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曜坐在大院中央，第五次看着付楠从自己身边匆匆而过，连招呼都没打一个就又消失了。眼看着天色慢慢变暗，余曜叹了口气，起身准备去叫他用膳。
刚走出两步便瞧见凌玄书揽着晏清萧的腰从楼上下来，有说有笑的样子看在余曜眼里羡慕得直咬牙。
“阿曜，”凌玄书在他肩头拍了下，“走，用膳了。”
“我正要去唤小楠。”余曜道，“听说你们要回御剑山庄了？”
晏清萧扯下凌玄书的手，“还没有定下来什么时候回去，怎么也要忙完这一阵。”
余曜点头，“这还差不多，不然这边事情这么多，你们要是敢全丢给小楠说走就走的话，我一定打到御剑山庄去。”
“你知道他忙怎么不去帮他的忙？”凌玄书道。
余曜的脸立时苦下来，“本来是帮他的，但是昨日……没帮好，他便勒令我不许再管了。”
凌玄书安慰他，“帮倒忙这种事情偶尔也会有的，不管怎么说你也是出自好心，相信这一点付楠一定很清楚，所以你也不用太往心里去。”
“你少说风凉话！”余曜用手臂勒紧凌玄书的颈子将他向旁边带了带，压低声音道，“小爷我帮你的忙让你吃到了嘴，你不要这么快就忘恩负义，别忘了我还没着落呢！”
凌玄书被憋得脸通红，拍着他的手臂道：“有话……好好……说……”
晏清萧上前将凌玄书解救出来，对余曜不满道：“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放心把付楠交给你照顾？”
余曜一听有戏，立刻赔笑道：“这是我们兄弟间表达关怀的方式，我怎么会真地伤到玄书呢？”
凌玄书虚弱咳嗽。
余曜：“……”
晏清萧帮凌玄书顺气，“没事吧？”
凌玄书一边摆手一边对着余曜挑眉，看到没有，只有媳妇才是亲的！
余曜捏拳头，考虑着要不要将那晚的事实真相说出来。
晏清萧却在这时淡淡道：“飞羽楼往西再走两个时辰有个山崖，山崖上生着几株野果树，虽然叫不出什么名字，但是那果子甘甜可口，付楠很喜欢吃。最近正是结果的时日，可是他一直忙，都没机会吃到，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余曜眼睛一亮，“多谢晏楼主，我明日一早便去。”
“去喊付楠用膳吧。”晏清萧拉着凌玄书，往厅中走去。
付楠打发走了拉着他争吵个不停的新旧两名弟子，又头疼又心烦，累得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才一转身便见余曜迎了上来，付楠此刻一点说话的心情都没有，不由皱了皱眉。
余曜的脚步一顿，不过还是走上前去，小心翼翼道：“小楠，你还在生我的气？”
付楠摇头往回走。
“不生气就好，我以后会小心的，不会再帮倒忙了。”见他走错了方向，余曜将他向自己这边拉了拉，“小楠，走这边，要吃饭了。”
付楠拂开他的手，“你去吧，我不吃了。”
“那怎么行，”余曜又拉住他的手臂，“你一天已经够累了，再不好好吃东西，身体会受不住的。其他事我可能会错，但这件事你要听我……”
“行了！”付楠用力甩开他的手，“我已经够烦的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烦我了！”
余曜呆在当场，一只手还维持着半抬的姿势。
付楠也有些后悔说了这么重的话，可他今日实在没心情也没力气再多说什么，在心里咒了一句该死，一个人走了。
半晌，余曜缓缓放下手臂，无奈地笑了。
看惯了他温和的样子，都不知道他原来也是会发脾气的。可是，很讨人喜欢啊……
一觉睡到天大亮，付楠觉得神清气爽，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咕哝道：“帮我叫人送水洗漱。”
没人回应。
片刻之后，付楠睁开眼睛看向身旁习惯性空出来的位置，那里没有人。
跟着自己回到飞羽楼后，余曜总是不肯睡叫人特别为他备好的房间，而是赖在自己的房里不肯走。久而久之，自己便也随他去了，并且对于每天早上醒来都能看到他盯着自己瞧这件事，从尴尬到熟悉。
那个从来不会比自己先起床的人这会儿跑到哪里去了？还是说，因为昨晚自己对他发了脾气，他便没来自己房中睡？
付楠踢了踢被子，抓着头发坐起来。
自己的脾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好了？
收拾整齐去用早膳，弟子们早已吃完了，付楠在厨房草草找了一圈，没找到什么能吃的东西，正想作罢离去，迎面却碰上了提着两篮子菜进来的厨娘杨大嫂。
杨大嫂看见他，立时放下东西道：“小楠起了？听说你昨晚就没吃东西，饿了吧？还是余公子想得周到，说你今日不见得能起得早，叫我给你在灶上温着粥和馒头。你去外间坐着，我这就给你端过去。”
