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跟你家的像就是你家的了?”
“我还觉得我家小迟和我公公长得那叫一模一样呢!那照你这么说,是不是我也可以说你儿子其实是我公公的孩子?这不是扯呢吗?”
高慧说话带着点儿乡音,说出这么一大堆不讲理的话的时候,把霍锋气得差点儿骂人。
他后面的小青年看着高慧,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一样。
霍锋一杵自己手里的拐杖,冷喝了一声,“胡说!”
高慧本来就对霍锋意见很大,直接一个白眼过去,“你才是胡说!”
听着这针锋相对的话,霍锋头疼得不得了,感觉自己有一种秀才遇上兵的感觉——有理说不清啊!
他憋着气说道,“这孩子本来就是我们家的!怎么回事你们自己心里也清楚,乡下人这么不讲理的吗?你以为我们没有做任何调查就过来了?”
“孩子明明是宋姝怀着到了这边生的,你们跟宋家有点儿关系,这件事儿板上钉钉的!胡搅蛮缠什么?”
高慧听到这话,一时语塞。
对啊,他们家的人就是什么的清清楚楚,可这不妨碍宋迟不想回去,他们也不支持宋迟回去啊。
旁边的宋子君看着高慧犹豫的模样,笑眯眯说道,“老人家,虽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可是有问题可以找公安,要不然你找公安调查一下?”
霍锋微微僵住。
这不是笑话吗?
他又不想跟宋家真的扯上关系,孩子找回去就行了,可不想多认个亲家,而且自家的孩子流落在外这么多年,身上带着的村里人气息不知道多久才能养没呢,他找公安不就等于广而告之了吗?
他又不傻,才不会这么做呢!
看到霍锋沉默了,宋迟心头涌上一丝好笑。
他发现自己之前就是太讲理了,这所谓的爷爷才一口一个小兔崽子,一口一个不是东西,现在遇上比他更不讲理的人,这人一下就没办法了。
宋迟看了看像是个护崽的老母鸡一般的高慧,心里泛上一丝感动。
高慧并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可为了他,强撑着在人前如此不讲理,说到底都是为了他。
没有血缘的养母和有血缘的亲爷爷,两相对比,让宋迟心里复杂极了。
原来有感情的才配叫做家人!
在宋子君说出找公安这几个字之后,场面就静了下来。
霍锋不愿意找公安,高慧这边也是不愿意的,又不是什么好事儿。
要是真的被揭穿了,那可不敢想。
她使劲给宋子君打着眼色,表示这事儿可不能找公安,宋子君安慰地眨了眨眼睛,他心里明明白白,这霍锋是不会让这件事闹大的。
不符合霍家的利益。
看到儿子的眼色,高慧稍微放下了心,然后再度雄赳赳、气昂昂地看着霍锋,一副你干什么我都不怕的样子。
半晌,霍锋再度开口。
“我理解你们照顾孩子这么多年,跟孩子有了感情,但是,”他环视一周,将室内的场景尽收眼底,眼里带上一些不屑,“你们这样的条件,能给孩子什么前途?”
“我霍家人在军中有职位,解决了之前那个医生造造假的事情,他可以继续回去工作,而且,职位比之前只高不低,前途一片光明!”
“你们呢?你们能给他什么呢?在乡下修一座土房子,让他和他的后代,一直都待在一个小山村吗?”
“都是当父母的人,好好想想,怎么做,对孩子才是一件好事吧。”
说完这话,霍锋看着高慧,果不其然在她脸上看到了一丝恐慌。
果然,正常人都应该知道怎么选才对。
可这时,旁边的宋迟开口了,“我已经不想回去了。”
如果是刚刚退伍的那会儿,让他回去,他一定会回去,可是现在,他不想了。
“这里没有什么不好的。”
宋迟以前也觉得,自己有抱负,有理想,但是经历过了这么一遭,他感觉自己能付出的已经付出了,现在更想留在自己的家人身边,留在栗栗身边。
受伤的那些日子里,他无数次地懊悔,如果自己当时再机警一点儿,躲过了那个雷会怎么样?会不会仍然和自己的战友一样,在训练里挥洒热血,在战斗中奉献自己?
可是日子久了,他却明白了这才是最好的安排。
上天让他用几年的时间经历了战场上的一切,再让他回到家人身边,遇见自己应该遇见的人。
他曾在深夜长途奔袭中见过天边的星,也曾在无边的旷野中与战友紧靠取暖,有过失落、悲伤、无可奈何,也尝过喜悦、兴奋、肾上腺素飙升的滋味。
在那段日子里,他没有辜负过任何人。
也不需要任何人为他承担自己理想的重量。
宋迟看着霍锋,“就算那个医生没有把我的病情描述得那么严重,我也应该退伍了,当时我的伤其实并不轻,非要坚持的话,伤害的只能是我自己。”
和爱我的人。
“所以,这出自于我自己的决定,我并不后悔。”
“当然,这并不代表我不气愤。那个医生后面的人公器私用,损害别人的利益,不论是基于个人道德还是军队风纪,这种事情都应该被严肃处理,不能让他们逍遥法外。”
这话说得义正言辞,让霍锋恍然间觉得自己似乎是见到了自己那个刻板冷漠的儿子。
那脸上的表情,那嘴里说出来的话,都太像了。
他叹了一口气。
然后继续游说道,“霍家的资产也不少,小辈的只有你和军城,军城的重心在部队,不在乎那些。你不想继续当兵我不管你,我们霍家的家产你打理,总是没有问题的吧?那可是我们霍家几代人的积累。”
“你要知道,继承了这些,你后半辈子直接无忧无虑,不好吗?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富贵!”
说着这话,霍锋心里其实有些打鼓。
这孩子太像他小儿子了。
太过刚直,没什么欲望,他很怕这些东西在他眼里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