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身边的小朋友一个劲的发抖，深秋的夜晚寒意侵袭，雨打湿的衣服糊在他的身上，水滴啪塔啪塔往下落，把车座弄湿了一大片。
“不好意思啊，姐姐。”顾新之道歉。
苏正则目视前方的道路，车速非常快，握方向盘的手空出来打开座位加热的开关。
“没事。”苏正则淡淡地说。
这个一言不发的举动，顾新之看到了，身下的座位很快就暖和起来，冰冷潮湿的衣服也没那么难受了。
他望着怀里的小狗，糟蹋得跟流浪犬一样，和它四目相对，心里感动的不行。
“你可以打个电话，让你们领队不要着急。”苏正则说。
顾新之愣了愣，继而旋展开笑容：“没事，我们领队不怎么管我。”
“关经理呢？”苏正则还是没有偏开看路的目光。
“他最近忙，一队二队就够他管了。”顾新之压根没有藏事的打算，铁了心姐姐怎么问就怎么回答。
苏正则没有再问下去，再问就要刨到季开阳的名字了，这些事情隐隐约约刺痛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看到苏正则又不说话了，坐在旁边就如同人工制冷的冰柜，顾新之感觉这尊冰雕美人让自己眼睫毛上都要结起霜来。
“我的手是我自己的错，我不应该跟人打架的，搞不好这一下要把前程葬送掉了，”顾新之自顾自说起话来，“本来就是俱乐部关键的时候，我才来不久。”
苏正则没有说话。
“谁让我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看见他们欺负我妹妹，我当然不能同意了，欺负女孩的都是孬种，我当然打不过那么多那么多人，我就逮住了带头的那个，照他脑壳打，谁知道他脑壳那么硬，把我手打坏了。”顾新之说。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瞄苏正则，苏正则像是在听，也仿佛没有听。
都说三年一代沟，这位姐姐好像比同龄人更看得出成熟，一言一行都是成年人了，不会跟他一样满嘴跑火车，但是她就静静待在旁边，给顾新之一种奇异的安心感。
看到苏正则微微偏过头来瞥了他一眼，顾新之心底一阵激动，终于挑起苏正则的兴趣。
“你的话，比我想象的还多。”苏正则说。
顾新之语塞，看着苏正则把脸转过去。
也没有多余的神情，更看不出真的烦，苏正则是深红色的口红，嘴角没有笑意，但是眼睛竟然罕见地放松下来。
“把我手打坏了我已经气不打一处来了，万万没想到他个小兔崽子还哭起来了，”顾新之自顾自地说下去，本来就神情丰富的小脸上气愤不已，“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最后来的派出所叔叔把我抓了，靠！”
这个“靠”声音很大，顾新之抓着乱糟糟柔软的头发，嘴巴往下撇。
苏正则叹了口气。
“后来怎么样了？”苏正则轻声问。
顾新之一下子惊喜地翻坐起来：“我当然没事了，你看我的手。”
也不管苏正则根本就没有看他，顾新之还是举起缠着纱布的小爪子悬到空中，自己美滋滋地看了一眼：“虽然说缠着纱布吧，但是派出所叔叔根本就没有为难我，等我好了就又是一条好汉。”
“我问的是你妹妹。”苏正则说。
“……”顾新之抱着受伤的手，有些发愣，但是他也不甚在意，“她一点事情都没有，已经回学校啦。”
苏正则微微颔首，表示听到了。
顾新之望着她的侧脸，一脸微笑。
又有电话打进来，苏正则接通。
“小正经你来了没有啊！”钱洵美的大嗓门响起来。
“我刚刚捡到一只小狗，我现在先把它送回家，”苏正则说，“你声音小点，吵得我头疼。”
“什么？送小狗回家？”钱洵美压低声音，不可置信简直气得要笑起来，“你是不是还要带老奶奶过马路啊？我跟你从小到大，咋不知道你是这种乐于助人的善茬啊？”
苏正则满头黑线：“闭嘴，死丫头。”
“我才不管什么小狗呢，你把小狗一起带来吧，结束后我陪你送回去，”钱洵美说，“我跟他们说不要等你，结果都很想你，非要等你过来。”
苏正则冷笑一声：“看来在不知道的时候，我突然有了很多朋友啊。”
“这种事情，早该见怪不怪了，摸摸头不要气，过来跟我玩就好。”钱洵美倒是很想得开。
“嗯……”苏正则瞥了一眼旁边坐着的顾新之，“我还带着个小朋友。”
“嗯嗯，嗯……嗯？！”那边喝果汁的钱洵美一口全喷出来，“你又谈恋爱了啊？是男是女，帅不帅？叫什么从哪里来？家里几口人田里几亩地地里几头牛？”
苏正则叹了一口气：“不是，是狗的主人。”
顾新之知道苏正则打电话打到他了，就抱着狗盒子，偷偷摸摸听墙根，大声不敢出。
“我送狗主人和他受伤的小狗回俱乐部，大雨天便利店碰到的。”苏正则说。
“俱乐部？什么俱乐部？电竞？”钱洵美的思维很跳跃，几乎苏正则只要随便形容一下她马上就能懂。
苏正则目视前方，夜色茫茫，月明星朗，语气再也听不出什么情感起伏：“FT电子竞技俱乐部。”
那头的钱洵美也安静下来，耳边的风撞击在车身上的声响轰鸣作响，握在苏正则手里的，也就只有方向盘了。
“什么嘛，老朋友啊。”钱洵美叹息。
那头的电话又吵吵嚷嚷起来，苏正则听出来是高富帅的声音了，他大概是喝多了，人模鬼样扯着大嗓门。
“是选手吗？带来给我们看看啊，”高老板在那边哈哈大笑，“这边很多俱乐部老板啊，很多选手要这个机会还没有呢。”
“这可是小羊羔，”苏正则嘴角上扬，“怎么能带过去见你们这群大灰狼？”
“你问问那个小朋友愿不愿意来？我主要是等不及想见你。你再绕一圈FT再过来，我等的黄花菜都凉了，”钱洵美插嘴，“带过来吃点好吃的也行，别听高富帅瞎说。”
“你把高老板看着点，他酒量不大，”苏正则摁了摁自己的眉心，“等我吧，抱歉了。”
电话挂断，空气有些安静。
“你打什么位置的？”苏正则言简意赅。
顾新之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不知道这位大姐姐突然就说起专业的话来。
“上单。”顾新之回答。
“你在青训之前，是哪个大区的前五？”苏正则问。
顾新之有些诧异，随后高兴起来：“姐姐你也打游戏吗？也看比赛？不过我好久都没有打国服了……”
因为这种模样的姐姐怎么看都是职场精英，真的不像是会了解他职业的样子，这让顾新之感到很兴奋。
“韩服大师么？”苏正则问，“我不怎么打游戏，但比赛看得不少。”
“姐姐也是我们LPL的忠实粉丝吗？”顾新之莫名其妙多了些自豪感。
“粉丝？也可以这么说，不过更多的，”苏正则淡淡地说，“我靠这个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