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的时间确实像是一场美梦,花玥恍惚间都觉得这一切很不真实。她最大的收获,莫过于抛掉畏怯,不再逃避,不管是面对跳舞,还是面对符承尧。
她甚至开始试着回想,上辈子是怎样走到那一步的?模糊的记忆,让她隐隐有几分头疼。
窗外天色阴沉,花玥猛然被惊醒,心跳猝然加速,却也跳动得十分有力。她伸手捂住自己心脏的位置,这里曾经很疼很疼,一把匕首穿过,她淡蓝色的裙子上被大片的血迹晕染。
疼得她没了半分力气思考,疼得她眼前渐渐模糊不清,她看见的最后场景,是符承尧回过头崩溃绝望的神情。
没有谁想去回忆这种画面。她呼吸急促,掌心沁出冷汗,身子都有些微微颤抖。
她保护了符承尧,却不知道他之后有没有好好活下去。
想起这样的往事,需要很大的勇气。她重生以来,一直不愿去回想她前世最后的那段时间。她惧怕那种死亡前的无力感觉,害怕符承尧没有活下去,也怕他会发疯。她粉饰太平,想着符承尧肯定没事,她弥留之际似乎隐约听到了警笛声。
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她上辈子被这个小混蛋莫名纠缠,最后关头却真的给了他一颗心,一颗跳动的、鲜活的真心。
花玥感觉越想越头疼,她不得不放弃深思。
房门突然被敲响,她一看时间,下午三点多了。比赛结束以后,她吃过午饭,回到酒店房间,倒头就睡了足足两个小时。这几天太累了,主要是精神压力大,彻底放松以后,她竟然大白天的睡了这么久。
花玥的房间门口,站着一个让人意外的的少年——井爵。
他沉默地看向花玥,始终不语。花玥见他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不得不出声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井爵目光隐忍,几乎立刻接话,“你为什么不尽全力比赛?”
这可真是冤枉了,她已经用尽全力了,况且她怎么比赛,都只是她自己的选择。花玥摇了摇头,“我尽力了。”她想了想,还不忘夸赞井爵,“你是真的很厉害啊。”所以她输得天经地义,比赛结果很公平的。
花玥靠的是多年的舞蹈之魂,得到亚军已属不易,而井爵不一样,他不仅有天赋,还足够勤奋,成为冠军当之无愧。
“40号。”井爵眉头紧锁,“你不可能比我低0.4分的。”
这话太奇怪了,而且他老叫她40号,花玥一听到这个称呼就想笑,“为什么不可能?”
井爵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不出口。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赢了,按理说如愿以偿,应该彻底释怀,可是那份执念非但没有消散,反而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仿佛她赢了不对,输了更加不对。
井爵目光不善地看向花玥,觉得她实在太烦人了。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有一个人这么碍眼。
花玥敏锐地察觉出井爵情绪不对,后退一步,毫不犹豫地抬手关上了门。
被关在门后的井爵一阵无语,这真是他遇到过最讨厌的人,无疑了。他僵硬着站在门口许久,才回过神来,觉得自己杵在这里像个神经病,他刚转身,看见一个白衬衫的少年。
符承尧笑意微冷,目光深沉。
井爵神色不悦,错开他走向电梯。他思绪混乱,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干什么。
符承尧双手插兜,背靠在花玥的房间门口,微微低垂着头,脸上的笑意早已消失不见。
花玥收拾好东西,既怕遇见井爵,又因为穿了一上午高跟鞋腿酸,所以不太想动,于是打算晚点再出发去机场。
晚上的航班,不用着急,房间里有她之前买的巧克力和小饼干,饿不着。她刚刚头脑不清醒,还带着几分回忆的惊惧感,察觉到井爵的不善,果断关了门,确实是不太礼貌的行为,她怕再见到井爵会很尴尬。
这一等就等到了傍晚六点。房门外安安静静,始终没有声音。
花玥松了口气,这次一别,应该又会暂时告别跳舞这件美好的事了。
很多遗憾都在圆满,比如感谢严雪英,比如接受韩婉,再比如重新跳舞。唯有符承尧,让她束手无策。
现在花玥越发不确定,先前广播里听到的声音,到底是不是他了。
晚上八点的飞机,花玥这时候必须出发去机场了。她把表演的服装和舞鞋收进行李箱,她的双肩包被墨迹弄脏不能背了,只能暂时用手提袋代替。
这些东西让她有点儿头疼,她没有告诉爸爸和阿姨自己今晚会回去,她怕他们来接她时发现回来的航班不对,事情败露,但是这一堆物品被发现了,也是个大麻烦。
只能到达S市再想办法,看能不能找个地方帮她临时保管。
花玥拉开房门,脚步猛然顿住,不由瞪大了双眼。
符承尧转过身,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花玥,你不会是见到我高兴傻了吧?”他话里带着几分恶劣地调侃,“走啊,哥哥带你回家喽。”
夜风拂动发丝,花玥拖着一大堆东西,走出机场,脸上有几分茫然。到底往哪里放合适呢?