付楠胸闷了一早上，闻言才觉得好些了，道：“他来过了？怎不见他人？”
“天不亮便来了，还帮我打了水。”杨大嫂洗了手，去灶上帮付楠取食物，“然后在我这里对付了几口昨晚剩下的饭菜，便出门去了。”
付楠意外，“你是说他走了？”
杨大嫂见他一脸紧张，安慰道：“放心吧，你在这里，他走再远也会回来的。”
付楠：“……”
一整日的时间，付楠都无法集中起精神来做任何事，心里想的都是如果他真地就这么走了，自己要去哪里找他。记得凌玄书说过他是个逍遥客，行踪飘忽不定，若不是他主动找上门，谁想见他一面简直难如登天。
付楠重重叹出一口气。
那个家伙，今晚到底会不会回来啊……
晏清萧在一旁看着，用手肘撞了撞凌玄书，“要不我实话告诉他吧？”
“当然不能说，说了惊喜就没了。”凌玄书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阿曜成败在此一举，我们就当发发善心，给他个表现的机会吧。”
晏清萧还在犹豫，“可是付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看他这样子心里不舒服。”
凌玄书抱住他，“我还要跟你一辈子呢，你说了我更不舒服。”
晏清萧好笑地踢踢他小腿，“走开！”
夜里回房的时候，付楠还是没有看到余曜，却瞥见了桌上放着的三四个鸡蛋大小的红色果子。一直不知道果子叫什么名字，但是很喜欢吃，今年又到了果子成熟的季节，可自己却还没腾出时间去山崖底下捡熟落的果子来吃。
果子水灵灵红扑扑的惹人喜欢，付楠拿了一个在手中把玩，心想会不会是余曜捡回来的。
“不会是他，这种事他又不知道。”付楠心想大概是哪个弟子见自己这几日心情不好捡回来让自己开心的。
他咬了一口，汁液果肉填满嘴巴，却让他觉得并不如以往那么好吃了。
一直到付楠睡着，余曜还是没有再来他的房间，接下来的几日也都是如此。
可他却从未到余曜的房中去看一眼，也说不出到底是为什么。
从杨大嫂那里得知，余曜并不是离开了，而是每日早出晚归，忙得厉害。那之后，付楠便觉得果子特别甜美多汁，简直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
这般过了半个多月，新来的那些饮血教弟子总算被原来的弟子所接纳，很好地融入到了飞羽楼当中，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位置，不再整日里吵吵闹闹，甚至大打出手。
而凌玄书与晏清萧也要回御剑山庄去了。
付楠忽然便觉得有些寂寞，特别是在已经连续三日都没有再看到果子的情况下。
晚膳时间还没到，付楠在房中坐了一阵，觉得无聊，便想去看看杨大嫂今日弄了什么好吃的，顺便再跟她打听打听这几日余曜都在忙些什么。
“好烫！”
刚走到门口，付楠便听到这一声喊，而后是杨大嫂不断吵着“小心”“退后”的声音。
付楠忍不住笑了。
余曜甩着被烫得通红的右手，还在惦记着锅里的东西，“杨大嫂，还是我来吧，要不然怎么能算是我做给小楠……的……呢……”
杨大嫂忙得火热，“都受伤了，去擦药，这里交给我就行了，到时候我说是你亲手做的。”
余曜苦笑，可是已经被看到了啊。
“这个时候不是该忙么，怎么到这里来了？”余曜朝站在门边的付楠走去，“到外头去吧，里边油烟重，别呛到了。”
付楠看了眼他的手背，推着他便朝医阁的方向走去。
清凉的药膏涂在手背上的时候，余曜感觉有些刺痛，不由抿紧了唇。
为了分散他的注意，付楠道：“这几日为什么没有果子了？”
余曜道：“好的都被我摘完了。”
“摘？”付楠一怔，“你爬到山崖上去摘？”
余曜点头，“落在地上的也没几个，又都不怎么好，怎能让你吃那个？”
“轻功再好也犯不着为了几个果子天天攀山崖啊，”付楠动作又放轻了些，“你不会一次多摘些回来么？”
余曜笑了笑，“那样就不新鲜了啊。”
付楠手颤了下，觉得脸有些烧，低着头没敢看他，“你不打算走了么？”
余曜认真道：“我已经漂泊了太久了，想找个人，找个家，定下来。”
付楠终于抬起头与他对视，“不是有个地方么，可惜你不要。”
“哪里？”余曜被他眼里的笑意晃得几乎丢了魂。
付楠起身往外走，“我房里。”
余曜愣了愣，才慌忙追了出去，“小楠，你是答应了？”
付楠装傻，“我答应什么了？”
余曜挂到他身上，“我不管，反正你答应了，不能反悔！”
“你好好走路。”
“这样舒服。”
“小心伤！”
“小楠最好了！”
今年的冬天应该会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