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马急行四字,说起来不觉有什么,但当真落到自己身上,那真的是,不是一般的劳累。
这么急跑了快半个时辰,姜云容只觉两条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大腿两侧火辣辣的疼,怕是已经蹭破了皮。
但既然是她要去清河港的,这个时候又怎么会喊苦喊累,只一声不吭,紧跟着眼前急行的白亭山,咬牙坚持。
姜云容曾经看过一个电视片段,八百里加急的传信官,刚到地点,还未传完信,人便摔下马来,马儿也口吐白沫,生生累死了。
她与白亭山去清河港,自然不是这种昼夜不休不要命的行法,否则便是人扛得住,马儿也扛不住。
两人又急行许久,离了京城,初时还有人烟,渐渐便进了人迹罕至的山野中。
此情此景,若没有白亭山在,让姜云容一人独行,还是怕的,但因有白亭山在,姜云容只觉莫名的安心,似乎连这荒野也没那么可怕了。
行到戌时,天已快全黑,白亭山找了家驿站,下了马,对姜云容道:“云容,我们先休息一晚,让马儿也歇歇,明日再赶路,不然马儿就要累死了。”
早些年间,特别是太祖刚打下天下的时候,驿站还只接待官家人,平民百姓那是有钱也住不得的,不仅驿站住不得,连官道也不许走。
这些年,倒是宽泛了许多,朝廷管得也不是那么严,驿丞们为了赚些外快,只要肯付银子,便是寻常百姓也能住的。
比起一般客栈,驿站又有官兵把守,虽吃的住的没有客栈好,但既然带着姜云容,白亭山便觉还是安全第一,驿站自然就比一般客栈妥当。
姜云容已是强弩之末,靠着股意念,强跟到现在,白亭山说能休息了,她便点点头,跟着要下马。
可哪知下身已不听使唤,又疼又麻又累,腿软使不上劲,眼看着人就要往下倒,白亭山被她这架势吓了一跳,此刻也顾不上别的,忙跑过来把她从马上抱下来。
白亭山见她这样子,实在不像是能再急行两日的样子,便问她:“这可刚开始,还有两日,你可受得住?可要回去?趁现在我们离京城还不远。”
“不回去不回去。”姜云容忙道:“我可以的。”
晚上趁着没人,赶紧去拼夕夕买些个云南白药,膏药什么的贴上,兴许有用。
既然都已出来了,不找到琥珀, 她怎么能回去。
驿站的差夫见多识广,见了两人牵的大宛马,一看便知是军中的,不是一般的平头百姓,怠慢不得。
差夫忙迎上来,刚想招呼二人,从官道上传来一声嘶哑着要将嗓子都喊破的声音:
“八百里急报!八百里急报!”
官道上,远远的,两人背着传信官的旗帜,一前一后,骑着狂奔的快马,朝着驿站而来。
差夫脸色都变了,也顾不得招呼姜云容二人,忙也扯着喉咙,边朝驿站的马厩跑边喊:“八百里急报!八百里急报!”
整个驿站都动了起来,驿馆中甚至跑出一群住店的客人跑出来看稀奇。
几个差夫从马厩牵了两匹高头大马出来,都是马鞍马具早已装好的,就预备着有这种紧急军情的时候用。
又有几个差夫从驿馆中跑出来,将装着干粮和水囊的行囊往马上挂。
差夫将准备妥当的两匹大马牵到路边,连驿丞也亲自出来立在马旁等候。
两位传信官骑马跑到驿站,皆是一脸疲累灰败的模样,翻身下马,给驿丞验了凭证,多的一句话也不说,又翻身上了新的马,扬长而去。
两位传信官留下的两匹马儿,嘶鸣一声,口吐白沫,倒在路旁,竟然当真活活累死了,简直和姜云容看过的桥段一模一样。
这年头,人命都不值钱,何况是马儿的命。
没人会为这两匹累死的马儿伤心,差夫也只是感慨:
“哎,真是可惜,这上好的大宛马,每匹都要上百两银子。这今年都折损了多少匹了。”
另一名差夫看了看姜云容二人的马,艳羡说道:
“如今军中的马,真是一代不如一代,纯种的大宛马,日行千里都不在话下,哪里会这么容易就累死。
这看起来,还没有这两位客人的马品相好,也不知这军中养马之事是谁在管,那些好马都到哪里去了,这可是骑兵的根本,长此以往,马儿不好,骑兵兵力不足,那怎么能打的赢仗,这可如何是好。”
旁的差夫怼他一句:
“干你屁事,你我不过是个养马的差夫,担心这些做什么,这些自有朝廷大官们担心,我们还是担心担心这马儿又死了,折损如此严重,会不会被大人们怪罪,说是我们差夫养马养的不精心……”
两人在那里一个担心国家大事,一个操心自家的前程,都没空来管客人,另有一个差夫迎了上来,招呼道:“客官可是要住店?”
这么晚了,自然没有不住店的道理,白亭山答道:
“正是,我们要两间上房,再一桌好菜,两匹马儿也给最好的草料,务必喂得饱饱的,我们明日一早便要出发。”
差夫得了令,有人替他们去归置照料马匹,又有人将他们迎到大堂。
白亭山找了个靠角落的桌子,又让姜云容坐到最里面,低调行事,免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和事端。
大堂坐着几桌客人,刚刚跑出去看稀奇,如今回来后又接着喝酒吃菜。
有人道:“也不知是什么地方起了祸事,连八百里加急都用上了。”
另一人道:
“还能是哪里?这方向,便是南边,如今南边,沧州方向总有姜氏余孽零星出没,皆不成什么气候,何至于搞出八百里加急的军情来。再往南,便只能是闵州方向了,只怕闵州是又起祸事了。”
另有一人搭腔道:
“这新上任的将军,看来还是不中用,要我说,朝廷派的这些个将军都是绣花稻草,哪里有之前严将军半分神勇,如今这局面,只能是勇毅侯出马……”
还未说完,却被人呛声道:
“勇毅侯是北方人,管的是骑兵,哪里会水战。往前数二十年,什么严家,白家,都要靠边站,水战,还得看贺将军,也不知朝廷会不会把贺将军招回来,如今闵州这局面,只有贺将军出山能扭转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