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珊想起前两天的新闻，开口问道：“谢雨涵真的要成为你的未婚妻了吗？”
陌卓意并不知道谢雨涵擅自发微博的事情，不过云珊既然这样问了，他也能大概猜到前因后果。
他如今正处于进退维谷的两难境地，他千辛万苦好不容易让云珊心软了点，转眼之间就被命运的恶意轻易抹去。他不敢用她来赌。
陌卓意语调平静，“她不是。”也不会是，他需要好好谋划，总有办法的，并不一定非要答应任夫人的这个条件，虽然目前看来还没有丝毫头绪。
云珊听到了一个意外的答案。她本来以为陌卓意会回答是的，然后她就可以顺水推舟追问困惑了两辈子的事情，然而陌卓意说不是。这种感觉就像，你明明已经觉得真相触手可及，突然有人告诉你，小傻瓜，你想错了。
啊？所以谢雨涵是脑子坏掉了吗？她茫然的表情取悦了陌卓意。
陌卓意知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如果云珊足够爱他，也像他爱她这般浓烈，那样无论发生什么意外，云珊都能宽容地承受，都不会离开他。
可惜的是，她并不爱他。也许有温柔，也许有同情有可怜，却与爱的距离差的很远。
他心中不可抑制地升起想要摧毁的暴戾。他知道，他向来不是什么好人。
“珊珊。”陌卓意嗓音低哑，凑到她的耳边幽幽说道：“我好爱你。”
“嗯？”云珊发现不知不觉间他靠得很近，她忍不住想要后退。陌卓意这话说得直白又可怕，她的耳朵已经红透了，“好了，知道了，你别靠过来了。”
由于在家，云珊赤足穿着拖鞋，那双脚白皙可爱，带着无言的诱惑。陌卓意想要她，不仅身体叫嚣着，他的灵魂也躁动不安。
她乖一些就好了，爱他多一点点就好了，他就不需要用极端的方式解决了。
陌卓意今天开车回K市的时候，心情不太好，买了一件她一定不会喜欢的东西，然而他很喜欢。现在那件东西就放在他车上，一副银色的脚铐，上面还镶嵌着红色玛瑙，世上唯一一把钥匙，就放在他裤子的口袋里。
他低头看着云珊羞涩不安的模样，心中不知是冷还是热。
天真无邪不谙世事真好，像她这般，他的痛苦嘶吼她听不到，他快走投无路的阴暗卑鄙她也看不到，她甚至可以安安稳稳地陷入香甜的梦乡，第二天睁开眼，伸个懒腰，继续追逐自己的理想。
不过短短几天而已，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他原本以为可以慢慢等她，哪怕哄她骗她都好，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来等待她的青睐。然而这趟H市之行告诉他不是这样的，他随时可能失去她。
珊珊，好爱你啊。他的温柔快撑不住了，爱到穷途末路之时，那副脚铐难道要成为他最后的退路吗？
雨点击打着窗户，噼啪作响。云珊觉得陌卓意好像有些太不对劲了，她忍住心中的怯意，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你怎么了？”
他把那只小手拿下来握在掌心，在她的手背轻轻落下一吻。
云珊想把手抽回来，最后犹疑了一下没有动。
下一刻陌卓意并没有放开她的手，唇依旧在她的手背上恋恋不舍地摩挲，他的眼角眉梢都是危险的暧昧气息。云珊没法再忍耐，“陌卓意！”
“嗯？”
“你不要这样，你刚刚说了不……”说了不碰她，事情扑朔迷离，她怕重复前世的路。云珊想推开陌卓意，然而挣脱不开。
“珊珊。”陌卓意在她耳畔，动情地喊着她的名字，“把你给我吧，嗯？”
云珊被这话吓懵了，反应过来热气直冲脸颊，心跳疯狂加速。陌卓意太不正常了，现在这个陌卓意褪去了温柔的伪装，她后知后觉地看向他的眼睛，男人的瞳仁漆黑如夜，如同望不到底的深渊，那里面涌动着强烈的渴望，让她恐惧，他这副模样完全与上辈子那个陌卓意融合了。
云珊心头一惊。陌卓意的动作起初十分温柔，继而似乎失去控制一般渐渐加重了力道。
云珊握住他的手，这次她没有往外推拒，她压住心惊肉跳的强烈抵触，反手与他十指相扣。
男人的手带着微微凉意，明明他刚洗了澡出来，可是热水并没有温暖他，他的冷仿佛是从血液骨髓里透出来的。
云珊的小手温温软软，轻柔地与他的大手相握。他的手指修长，手掌比她大出很多，她并没有用什么力气，只是轻轻地握住他，带着些撒娇的意味。
陌卓意愣了一瞬，神色不明地凝视着她。
云珊的声音软软糯糯，“你这样子很可怕，我最近明明都不怕你了，可是刚才还是觉得好害怕。”
这句话一下子惊醒了执迷不悟的他。陌卓意从她身上退开，把跌在沙发上的她扶了起来。
他低垂着头，云珊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是暗暗松了口气。她确实被吓到了，可是比起此时的陌卓意，她显然更加熟悉上辈子的陌卓意，她几乎在潜意识里就知道如何安抚他。
沉默许久，陌卓意才抬起眼睛，轻笑一声，“珊珊，我知道你在耍什么小心思。”
云珊讷讷地不想承认，“不、不是……”
