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江才刚来,还没有正式上任,不便发表意见,所以全程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等事情结束之后,跟着谢高华重新上车。
回到政府大院儿,谢高华带着冉江来到宿舍区,“这是给你分配的宿舍,条件有些艰苦,比不上你在北京。”
冉江走了进去,这是一间十来平米的小单间,只有一张床,一个书桌,靠门的地方还放着洗脸盆和开水壶,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了。
冉江却很满意,这比他刚到玉泉营和独山村的时候可强多了,“书记,这您可就错了,要说别的咱们义乌肯定比不上北京,但房子北京就太缺了,我就算留校也得和人合住一间宿舍,那有自己的单间儿啊!这地方挺好的。”
“没意见就好,你坐了这么久的火车也累了吧,先休息休息,然后我们一起到食堂吃个饭,再慢慢聊!”谢高华松了一口气,他生怕冉江看到条件艰苦反悔。
“不用,我现在已经有点迫不及待想马上投入工作了!谢书记,我虽然是义乌人,但离家已经三年时间了,对咱们义乌近期的变化还不太清楚,我能不能先看看资料,了解下情况?”冉江说道。
不管干什么工作,都得先把当地的情况摸透了才好开始,要是一上来就指手画脚只会被别人小看。
谢高华自然不会有意见,“好,资料先不着急,我直接给你介绍吧!!”他让秘书去通知食堂给冉江做饭,同时整理资料。
自己则带着冉江出去,到了街上不用看本子,各种数据随口就来,这让冉江很是佩服,谢高华也才刚来义乌不久,就能把情况摸得这么清楚,确实厉害。
“哎,咱们义乌还是太穷了啊!”冉江叹道,日后义乌的富裕全国闻名,而现在却是和沙县一样穷,同时也和沙县一样地处偏僻,发展困难。
“是啊,义乌地少人多,光靠种地养活不了这么多人,必须另想办法才是,不过现在虽然改革开放了,但很多干部还是老思想,不仅不帮助老百姓想办法,还要拦着老百姓自己谋生路。”一想起刚才遇到的事儿,谢高华也是连连摇头。
骆玉珠她们做小买卖,陈金水却是带人天天抓,抓一次罚一块去,两三天就白干了!再这样下去家里的娃儿都要饿死了,她们也是被逼的没办法才拦车的。
“这正是我回来的原因,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很多政策都出现了变化,比如为了解决回城青年的就业问题,着名经济学家薛暮桥就提出恢复小吃店、小摊点的政策,并且获得中央的支持,北京好多地方都开了这样的小店。”冉江说道。
“这些小摊点和刚才那几位的性质是一样的,既然连首都都放开了,我们这里肯定也能做啊!”冉江为骆玉珠等人寻找着政策依据。
“而且义乌有个其它地方没有的优势,那就是鸡毛换糖,我们义乌人能吃苦、手艺巧、讲诚信,往年间靠着鸡毛换糖养活了好多人。”
“现在既然靠种地过不上好日子,那么就应该继续改革,发挥咱们义乌的传统优势,把小商品行业做起来。”这些信息都是邱英杰已经知道的,所以完全可以拿来说。
当然,更主要的是冉江知道谢高华的为人,他不会因为这些话而生气,只要是对老百姓好的,他都愿意去尝试。
“是啊,党让我们为人民服务,我们却弄得老百姓没饭吃,这种事不能干。”谢高华陷入思索之中,他似乎已经被冉江给说动了。
“中央的政策或许会有小的反复,但大的方向一定不会变,贫穷不是社会主义。”对此,冉江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了。
“英杰啊,义乌就需要你这样有知识有文化,思维活跃的年轻人啊!就跟你刚才说的那样,这几天你先不忙着开始具体工作,一边研究资料,一边多走走多看看,好好熟悉义乌现在的情况!”谢高华很是欣慰,这是真正的人才啊。
“等下周的时候,我会组织大家开会,讨论刚才咱们碰见的问题,到时候你要在会议上发言!”他似乎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
几天后,会议如期举行,一开始就有人激烈反对,“上面要严厉打击各种投机倒把活动,像鸡毛换糖、街头摆摊这样的经商活动,是投机倒把,是资本主义的尾巴,我们应当给予坚决的打击,应当毫不留情地割其尾巴!怎么还能鼓励呢?”
冯大姐与骆玉珠紧张地坐在会议室走廊里的椅子上,骆玉珠察觉到冯大姐的不安,暗暗攥紧她的手。
会议室里谢高华一脸地波澜不惊,抱着胳膊扫视着每一个人,目光落在埋头记录的冉江身上:“小邱啊,你这个北京飞回来的高材生怎么一言不发呢?”
“谢书记,各位领导,我回来这几天在我们义乌做了几天社会调查,尽管我们在抓紧封堵治理,做小商品交易的老百姓不是越来越少,而是越来越多了。”
冉江一开口就抓住了要点,他看了眼谢高华,谢高华的目光支持他继续说下去。
“我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义乌自古有鸡毛换糖做小买卖的传统,即便批资本主义最激烈的那几年,义乌始终没断过摇着拨浪鼓鸡毛换糖搞经营的历史,甚至一些大队、生产队、公社干部亲自带队外出了。”
陈金水紧张地瞪着冉江,他那时候就是领头人,现在却生怕别人提起这事儿,他猛地一拍桌子,“胡说八道!你听谁说的?那时你还是个娃娃!”
谢高华端起茶杯,轻描淡写地道,“陈镇长,干嘛这么激动,是不是你也带过队啊?”下面传来几声偷笑。
冉江镇定自若地说:“问题出来了,为什么鸡毛换糖在我们义乌像野火春风,你怎么打、怎么禁、怎么赶,它就是断不了根呢?我看是市场的春风从民间吹来了,老百姓告诉我一句话:穷到头了,自然就得想办法求活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