐在她旁边，伸手抚摸着她的长发，苏正则就把脸抵在他的脖颈上。
“我好困啊。”苏正则眼睛睁不开，就搂着他的胳膊喃喃说着话。
林世泽低着头对她说：“睡吧。”
“不想睡，醒了就到家了，”苏正则摇了摇头，“到家就没法天天跟你玩了。”
“不管我在什么地方，我总是和你在一起的。”林世泽说。
“脑子坏了一样，叭了个叭叭叭。”苏正则口是心非，脸上有点红。
“你这句脑子坏了，是什么语气说的？”林世泽撒泼打滚。
“是……摸着你的头的那种疼爱你的语气。”苏正则心想不就是比腻歪么，谁怕谁啊。
“那你没有摸，所以不算数。”林世泽啧了一声。
苏正则睡意朦胧，很勉强地伸出爪子，在林世泽脑袋上胡撸了一把，嘴里念念叨叨：“傻子一样。”
“你吃晕车药，都这么困的吗？”林世泽问。
“是啊，我也不知道，体质问题吧，别人吃晕车药就没那么困。”苏正则说话也是迷迷糊糊的。
“来的时候，你好像也不是很困？”林世泽问。
“可能……那个时候，因为比较激动。”苏正则叹了一口气。
“那以后出来，你得带一个人一起，这么瞌睡一个人不安全。”林世泽叮嘱。
“好的，”苏正则满口答应，“实在大不了就不吃药了。”
“好。”林世泽说。
“好，没话了吧，那我睡了啊，下飞机喊我。”苏正则捂住林世泽的嘴巴，眼睛因为困都痛起来。
林世泽身体一滞，伸出手轻轻拨开苏正则捂他嘴的手指：“等一下……”
“还有什么话，下飞机不能说么？”苏正则费力地睁开自己的眼睛，委屈地开始拉长尾音。
林世泽低头看着她的脸，长久的沉默过后，然后摇摇头：“我忘了要说什么了。”
苏正则在半梦半醒中差点笑死，伸手捉住林世泽的袖口：“老弟，那我先睡了。”
“嗯。”林世泽眼神温柔。
“老弟，我突然想起了个事情，就当给你讲个故事吧，如果我半途停下来，那大概率是睡着了。”苏正则说。
林世泽默默听着，然后嗯了一声。
“有一天我做了个梦，梦到回到我们高中的时候，我坐在你后排……”苏正则说。
“这里插嘴一下，我觊觎那个位置很久了。”林世泽笑道。
“现实总是不怎么尽如人意，虽然我知道你只是为了抄语文作业。”苏正则说。
“不是，我是想数学考试跟你换卷子，省的你又被班主任骂。”林世泽皱眉笑。
“好样的，老弟，”苏正则调整了一下睡姿，“然后继续故事，我在后面看书，貌似是《飞鸟集》，我读着读着你就走进来了。”
“帅不帅？”林世泽问。
“放心，你就没有丑的时候。”苏正则捂上他的嘴巴，防止他再插话。
“那个时候，我天天寻思着你喜欢我吗，寻思着你会不会主动来跟我说话，所以你回头跟我说话的时候，我的心都不跳了，”苏正则快要入睡的时候，也记不得要不好意思了，“你说你有句话要告诉我，你说以后再说，我就从那个梦开始，一直猜到了今天。”
林世泽低垂着眼帘，静默无言地看着她，用手指去摸她的脑袋。
“现在，是能告诉我的时候了么？”
林世泽看着苏正则的侧颜，安静而可爱，肌肤就像真的如同梦境那样边缘模糊起来，嘴唇洇红，睫毛纤弱，鼻梁的阴影让人响起盛夏的夜空。
还没有等到，苏正则就睡着了。
“如果我命里有幸，等以后我再告诉你吧。”林世泽抱着已经入睡的苏正则，轻声自言自语。
林世泽慢慢松开了手，站了起来，最后看了一眼熟睡的苏正则，怀里抱着他塞进去的小熊，就像一个安静的娃娃。
林世泽扬起嘴角，然后转过身，整理外套，向外走去。
“等到呼兰河大雪纷飞的时候，我们还能见面么？”
放弃最后一丝温暖，从此坚硬如铁。
飞机降落，苏正则醒来的时候，发现除了怀里的小熊，林世泽已经不在身边了，手机全部关机。
她像疯了一样去找乘务人员，乘务人员一五一十地回答她。
“跟您同行的先生在飞机起飞之前就下去了，告诉我们不要吵醒您。”
苏正则突然就明白了，这不过是筹划已久的告别罢了。
林世泽想要走的时候，苏正则从来没有办法去留住他。
这段莫名其妙的感情，从依赖同情转移来的感情，从一开始可能就是个错误。
“还没想起来？林世泽到底干嘛去了？”苏灵均坐在床边，皱起眉头，直觉应该是这个衣冠禽兽欺负了她妹妹。
“死了。”苏正则回忆了一遍最后的场景，眼睛通红，咬牙切齿，转过身去。
“今天早上，是林世泽打来的电话。”苏灵均说。
“死人也会开口说话么？”苏正则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流血，但是还是装作一脸冷漠。
“他说，让我们去找你，你可能会出事，如果不在就去苏通移动公司顶楼。”苏灵均说。
“……”苏正则在偷偷流眼泪，又偷偷逼迫自己把眼泪收回去，面目狰狞，不知所措。
“然后他跟我说，山高水长，有缘再见。”苏灵均抱着纸抽，把纸巾默默地塞到苏正则的手里。
“你也联系不到林世泽了？”苏正则轱辘一下翻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