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挂着庆祝条幅,摆满花篮的龙腾酒店门口,迎来了络绎不绝的贺寿者,公司高官,生意伙伴,也有政府官员……
田子欣把一对和田玉雕刻的玉罗汉递给司仪小姐,登了记,和张天豪步入张灯结彩的喜庆大厅,上了二楼,寻一张偏僻的桌子坐下,吃果盘,也不说话。
一个大陆人初入宝岛,人生地不熟,最好还是老实一点。
客人陆陆续续进来,把偌大二楼占满了,唧唧咋咋,喧声鼎沸;一楼主大厅也是人头攒动,欢声笑语,气氛很是热闹。
胡德彪作为一方豪门大佬,能受邀前来参加寿宴的都不是普通人。
从服饰气质上看,一楼主厅坐的嘉宾比楼上明显要高一个档次,其中还有不少金发碧眼的西洋鬼子和穿着和服的东洋鬼子。
大概十点左右,一位工作人员噔噔噔的跑上楼,焦急的四处望了望,瞧见了田子欣,忙走过来客客气气的说:“田先生,您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您应该到一楼主大厅就坐。”
“哦,不知道哩。”田子欣歉意的一笑,起身跟他走。
“豪哥,一起下去啊。”见张天豪不动身,便问。
张天豪尴尬的笑了笑,“兄弟,你去吧,我还不够格的。”
田子欣受宠若惊的跟着工作人员下了楼,来到一张空着人,中间摆着一堆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的黄金寿桃桌子边,很不自然的坐下。
这张桌子位于大厅正中心,硕大无比,比其他桌子都大很多,形成众星捧月之势。
不用说,这张桌子是主席。
加上只有他一个人坐,目标太明显,众目睽睽下,想低调也不可能,顿有如坐针毡之感。
他觉的这待遇有些过分,心说此次宝岛之行只怕没那么简单。
他悄悄打量别人,别人也打量他。
“这小伙子到底是什么人,竟能坐到胡董一家人坐的主席位。”
“是啊,土里土气的,像个乡下人一样。”
“喂,你们说说,会不会是老胡又一个遗散在外,刚寻回来的私生子吧……”
“小声点,你找死啊,这种场合这种话也敢乱说,要死人的。”
“嘻嘻……”
………
“现在,请全体起立,大家一起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咱们尊敬的胡董驾到!”
熬了好久,随着主司仪一声亢奋的喊叫,众人期盼的胡董终于现身了。
他是坐着一辆金色劳斯莱斯,在四辆奔驰的护送来的,下了车,在林玉霞和胡倩莲的搀扶下,拄着拐杖,颤颤巍巍,一步一步艰难的挪进大厅。
后面跟着一众家人和几名二十四小时贴身的急救医生。
全场所有人立刻起身,掌声雷动。
胡德彪穿着一件印着硕大金色寿字的深红色唐装,生硬的强笑着,步履艰难,颤微微的挥着浮肿的手致意。
时隔三年多,再次见到胡董,田子欣的心不由一沉。
他的身体已经不可救药的完全垮掉了,双目无神,气息羸弱,一张灰白削瘦的脸上布满褐色的老年斑,如被雨水冲刷过生了霉的旧粉墙。
头发稀疏凌乱,软塌塌的铺在头上,如一堆蔫萎了的玉米须,没有一丁点儿生气。
这还是当初回村探亲时那个神采奕奕,意气风发的胡德彪么,分明就是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
再牛逼的人,也敌不过时间,敌不过疾病和衰老。
在全场的注视下,胡德彪慢腾腾的挪到主桌前,“胡董,您好!”田子欣忙恭敬的喊了声,然后像个芋头一样杵在那里。
活了两辈子,在这样大场面下,在这样一位大佬面前,他还是感到有些手足无措。
胡德彪打量着他,挤出一丝微笑,沙哑着说:“小田,你来了,很好……
别站着,快坐啊……”
胡德彪一家人和田子欣围着偌大的主席坐下。
经过一番简单的程序后,寿宴正式开始。
开席后不到五分钟,胡德彪突感到身体不适,表情异常痛苦,汗如雨下,双手剧烈颤抖,一杯果汁摇摇欲坠。
胡倩莲和林玉霞见势不妙,连忙帮他取下杯子,把他扶起,在几名急救医生的护送下匆匆离去。
人活到这份上,那就是受罪了。
你再有钱,再有势,有再多的女人,也没什么卵用了。
所以人生短暂,光阴宝贵,出名要趁早,享乐也要趁早。
看得出,为了这场万众期盼的寿宴,他是强行硬撑着,想放也放不下,身不由己。
李敖说过:“小人物不得好活,大人物不得好死。”,大概就是这个写照。
全场唏嘘不已,完了,继续大吃大喝。
同座的其他家人投来冷漠敌视的目光,田子欣也管不了那么多,只顾低头吃喝。
价值十几万的玉罗汉都送了,吃顿饭还是有资格的。
………
“唉,胡董搞这样的寿宴有什么意思呢?”回到酒店房间,田子欣忍不住摇头叹气。
古龙说过:“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真是一语道破世间之事。
收拾好行囊,准备明日就打道回府了。
这时,客房里的电话响了。
“田子欣,马上跟我去淡水莲花山庄一趟,我父亲有话对你说,我就在楼下等你。”
田子欣不敢怠慢,忙下了楼。
坐上奔驰,花了一个多小时,随胡倩莲来到莲花山庄。
胡德彪正坐在轮椅上看着波浪起伏的海面,许多海鸥在自由快活的飞翔,海风吹拂着他凌乱的头发,宛如他此刻复杂难平的心绪。见田子欣走过来,他微笑招手,“小田,快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回来后,医生给他打了一万美元一针的进口强心剂,精神状态比刚才好多了。
“小田,我记得上次见你二爷爷田家震的时候,他说他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现在,我也知道我的日子不多了……”开口,他第一句就这么伤感的说。
“小伙子,你这几年干得不错,我胡德彪当初没看走眼!”
………
在莲花山庄住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胡倩莲和田子欣同机返回大陆。
一路上,胡倩莲不停的追问:“田子欣,我父亲昨天和你谈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田子欣逃避说,“胡小姐,你别急,才过了一夜,容我好好考虑考虑吧。”
胡倩莲很不满意,也很不服气,“我父亲准备把产业转移一半到大陆来,让你出任大陆区的副总裁,
就在我这个大陆第一副总裁下面,你的厂已经走上正轨,不受影响,这样的好事你还考虑什么呢。
实在想不通,我父亲为何对你这般器重!”
“胡小姐,这担子太重了,在下才疏学浅,怕有负胡董重托啊,
何况我已经有了自己的事业,这么大的事,你要给我一定的时间考虑的。”
田子欣这样搪塞,其实已经打定主意拒绝了,按胡懂的规划,胡倩莲下面有八个副总裁,七个TW人,一个大陆人,怎么做事,每人一口唾沫都把自己淹了;大概是看中了自己是大陆人,对这边情况比较了解吧。
年薪5000万台币,加2%的干股,现在在他眼里根本就不算多大个事。
宁为鸡头,不为凤尾,这是他这辈子的信条。
套用周立齐的一句话,“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