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带着些许料峭寒意。柏炜等了一整天，也没等到所谓校花的香吻。他苦笑，作为该谣言的当事人，他本该主动辟谣，期待上了算是怎么回事，只怪这礼物的太诱人了。如果是真的，即使他要接受处分，好像也透着甜蜜。
但是送出“礼物”的少女恪守规矩，在认真地以实际行动辟谣。
下了晚自习，柏炜失落地叹了口气，知道最后期限已到，传言假得不能再假，只好和兄弟们一起出去吃饭庆祝，聊以**。
景琳在回宿舍的路上，还挺激动的，还有两个多小时就是屠墨初的生日了。
屠墨初十八岁爸爸妈妈都没在身边，让人感觉特别惨。她准备的礼物是空气凤梨，好养得不得了的植物。屠墨初家里冷清，景琳想给他添点活力。作为她一个穷学生，只买得起这样的小礼物。
景琳走着走着，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屠墨初？他怎么来啦？
景琳跟室友们说：“丽娜、常姿，你们先回去，我有点事。”
周丽娜想了想，心头不由一震，难不成琳琳还真要去给柏炜……她十分够意思地说道：“去吧、去吧！阿姨要是查寝的话，我们会说你上厕所的，一定帮你保密。”
“……”谢谢你啊。
景琳朝着暗影走去，她有些苦恼，他来得太早啦，还没到明天呢，礼物在宿舍里都没带上。
香樟林附近萦绕着浅浅的草木气息，校园路灯昏黄，景琳对上了他漆黑的眼眸。屠墨初微微一怔，默默移开视线。
景琳闻到淡淡的酒味，她嗅了嗅，“你喝酒了吗？屠墨初，你怎么啦？”快过生日怎么还不开心呢？
屠墨初握紧拳头，闭了闭眼。他怎么了？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不该来，明明……不配来。可是就像纪恒伟说的，有个坎儿过不去，他恨之欲死，爱之欲生。
初夏的夜晚，安宁静谧。
屠墨初沉默良久，说道：“我没事，你回去吧。”问了又能怎么样，都结束了，他特意过来没有任何意义。
景琳好奇地观察他的表情，少年极为冷漠，眼底沉淀着寂寥的光。没事会喝酒？没事会来他们学校看她？
景琳走近几步，凝望着他，“屠墨初，有没有人告诉你，有心里话就要说出来，不能憋在心里面。”她忍不住笑了，“憋久了就会像你现在这样，整个人看起来凶巴巴的。”
屠墨初紧紧抿着嘴唇。
“到底怎么啦？”景琳的声音混着夜晚的风，温柔包容。
“我没事。”屠墨初快要受不住了，说好只看一眼的，何必要问出来自取其辱。他转身就要走。
“等……”景琳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他的背影越走越远，直到看不到了。算啦算啦，今天脾气坏一点就当他在透支明天的权利吧。
香樟林尽头，是与学校门口的交汇处，一群少年往过走。
有人调笑，“柏炜，怎么样，成为男人的时刻，得到校花的香吻了没有？”
屠墨初猛地顿住脚步。
柏炜立刻说道：“别胡说！”
“哈哈哈，快看，柏炜脸都红了！”
“校花身上香不香？嘴唇软不软啊？她的腰看起来好细，抱过没有？景琳那样的美色，啧，什么滋味儿？”
这话太过轻佻，柏炜眉头皱起还没说话，那个调笑的男生已经重重挨了一拳。
黑衣少年拽住那个男生的衣领，又是一拳狠狠砸在他脸上。男生被打得鼻血流了出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然后急忙上去拉架，打人的少年他们不认识，却都被他的狠劲吓到了。他疯了一样，按住那个男生的头往香樟树上撞。七八个少年，愣是没能拉得开。
柏炜惊住，和三四少年一起拉着他的手臂往后拖，其余人护着挨打的那个男生。
挨打的男生简直要崩溃了，打不过只能胡乱骂着，“我X你妈，神经病啊……”
柏炜的掌下感受到少年胳膊上鼓起的肌肉，彰显着极致的愤怒。所有的愤怒、痛苦，让屠墨初的神色冰冷而狰狞。他知道自己疯了，他就是疯了，在昨天得知那个消息的时候就已经疯了……
柏炜没能拉住屠墨初，看那个挨打的男生脸都吓白了，他没其他办法，赶紧挡在屠墨初前面。
拳头离柏炜的脸只有一公分停下。两个少年对望了一瞬。
屠墨初低声说道：“滚开。”他认出了他是柏炜，与景琳同时出现在帖子里的男生。
柏炜看着那双阴冷幽暗的眼睛，“如果我不让呢？同学，不管你是谁，和他有什么恩怨，都不能用这种暴力的方式解决问题。”
屠墨初有种冲动，想把柏炜直接揍死算了。这种维护所谓正义的少年，就是她喜欢的人吧？他从来没有什么正义感，他脑袋里回荡着那个满脸血的男生轻佻的言语，景琳是什么滋味儿……
屠墨初又准备动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都他妈一起死。
“屠墨初！”他们剑拔弩张之际，景琳追上来，却发现一个男生在流鼻血。她看到屠墨初还要向柏炜动手，心脏都要吓得骤停。他们在干什么？
屠墨初背对着景琳。柏炜看到在景琳喊住名字的同时，少年脸上的狠戾愤怒全都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失落与难堪。
