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正经，你看一下新闻……”电话那头的钱洵美小声说。
刚刚挂掉张望舒的电话，苏正则意识到了自己根本就没法做到保持冷静，在张望舒面前，她确确实实只是一个浑身弱点的猴子。
钱洵美的电话又打了进来，苏正则手腕颤抖地接通了电话。
“怎么了……”苏正则闭上了眼睛。
“你们刚刚那个过去的，季中赛……电竞新闻上说爆出来打假赛……”钱洵美小心翼翼地组织措辞，但是还是说不下去了。
她并不是圈子里的人，但是苏正则和苏灵均，这两年来经受的辛苦她有直观的感受。
“什么？”苏正则轻声说，可以听见呼吸声渐渐重了起来，心脏也快要停止跳动了。
“……”钱洵美知道苏正则听到了，只是不愿意接受这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事情，只能有些嗫嚅地把话卡在嗓子里。
“Atlantis的打野，Spark……打假赛……网上现在炸了……”钱洵美现在开始后悔当初没有多读书，多看报，少吃零食，多睡觉了，连委婉艺术化处理一句话都做不到。
“抱歉。”
电话那头只留下匆忙地留下一句话就挂断了电话，只余下钱洵美一个人在电话这头风中凌乱。
苏正则在山姐和金皙惊愕的神情中低下头，打开微博。
果不其然，Team.FT的官方微博已经沦陷。
“我就知道，FT现在这个垃圾状态怎么赢得了大西洋队……”
“不是吧，闪皇还真的打假赛？FT给钱的吗？”
“秋酱这是要晚节不保的节奏……”
“今天也是心疼安歌的一天。”
“都过去一段时间了，不知道谁曝光的，真奇怪。”
“菜酱也乱七八糟就退役了，秋酱看来也快了，果然电竞很难善始善终。”
苏正则咬着袖子，一条一条往下翻。
不仅有正义凛然的路人，还有Atlantis战队的粉丝。
“冤枉。”
“如果查出来是废铁俱乐部动的手脚，可不可以申请裁决？”
“也就只有观众还当回事，可能两个队都是当做资本游戏来走走过场而已。”
还有FT俱乐部旗下别的战队的粉丝来撇清关系。
“老板偏心英雄联盟分部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关我们FIFA小破队什么事情啊？”
“这LOL分部可真能搞事情，自己臭也不能砸俱乐部招牌好吗？”
“这LOL分部早就该分出去了，哪里有FT俱乐部的事情？和苏通移动只差一纸合同了，说白了就是STG的劣质代替品而已。”
为什么人心叵测，出言不逊？
“苏通移动”哪一次不是工工整整在每个队队服上印上Logo的？
FT就像营养不均衡的孩子，众多队伍投入大把资金却依旧籍籍无名，只有LOL分部的各位浴血奋战，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撑起FT俱乐部在电竞圈屹立不倒的位置。
红色荆棘，是最初撕裂这片黑夜的景色。
若说直到今日至少的苏正则还对人抱有善意和幻想的话。
现在的苏正则一无所有，浑身鲜血淋漓，扎满玻璃碴，那是梦想破碎的样子。
“真正的恶魔，正是无限膨胀的民意，是坚信自己是善人，对落入阴沟的肮脏野狗进行群殴的善良市民。”
网上无限谴责泄愤的声音化作无形的刀剑，挫伤了苏正则一直以来的所有思想。
原来一直以来深爱的人会离开。
一直当做家人的陪伴，是蛰伏不动的毒蛇。
一直用心血浇灌的梦想，一碰就流出鲜血。
“季开阳，对，季开阳！”仿佛突然想起来什么的苏正则猛得抬起头来。
要救季开阳出来，趁还来得及。
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刷新的地方，最新的新闻被滑了出来。
金皙去推门的时候，一下子就看到了这个新闻，差点踉跄摔倒。
苏正则听到金皙发出的声音，顺着目光低下头。
长久的沉默，可以听到墙上的钟摆在滴答滴答响。
苏正则慢慢蹲了下来，手扶着门，眼睛怔怔地望着手机屏幕，仿佛要瞪出一个洞来。
山姐站在后面，看着金皙站在那里脸一阵红一阵白，立刻掏出手机。
“FT战队上单云旗，原名季开阳，利用游戏账号交易诈骗高中生两千元人民币。”
两千块钱，季开阳怎么可能因为两千块钱去干这种事情？
而且这个事情是怎么发酵到网上的？
关之山也算是有经验的工作人员了，此时此刻他意识到，季开阳完了。
不用多说，他们年轻而寡言的老板也知道，从这个消息泄露到网上的那一刻开始，季开阳的职业生涯就结束了。
没有一个俱乐部，再会用这个有污点的上单。
“为什么……”苏正则手握得很紧，蹲在门口地上，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青。
张望舒说到做到，总有一天，会后悔。
大脑一片空白，这个后果，她没法承担。
记得模模糊糊中，答应过谁，只有因为幸福才能流泪。
所以即使到了现在，苏正则依旧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洵美，陪我去一趟，见季开阳。”苏正则慢慢地站了起来，接通电话。
“你终于接通电话了啊，吓死我了，”那头响起钱洵美的哭声，是真的吓坏了，“你等着我，我马上就去，跑着去。”
“谢谢，我们先去看季开阳，我要救他出来，他的人生不能毁在我手里。”苏正则低声说。
“回来呢？”钱洵美抽抽搭搭地，一边走一边哭。
“回来杀了张望舒。”苏正则说。
苏正则一巴掌推开门，门撞在墙上发出声音，抬起头，才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
“抱歉，是我们队的过失，让你们承受不应该的舆论压力。”
安歌站在门口，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穿着Atlantis深蓝色的队服。
在安歌眼里，今天这个女孩陌生到他几乎没有相关方面的记忆。
不是那天请他吃了很多甜食，满脸柔软而尴尬的笑容的那个人。
女孩本就高挑，神情坚硬而冰冷，没有笑容的脸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严肃和悲痛。
“习惯了。”苏正则轻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