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容想出远门,太后也能理解,她年轻时候也想出远门,不想困在内宅之中。
但自从被先皇困于这宫墙之内,这件事儿,对太后来说,就难上加难了。
她能理解姜云容想出远门游山玩水的想法,但不能理解姜云容关于结亲是结仇的想法:
“宝儿,你这是什么话,你是皇家公主,金枝玉叶,选谁家的儿郎做驸马,都是给他们的脸面,如何就是结仇了?
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每三年如此多的进士,苦熬一个差事,从那七品小官做起,或许一辈子都无寸进,见了谁都要行礼。
驸马却是一跃成为皇亲,满朝文武,大魏朝上下,何人不给他脸面。
你啊,你啊,可不许再如此妄自菲薄,失了我皇家公主的气度。”
姜云容乖乖听训,继续撒娇:
“晓得了,太后,可我看了看这些人,都不喜欢呀。若有喜欢的,再与你说。”
太后见她答得敷衍,也不勉强,既然宝儿不喜欢手上的这些人,那便再重新选过就是了,天下的好男儿都紧着她挑,总能挑到满意的。
至于姜云容想出门的想法,太后见她实在很喜欢的样子,便道:
“待过些日子,等四月间,公主府开了府,沧州的流民也安置得差不多了,天下太平些,你再出门。”
让宝儿出去走走也好,免得她在京城,自己有所顾忌,有些事儿自己放不开手脚。
太后心知,自己与小皇帝之争只会愈演愈烈,宝儿是自己的心肝软肋,自己对这点未曾遮掩,小皇帝只怕会拿宝儿做文章,此事防不胜防。
不若顺了她的心,让她出门,先离这些尘嚣和危险远一些,待一切尘埃落地后,再接她回来。
至于沧州之困,不过是一群因各种灾荒,一路从各地裹挟到沧州的流民罢了,流民嘛,每年都有,并不稀奇。
一群乌合之众,哪怕有人扯着前朝姜氏和传国玉玺的大旗,也不足为惧。
所以虽然朝廷一直在派兵剿匪,但剿得不太成功的原因就在此,剿匪的官清楚的很,流民嘛,说是匪患,不如说是灾民,只要不闹到京城去,到了时节,自然就解了。
比如,现在一开春,到了农时,各地官府开始发种子农具,流民们见回乡有地种,有活路,自然就散了。
朝廷发了命令,命各地不得阻拦流民回乡,太后估摸着,待四月间,流民归田成了良民,再将那匪首姜氏绑了砍了,就可天下太平。
只要宝儿不到那闵州去出海,这大魏朝的天下,她想去那儿就去那儿,可着让她逛。
姜云容得了太后的可以出门的承诺,高兴得不得了,虽说现在才三月,离公主府开府足有一个月时间,但她回了东配殿就开始准备出门的事儿。
首要的就是给在江南的五福去了封信,让他先别回京城了,直接转道去合浦。
既然合浦是她的封地,她自然要去看看,也不知薛康的南珠种得怎么样了。
从一月底合浦定下是她的封地开始,合浦的公主府就开始修,合浦和京城相隔,足足两千多公里,路上都要花两个月。
若她四月出门,六月到,四五个月的时间,只怕公主府也修不好,便让五福先去看着,做些准备。
其次,是琉璃的婚事,她既然答应了琉璃放她回去成亲,便准备给她最大的体面。
她准备让琉璃从公主府出嫁,说出去,安乐公主亲自发嫁的侍女,名头也很能唬住一些人。
旁人揣度起琉璃和安乐公主的关系,自然就不敢轻易动琉璃,如此,琉璃回去嫁人,在夫家也算是有了一层依仗,便是做生意,也能稳当些。
最后,姜云容准备给大公子准备个道别的礼物,谢过他之前的恩情。
她之前欠大公子的恩情,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还,也一直没有给他,他想要的答案。
而这一次,姜云容已经有了答案。
这段时间她进了宫,两人几乎就没见过面,以后,只怕他和她,也很难再相见。
大公子就要去考进士了,以后 他的人生轨迹,无外乎着两种。
一种是金榜题名,入朝为官,大概率前三年都要在翰林院度过,然后外放各地,调回京城,运气好的话一路直升,大公子这么聪明,入阁拜相,也是有可能的。
还有第二种,是她答应了他,那大公子便会成为她的驸马,从此看她的脸色过日子,靠着她吃饭,驸马不可进官场做官,那他如此努力,想要的前途,就再无可能。
大公子一直想要的是离开侯府的掣肘,自己干一番事业,第二种,怎么会是他想要的呢。
他曾经那样帮过她,她又怎能恩将仇报,为着自己,毁了他的前程呢。
姜云容准备等他科举考完,就告诉他,她的答案,从此两人,桥归桥,路归路,各过各的人生,若是江湖再会,也可一笑而过。
姜云容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拿着琉璃给她造的库房册子,认真挑选,又额外采买了些,给大公子准备一套备考的提篮。
又让人去国子监传话,约了大公子到田家坊一叙。
第二日,以要去看钱婆婆为由,姜云容辞了太后,带着准备的提篮,便去了田家坊。
她出门不可谓不早,结果到田家坊的时候,白亭山居然比她还早,已经到了,茶都吃了一盏了。
见姜云容亲自提了一个偌大的提篮,白亭山忙迎上来。
白亭山帮她把东西放进堂屋,笑着问道:
“这是给我的?”
这样的铜包脚的提篮,就是会试考生的标准提篮,白亭山一看就知道。
姜云容打开提篮,一样样拿出来给他看,也笑答道:
“对啊对啊,这是徽墨,这是紫毫笔,这是参片……”
考生的制式提篮,共三层,姜云容送的东西也满满当当装满了三层。
姜云容以为白亭山会推辞一番,没想白亭山不仅痛快收了,假装推脱一下都没有,还又找她要东西:
“再帮我做套衣裳吧。”
迎着姜云容诧异的目光,白亭山解释道:
“上月我回侯府拿月例银子,结果遇上府里绣娘来找我量尺寸做衣裳,事出有异必有妖,侯夫人怕是要在这衣裳上做什么文章。
云容,我信不过旁人,只信你,此事,就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