“不过我还是觉得很高兴，你要是能一直这样对我，我也会一直这么对你。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别离开我就好。”陌卓意顿了顿，继续说道：“也不要露出以前那种厌恶的神情，我不是强奸犯。”
云珊没想到他看得如此透彻，不由有些尴尬，脸颊微微发烫。
陌卓意蹲下，把她的拖鞋脱了，那双美丽的脚落在了他的掌中，他低头吻了下她的脚背。
云珊原本还在心虚，这下羞意掩盖住了其他情绪，“陌卓意……你、你……别亲……”
陌卓意眉眼带笑，“你看，我就差跪在你面前了。”
云珊这才注意到两人的姿势，她坐在沙发上，紧紧抓着抱枕的一角，陌卓意屈膝蹲在她的面前，比她矮上一截。
陌卓意认真地说道：“我跪下，你嫁给我，好不好？没有其他人，永远都不会有，我这辈子再也不会爱上别人。你不要抛弃我，我会学着慢慢变好，你喜欢什么样，我就是什么样的。”
云珊眨了眨眼，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不可一世的陌卓意嘴里说出来的。但她知道自己还不愿意嫁给他，谜团未解，她也理不清对陌卓意究竟是怎样复杂的情感，而且她害怕重蹈覆辙。
她轻声说道：“你不用这样，你不用这样付出。”为了另一个人去完完全全改变自己，多难多累啊。
陌卓意眼里没有了一丝笑意，脸也冷了下来，他感觉到无限悲凉。
云珊缩回脚，她怯怯地观察着他的神色，开口说道：“你不用为了我刻意改变。”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越下越小了。
陌卓意带着些几分自嘲，“不改变？呵，你不是害怕吗？不是讨厌吗？我心甘情愿为了你伪装，装一辈子都成，可是你太残忍了，连最后这点希望都要抹杀吗？”
他想起车上的那副脚铐，怜惜地看着她，真的要走到那一步吗？
云珊毫无所觉，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陌卓意，去H市之前你问我要选择真的还是假的说法，我说取决于你。后来你不知怎么消失不见了，大家都希望我辟谣，他们告诉我，如果谣言愈演愈烈，我会深陷泥淖，甚至会因此告别演戏这条路。”
陌卓意不知道她这话何意，眸中依旧冷淡。
“如果是以前，我会觉得不能演戏是天要塌下来的大事，可是好奇怪啊……”云珊干净秀美的小脸上晕开温暖的笑意，“我突然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了，我想等你回来，我答应过你的，由你来决定。我以为喜欢的事情，却不会因为失去而痛不欲生。我以为讨厌的人……”
云珊直视他的目光，声音里满是柔情，“我以为讨厌的人，他好努力，他也好累，他已经向我走了九十九步，我也想为他走出一步。所以不用你去彻底改变自己，我试着接受完整真实的你，好不好？”
她说完觉得害羞，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陌卓意沉默了好久，终于笑了，他低声回道：“好。”
心里刮起的呼啸狂风被挡住，燃烧的熊熊火焰被浇灭。云珊因为羞赧没敢看他，也就没有发现那一瞬间他眼眸的湿润。
雨停了，陌卓意起身把客厅的灯光熄灭，云珊更看不见他的脸色如何。
陌卓意回身抱起她走向卧室，黑暗之中他走得稳稳当当，仿佛已经在这样的寂静阴暗里独自行走了很多年。
云珊心中安宁，她说了一些连自己都想不到的话。她如此笃定，陌卓意不会伤害她。
他宁可自己赴汤蹈火，情愿尝尽世间疾苦，也不会忍心把她置于危险的境地。云珊不得不承认，前世今生，陌卓意是最爱她的人。
他的爱太过灼人，所以明明不想她受到伤害，又在她内心留下了最深的划痕。
陌卓意摸摸她的头发，声音柔和，“睡吧，我去隔壁客房。”
云珊轻声唤道：“陌卓意。”
“嗯。”
“我没有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不会骗你的。”
胸腔里跳动的心好似坍塌了一角，陌卓意弯了弯嘴角，温柔地回应，“好，珊珊，最诚实了，我才是那个骗子。”
云珊脸上带着羞涩，笑意染上眉梢眼角。
陌卓意替她盖好被子，又去客厅把她的拖鞋拿过来，整齐地摆在床边，做好这一切他才去了客房。
他在黑暗之中闭上双眼，耳边似乎能听到她说话的声音，空气中好像还残存她的味道，他的手上仿佛依旧留着触摸她的感觉。她说要试着接受真实的他，可是真实的他那么可怕，连作为心理医生的罗书新都觉得吓人。她胆子那么小，又怎么会真的爱上他呢？
可是顷刻间泪意涌上来，二十九年来，他飙车把脑袋撞破一个洞没有落下一滴泪，他爸死的时候他若无其事地在网吧补了个觉才回去吊唁。然而刚刚她娇娇柔柔地说出那番话，他却很想哭。
他这一辈子，刻骨铭心，只爱唯一的她。就算死了化成灰，此爱也永不休止。总会有办法的，他可以不让她害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