屠墨初没有转身，他不想让景琳看见他这副嫉妒到发疯的模样。他推开两个拉扯他的男生，往六中校外走去。
景琳对柏炜说：“对不起，你先带你的同学去看医生吧，医药费我会付的，刚刚那个男生……他心情不好，我先去看看他，抱歉。”
她一路小跑追过去。暖黄色的路灯光晕朦胧，景琳看到光明的尽头是他的背影。
“屠墨初！”
他脚步停下，闭上眼睛。
景琳气喘吁吁，跑到他面前拦住他，“你怎么了？为什么打人？”
屠墨初睁开眼，漆黑的瞳孔映出她的模样。他最想打的明明是柏炜，可是更加害怕她看到那一幕，她会如何想他？
明明已经五月中旬，这个夜晚却仿佛格外得冷。
屠墨初低眸，“他们在讨论你和柏炜的事。”
景琳，“……”她什么时候和柏炜有关系了？她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屠墨初的目光落在灯下的暗影上。他脸色苍白，不知道是因为难堪还是别的。她让他说心里话，他说了。
景琳心里有个荒诞的猜想，他刚刚那么气，是因为自己吗？她问：“我和柏炜怎么啦？”
屠墨初脸上几乎没有了血色，他猛然抬头，用一种似乎是她把他逼到绝境的目光瞪着她，“十八岁礼物。”还要他讲得更清楚吗？到底要把他的心思暴露得多彻底，她才会放过他！
景琳歪着头，灵动俏丽，“你说的是初吻吗？”
屠墨初咬着牙。他再也不想跟她多说，心脏被人家捏在手中，她每说一个字他就痛一次。
景琳忍住笑意和羞涩，眼眸带着盈盈水光，“那个本来不是真的，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觉得这礼物好想也不错。”
屠墨初转身就要离开。
哎呀，脾气好大！
景琳早有准备，她穿着板鞋，踩上前方几步围绕在树旁的砖块，恰好站在屠墨初面前。她凭借板砖的高度，踮着脚尖，捧起他的脸。红晕从脸颊蔓延到耳尖，她闭上了眼。
风轻轻拂过，很温柔。
屠墨初感觉时间在这一瞬间定格。
月亮藏到云朵后面，路灯映出他们叠在一起的身影。
她笨拙贴着他的唇，轻轻地又碰了一下。
“校花身上香不香？嘴唇软不软啊？”
“她的腰看起来好细，抱过没有？”
“……什么滋味？”
屠墨初骤然想起柏炜朋友的这些混账话，身躯僵硬得像木头。
景琳捧着少年脸颊，粉嫩的樱唇软软印在他微微泛白的唇上。她的心跳好快。
她睁开眼睛，对上他漆黑的瞳眸。
屠墨初哑声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景琳小脸绯红，“知道。”
屠墨初已经僵硬得像一块无法炼化的钢铁，他喉结动了动，“你是女孩子，不能这样随便亲人。”
景琳，“……哦。可是我没有随便，只有你。”
她说完还眨了眨眼，少女的娇羞要从眸子中溢出来。她经历过初时的忐忑紧张，也感觉不自在了，她就不该一时冲动这样做。
景琳跳下那块可怜的板砖，要回宿舍去了。她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可是依稀记得再不回去阿姨查寝就完了。
她才走了两步，被人猛地拉回去。
景琳的后背抵着树，少年的怀抱滚烫，她只能被禁锢在他的手臂和大树之间。她的下巴被抬起，屠墨初低头。
月亮又从云后探出头，屠墨初稍微退开。他的手指插进她的发间，捧着她小脸，再度俯身。
她感觉脑海里像是炸开了漫天烟花，刹那间光影交错，纷繁迷乱。他在喘息。那些曾经看过的文字描述，一点点唤醒沉眠在记忆里感觉。她晕乎乎地想，原来……是这样亲吻的啊？
景琳回到宿舍时，已经熄了灯，宿舍阿姨早就查过寝。宿舍里各怀心思的女孩子都悄悄从被窝里探出了头。
周丽娜用气音说道：“琳琳，阿姨那边我们帮你应付过去啦。”
景琳轻声回道：“谢谢。”
她摸黑洗漱完，爬回床上，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小脑袋。被子里的温度迅速升高，仿佛每次呼吸带着灼热的温度，可是哪怕闷得难受，她也不想把头露出去。
她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有些羞恼。屠墨初好气人，她要讨厌他一个月。有狠狠亲了人家女孩子还说“抱歉，是我的错，你要是……生气，打我消消气”的吗？
他还说：“我会去向林姨赔罪，是我不好。今晚的事，你若是觉得不愉快，就忘了吧。”
以至于景琳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差点被他气哭。屠墨初怎么可以这么讨厌。她踹了他一脚就跑了。
活该！还过什么生日啊，她要把那原本准备送给他的礼物空气凤梨饿死渴死！
等到宿舍里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景琳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零点了，她觉得更烦了。
睡觉，睡觉。他都让她忘了，她还记得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