此时夜色已深,她家在新开发区,附近的店面很少,通常晚上十点左右就会关门,她又不可能把东西存放到机场。
其实这些物品丢了最保险,但她无论如何都舍不得的,何况奖杯还在里面呢。
符承尧忍不住偷笑,他早看透了花玥的心思,“要不然你亲我一下,我帮你收着?”
花玥恼怒地瞪了他一眼,不可能的提议,不知道他为什么老是喜欢过嘴瘾。
“花玥。”符承尧眉梢一挑,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时候回去,时间对不上?”
花玥一愣。没错,时间太晚了。如果从外婆家回来,正常时间应该是中午到家,不可能是晚上十一钟。
符承尧俯身,凑到花玥面前,眼中笑意渐浓,“那你跟我走吧,回我家。”
“不要。”
“啧啧,拒绝得这么快,真是绝情。”
符承尧故意转身走出几步,见她没有服软的意思,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无端看着特别可怜,真是让人没办法。
符承尧不逗她了,“你等我一会儿,别乱走,我马上回来。”
花玥周围只有一盏路灯投下的光芒,她看着符承尧的背影消失在暗夜中,周围黑漆漆的,草丛里偶尔有一两声小虫的鸣叫。她不安地往路灯旁靠了靠,符承尧去做什么了?
花玥等了大概五六分钟的时间,一道刺眼的灯光亮起,喇叭鸣了一声,符承尧从车窗探出了头,“上车。”
花玥抬手遮住眼前的强光,看着这辆她再熟悉不过的跑车,心跳漏了一拍,手都有些发凉。
很多事情她都躲避过去了,很多事情她也已经重新实现。唯有一点,好像在自动修正,和前世一模一样。与符承尧有关的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花玥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符承尧见她神色不对,误会了她的意思,他吹了个口哨,余音扬在夜色里。他笑着哄她,“别怕啊,我真的有驾照,上次就告诉过你了,也不带你去我家行不行?带你去看个好玩儿的。”
花玥思绪纷乱,心中茫然无措。不会改变吗?他的一切都不会改变的话,那他以后要怎么办?她可以躲开,符承尧怎么办?
少年一身痞气,目光却格外温柔,漆黑的眼眸期待地望着她。她心跳漏了一拍,这一刻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她要试试不同的路。她毅然决然地上了车。
符承尧笑得肩膀乱颤,“小同学,你那是什么表情?准备去炸碉堡吗?”
花玥才懒得理会他的玩笑,紧抿着嘴唇,如临大敌一般,不忘嘱咐道:“你开慢点,不许再看着我了。”
符承尧觉得她哪里都可爱,连声应好。
不知不觉间开了快半个小时了,还没有到达目的地,花玥忍不住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符承尧作沉思状,“你不肯跟我走,我只好带你私奔,开到哪里算哪里吧。”
“符承尧。”花玥后悔死了,“我要下车。”
符承尧神情严肃,眉眼清冷,“上了我的车就别想再下去,放心,我以后会好好对你的。”
花玥心头一惊,瞪着清澈的大眼睛,侧过头看他,少年忍不住笑出声来。
“花玥,你怎么这么可爱啊?”符承尧笑得不可自抑,世上怎么有这么呆萌的傻姑娘,他开什么玩笑话她都深信不疑。可糟糕的是,他说真心话的时候,她又偏偏不信。
天知道她下定决心去深究前世需要多大的勇气,符承尧还总是这么不正经,她真的恼了,眼中盛满怒意,别过头看窗外,不想理他。
符承尧微微侧头看了花玥一眼,笑意深深。他觉得,这样的她更加真实了。
以前她再生气,都会忍着,什么委屈都默默忍耐。相反,也有种融不进周围的淡漠感,感觉好像离他很远,甚至离周围的一切都很远。以前是朵小娇花,遇到风雨就想躲避,如今像棵向日葵,会仰着小脑袋追逐太阳了。
符承尧不急着哄人,又开了二十来分钟,才把车停好。
符承尧眉眼带笑,“乖乖的,别乱跑哦。你看这荒郊野岭的,天又这么黑,你娇得很,跑出去遇到坏人就不好了。我马上回来。”
他竟然还不忘威胁人!花玥后悔得不得了,外面一片幽暗,只有符承尧的车灯提供着唯一的光亮。她抱紧怀里的袋子,从车窗往外望去,黑茫茫的,什么也看不见。符承尧到底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