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夜里一个激灵,猛地抓住使坏的手,看到一张苍白的有些过分的脸,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惶恐地看着自己,随后发狠,突然从怀里摸出一把水果刀,就捅了过来。
简歆月吓坏了,匆匆躲过,很快就把他的刀夺在了手里。
并不是她有多厉害,是因为这个少年太弱了,他握刀的力气太小,而且他双腿不便,速度也太慢了。
他没了武器,也很干脆,就开始脱衣服,解开了上衣的扣子。
她看到他的身上全都是伤痕。
有被皮带抽的,有被烟蒂烫得。
他除了这张脸,这个身体以外,已经没有别的筹码了。
那羸弱的身体,娇嫩脆弱,很容易激发人的兽性。
简歆月愣了许久,然后将他的衣服穿好,手指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他的肌肤,他冷得发颤。
他穿得实在是太少了。
她分了一件外套给他,然后把馒头塞在了他的手里。
他睁开好看的眉眼,错愕地看着她。
似乎生怕她会反悔一般,狼吞虎咽地吃着,还噎得面色涨红,差点喘不过气来。
简歆月赶紧递了水过去,顺便帮他抚拍后背顺气。
少年缓过来,继续吃,很快一个冷硬的馒头吃完了。
他吃完,又怯生生地看着自己,肚子还发出咕咕的声音。
他还是饿。
简歆月没办法,她拿出了自己全部口粮,他竟然吃得一干二净。
吃完,也不理会她,在地上爬行,直到角落又蜷缩起来。
他抱着脑袋,碎发遮住了脸,但是她能感受到那乌光从发缝里透过来,落在她的身上。
简歆月没理会他,而是在思考怎么谋生,怎么才有吃的,不然还没逃出去,自己就要饿死了。
还在这条船有很多人,有他们这样下等的黑户,也有高高在上的有钱人。
他们要吃新鲜的海鱼,又有人开生蚝,清理鱼的内脏。还需要人做苦力,搬货卸货什么的。
简歆月就加入了这样的队伍,每天把自己弄得又脏又臭,混在一大堆海货里,也没有男人找她的麻烦。
她也看到,有些女人不愿意干活,就出卖自己的身体。
她们渐渐地衣着光鲜起来,看着她们这群苦力,也一脸的鄙夷,觉得自己高高在上。
简歆月在这群队伍里,竟然看到了那个少年。
他不是自愿的,而是被迫。
有些肥硕的女人,看中了他,强行拉着他到床铺那儿。
少年挣扎,换来的是拳打脚踢。
结束后,那些人会给他吃的。
他都是饿到了极点,才屈辱地吃下那些东西。
她能感觉到,他很想活着。
简歆月每天都在工作,发现一个仓库有个板松动,可以轻松卸下来。
她观察了好几天,发现根本没人开这个门。
她大半夜挪到了少年身边。
少年瞬间清醒,茶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她,把她吓了一跳。
“你别怕,跟我来。”
可少年走这一段路,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难了,要爬行很久。
他的腿像是被人打断的,还有伤口,因为反复在地上摩擦,深可见骨,看着十分可怕。
她只能蹲下身子。
“上来。”
少年疑惑地看着她,似乎不明白她要带自己去哪。
他浑身上下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就像是一只刺猬。
“快点。”
她不耐烦地催促着,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艰难地攀上她的后背。
他上来的时候,简歆月都在心惊。
他的身体好烫!
他在发烧,应该是伤口感染所致。
在这里,最缺的就是药物,一旦有人生病,没有营养的食物和药品,很容易死。
她已经看过好几个人还没病死呢,就已经丢入了海里。
她以为自己会害怕,但没想到十分平静。
这也要感谢霍沉渊对她的训练,跟着他也算是开了眼界。
她把人带到仓库门口。
“你能爬进去吗?我估摸着是可以的,你那么瘦。”
他试着爬了一下,真的能进去,实在是因为他太瘦了。
“以后晚上我会给你送吃的,这是温水,你多喝点,好好地发发汗。我看看能不能搞到药品,退烧的消炎的应该都可以。”
少年隔着门板看着自己,里面带着浓浓的不解和不置信。
他不太明白,她是个陌生人,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好。
“你……不要我的身体吗?”
他终于开口了。
她对自己的好,难道就没有代价吗?
简歆月听到这话,只觉得心疼,在她眼里,他只是个孩子!
她在走私船上待了那么久,就没看过比他还小的孩子,看着不过十一二岁。
简歆月和那些黑户不同,她不是杀人放火,偷盗抢劫。
她只是为了躲避一个人。
她的良知还没有被泯灭。
所以,她实在看不下去了。
“我很丑!身上还有很大的胎记,有一块痦子,你不嫌弃?”
“不嫌弃,你要我吗?”
他声音很小,像是刚出生的奶猫儿。
因为生病的缘故,所以有气无力。
简歆月有些无奈,他是想通过身体交易,来换这些东西,为了得到她长久的供应。
“不要,你不需要给我什么,这些都是我自愿的。你待着,我明天再来看你。”
她转身走去。
少年看着她的背影很久,喃喃细语。
“为什么不要我呢?这一次是我自愿的,是……嫌弃我脏吗?”
他蜷缩成一团。
后面,简歆月半夜就会过来,送吃的,送热水。
她加大了工作了,克扣了自己的食物,去换了一些消炎药,勉强顶一顶。
后来,走私船突然停住了,是被另一艘大船拦了下来。
他们在找人。
那群人凶神恶煞的样子,查看了船只上面每个人的脸,最后在仓库找到了少年。
简歆月还以为是仇家,没想到是一群忠心耿耿的手下。
少年把她也带上。
他摇身一变,是阿斯顿生物药业的唯一继承人。
他之所以变得这么惨,是有人不希望他回去继承,买凶杀人,把他的尸体丢入了大海。
却不想,他竟然顽强地活了下来,也遭了很多的罪。
简歆月得到了他的帮助,隐瞒了自己的身份,拿到了新的国籍护照,很快就安顿下来。
后来简歆月才知道,他不是十一二岁,已经十五岁了。
是被琢磨的形销骨立,营养不良,看着好像很小的样子。
这些年,她们一直以姐弟相称。
她们都很默契地不提船上的一切,她不以此邀功,他也不会提起那段黑暗,她怕他伤心。
她一直都是亲情薄弱的,爱德华让她多了一个亲人,在异国他乡也不至于那么孤独。
爱德华还知道她有一个小姨,一直暗中帮助,哪怕有霍沉渊在,小姨从不缺什么,但爱德华还是表示一二。
他曾经说过:“那是你小姨,就是我小姨,我是你弟弟,我是你的家人。”
他不认家族里的人是自己的亲人。
他说,他只有一个亲人,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