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嬷嬷真是气极了,侯爷面前,差事没办好,连个小姑娘都收拾不好,真是太丢人了。
如今非得好好发挥,让侯爷看看她们的本事不可,再不能让人挣脱咯。
洪冰双被死死压着,喉咙中嗬嗬作响,拼命挣扎却只挣扎不开。
过了片刻,嬷嬷们确保最后一滴毒药都已灌进去了,这才丢开了洪冰双。
洪冰双又惊又惧,涕泪横流,立马半跪在地上,手指伸进嘴中,想要将那毒药抠出来,只毒药已入肚,却哪里还抠得出来,反倒有什么从鼻子里流了出来。
洪冰双一摸,一手的血,她懵懵地看着那一手的血,没忍住,一口血又喷了出来,再一口血喷了出来,她看了看姑姑,伸手想要让姑姑救命,却见姑姑满脸惊恐地看着自己,连连后退。
姑姑,救我呀!
药量过猛,毒性发作太快,洪冰双想叫却叫不出来,想跑却跑不动路,她心中有恨无悔,再多的咒骂也没有机会说出口,就这么瘫倒在地,七窍流血而亡。
洪姨娘便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洪冰双死在面前,却连求一求侯爷开恩都不敢,怕得全身都在发抖。
想他们洪家,为了一个侯府正妻之位,这几个月,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前前后后搭进三十多万两银子,又折进去一个姑娘,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白侯爷是个见惯了生死的人,洪冰双死了,他连个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收了剑,吩咐长随平安道:“平安,把这些脏东西都收拾干净了,侯夫人呢?怎这么久还未见着人。”
长随平安正安排了嬷嬷们,抬尸首的抬尸首,擦洗地面的擦洗地面,闻言忙道:“侯夫人去皇觉寺礼佛,明日便归。”
“ 还礼什么佛!让她速速回来料理少夫人的后事,我可没功夫管这一摊子烂事。”
白侯爷说完揽过洪姨娘道:
“月儿,我乏了。嗯,月儿?”
洪姨娘强自忍耐住全身的颤栗,不去想洪冰双死前惨状,花费毕生功力,展出一张又温顺又柔美的笑颜,轻言细语道:“侯爷一路辛苦,小厨房有新做的乳鸽汤,侯爷来吃吗?”
白侯爷摸摸她的小脸蛋,大笑道:“既是你请的,侯爷我怎么也要尝一尝,不过侯爷我想吃的,可不止什么乳鸽汤。”
“哎呀,侯爷!”洪姨娘娇俏地嗔了白侯爷一眼。
两人旁若无人,黏黏糊糊,就要相拥回南苑。
白亭山看了看洪冰双的尸首,又看了看你侬我侬的二人,没忍住叫道:“父亲,沐真病重,你也不去看一眼吗?”
白侯爷摆摆手道:
“我便不去了,我又不是大夫,去了反而让大夫们束手束脚,你便代替为父去吧。平安,去账上给大公子支五百两银子,看病哪有不花钱的,不够再回来取。
对了,月儿,你刚刚说的洪氏的嫁妆,什么田契地契银票的,都收拾收拾给大公子带去,沐真见了银子,兴许就能高兴些,病也能好的快些。”
洪氏尸骨未寒,流的血都还在青石板上,湿漉漉明晃晃一团一团,白侯爷居然就开始惦记起她的嫁妆。
洪姨娘却不敢流露出半点不高兴的样子,温柔而顺从地答道:“是,侯爷,我待会儿就安排人收拾好,给大公子送去。”
她是说了千亩水田,一个庄子,十几个铺面,五千两银子。银子虽然做不得假,但水田也分好的水田和不好的水田,铺面也分位置好的铺面和位置不好的铺面,庄子也分大的庄子和小的庄子。
为了匹配自家姑娘侯府正妻的高贵身份,洪冰双手中的,都是她姨娘亲手为她挑的压箱底的嫁妆,都是好东西。
她们洪家如今都人财两空了,凭什么给白沐真这么好的东西!
洪姨娘心中愤愤不平,并不想痛快给东西,便想做些手脚,调个包。
谁曾想,白侯爷却看着她:“月儿,现在就去,你亲自去,平安,你也去,去帮姨娘搭把手,抬个东西什么的。”
洪姨娘看向白侯爷,见他直直地看着她,那锐利的目光,好似能看穿她内心的各种小九九。
白侯爷最爱钱财,这些小小伎俩,的确骗不过他。
洪姨娘再不敢搞小动作,忙去洪冰双卧房内,开了洪冰双存细软的箱子,又拿了个盒子出来,将田产地契银票一股脑全装进了盒子里。
洪姨娘关了箱子正想走,却被眼尖的平安叫住:“哎,姨娘,这是什么?”
平安重又打开箱子,从箱子的夹缝中抠出一张银票,笑嘻嘻道:“姨娘你瞧,得亏我看得仔细,不然啊,这可还有漏网之鱼。”
平安和他主子白侯爷一脉相承,爱财如命,这么大一张银票,怎能逃过平安的一双利眼。
洪姨娘铁青着脸,将那银票也放进盒子里,问道:“行了没有,还要不要再翻一遍!”
平安一拍脑袋:“姨娘提醒得对啊,是该再好好翻翻。”
说着便将那箱子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硬是又找出三四张不知是田契还是地契来。
平安高高兴兴地捧着给了洪姨娘:“姨娘放心,这次保准无虞了。”
洪姨娘深吸一口气,张张嘴想说什么,试了两次,终究泄了心气什么也没说出来。
算了,我与个下人计较什么。
洪姨娘默默收过来装进盒子里,临出门前,又摆出个贤良的笑模样,这才出门去,将盒子交给了白亭山。
“都在这里了,大公子。”洪姨娘说道。
白亭山接过盒子,左看右看,只觉这里面就装着两个字:荒诞。
一个姑娘,死于非命,虽死有余辜,但她的亲姑姑竟然连眼泪都没为她掉一滴,还惦记着要给主子喝什么乳鸽汤。
一个姑娘,受无妄之灾,生死未卜,但她的父亲却连去探望一下都懒得去一趟,而要去喝那什么劳什子的乳鸽汤。
两个姑娘的命加起来,都没有一碗乳鸽汤来得重要,也远远没有这一个小小的盒子来得有分量。
做完了白侯爷吩咐的差事,洪姨娘便领了白侯爷去南苑,要给侯爷洗尘接风。
白亭山去账上支了给白沐真治病的银子,再不肯在这噬人怪兽一般的侯府多呆,骑着匹快马,便往朱雀街的刘家医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