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办完事,时辰尚早,钱婆婆拿着那缴税文书,还有姜云容的户籍文书看,左看看,右看看,尤不敢相信,别人办来千难万难的事儿,她们竟然办得如此容易!
“你是怎么做到的?怎的你一说他们就给你办了?”
“嗯,跟他们讲了讲道理,便给办了。”
这帮典吏们,什么时候这么好讲话了?
钱婆婆往天上瞧一瞧,都怀疑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但能顺利办成事儿,总是好的,钱婆婆高高兴兴地把缴税的文书收起来,准备要去找相熟的泥瓦匠商谈修房子的事儿,这动土动梁是大事儿,得趁早筹备起来。
姜云容便准备去番市巷转一圈,假装把那孔雀羽和南珠给买了。
“番市巷在城西,这般远,牛车来回都得两个多时辰,你一个女孩子家家,可怎么去?”
钱婆婆却怎么都不放心,不肯放她一个人出门:“你别一个人乱跑,等我今日和泥瓦匠谈完修房子的事情,明日我陪你去。”
那怎么能行,在钱婆婆眼皮子底下,她还怎么能假装是从某个外邦商人那里买的孔雀羽呢,那可不就是露馅了。
姜云容忙道:“不行的,表姨婆,我上次见过的那红毛鬼,好似就是明日就离京,今日不去,孔雀羽可就买不着了。”
孔雀羽要买不着,赚不上那一百两银子事小,说不得就要得罪柳家,那可是大事。
这样的朝廷重臣之家,哪里是他们这样的平头百姓能得罪得起的。
孰轻孰重,钱婆婆自然清楚,便道:“那我今日陪你去,明日再去找那泥瓦匠。”
哎呀呀,那可怎么行,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姜云容抱着钱婆婆的胳膊摇了摇,笑着撒娇道:
“哎呀,表姨婆你是不是舍不得我呀,一刻都不肯跟我分开,我又不是小娃娃,总要自己承担事情的,总不能一辈子都躲在你身后吧,只是去买个东西,你都不敢让我去,以后我还能干成什么事呀。”
钱婆婆心想也是,自己已经是个快入土的老婆子了,还能活几年呢?不趁着自己活着的时候,能看顾她的时候,让她去历练,去经事,以后自己死了,她一个孤女可怎么活呀!
因而钱婆婆便道:“也好,那你可如何去?我去寻一寻,看看有没有去番市巷的牛车。”
可姜云容既不想坐牛车,也不想坐马车,上次去番市巷,那般远,时间久,又颠,晕马车可把她晕得够呛。
她想骑马,骑马速度快,又灵活方便,反正她今天穿的这一身大地母亲干活装,就很适合骑马。
这么说起来,她可以顺便去番市巷买匹马,以前跟五福闲聊的时候,五福便会跟她说说做采办积累的一些关窍。
比如买马就去番市巷的利特人蒲家那里买,蒲家在京城贩马多年,信誉好,是个靠得住的好胡商。
若她有了马,以后出门就方便多了。
反正她也不养鸡,之前王家嫂子在院子里垒的鸡窝,以后也用不上,趁这次修房子,正好让泥瓦匠拆了建个马厩,这样就有地方养马了。
那么女孩子可以在大街上骑马吗?
姜云容跟钱婆婆说想去租匹马,骑马去番市巷的时候,还是比较忐忑的,担心太过出格,钱婆婆不同意。
谁知,钱婆婆只是惊诧于她会骑马这件事儿,确定她真的会骑后,便带她去马行租马了。
托静王妃的福,在大魏朝,贵女们骑马居然是一件寻常事儿。
因为静王妃出门,从来不爱坐马车,也不爱戴帷帽,从来都是一身骑装,骑着一匹枣红色大马,身后背着一把大刀,来去如风,这二十来年,都快成京城一景了。
静王妃嫁给静王之前是这么出门,嫁给静王后,也是这么出门,而既然静王没觉得有什么不妥,那又有谁敢说这不合规矩呢?
很多时候,谁拳头大,谁身份高,谁就是规矩。
而既然连静王妃都能骑马,又有谁敢说,女孩子骑不得马?
静王妃这二十多年,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庄子和王府之间的来去如风,便把女子骑马从一件稀奇出格的事儿,变成了一件稀疏平常的事儿。
姜云容在马行租了匹温顺的小矮马,跟去4S店的喜提新车的车主似的,从刚开始骑的生疏慌张差点撞到人,到后来渐入佳境,一路风驰电掣,往那番市巷而去。
骑马路过聚珍斋的时候,去找薛三公子拿之前卖南珠钱的想法一闪而过,姜云容又放弃了。
就她今天这身打扮,不要说去见薛三公子了,只怕都进不了聚珍斋的大门。
就算真进了大门,真见着了薛三公子,就她今天这画的乌漆麻黑妆加这身衣裳,和卖南珠那日那是截然不同,薛三公子能认得出来她,才有鬼了。
今日不是个拿钱的好时机,还是改日换身衣裳和行头再来,先去马行把马还了,再去蒲家买匹马再说。
……
聚珍斋三楼,小厮兴儿瞅着自家公子薛康坐在那窗户旁,定定地盯着窗外瞧,窗户还没关严,忙走上前去:“哎呦,我的好公子呀,你这刚好一点,怎么又在吹冷风呢!”
薛康还是定定地看着窗外,在兴儿要去关窗户的时候,突然说道:“是她!”
兴儿自然知道薛康说的她是谁,自家公子找那日上门的贵人,已经快一个月了,结果找遍了京城除了皇宫外,够格用四爪青龙的女贵人,没有一个是她。
这些郡主县主们,总共就只有这么几个地方去,也总是要出门的,要么赏花,要么买首饰,要么去皇觉寺上香。
只要花够银子,远远看上一眼,辨认一下,不是什么难事。
但公子每一个都辨认过去,都不是 她。
“如此,就只能是宫里的公主了。”
薛康这几日都在谋划入宫之事,每日心心念念,都快魔怔了。
兴儿顺着自家公子的视线往外看去,只看见一个包着头巾,穿着个厚棉袄的女人背影,女人骑着匹小矮马,正从窗外大街上哒哒哒哒而过。
“公子,看错了吧?这不是个老人家嘛?”
兴儿只觉奇怪,公子找的贵人不是个年轻女子吗?
“是她!”
薛康却很笃定,一下子站起来就往楼下跑,说道:“兴儿,备车!快!”
稍慢一步,又要像上次一般,被她跑了个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