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保,天雄军大营前,建奴大军人喊马嘶,一片片颜色各异的旗帜汇成一股骇人的浪潮,他们的战马嘶鸣,进攻开始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风,成了建奴的帮凶,他们将枯萎的砸草卷成一捆草团,这些草柱其实是建奴大营中的草料,也是战马的必须品。
可是为了攻克天雄军的大营,这种草料也顾不得消耗了,一捆捆草团,被建奴用绳子扎实,在巨风的作用下,这草团开始向天雄军的大营滚动而去。
随着一颗颗草团滚入天雄军挖好的壕沟内,就这样,一道道壕沟在巨风的帮助下,快速被填平了。
随着越来越多的壕沟被这样填平,建奴骑兵在命令之下,朝着天雄军大营冲去。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从建奴大军身上迸出的杀气也越来越浓,令天地为之失色。鬼才知道后金到底来了几个旗的精锐,放眼望去,尽是一大片一大片涌动的旗帜,一大片一大片雪亮的甲光。
卢象升打量着建奴骑兵,由衷赞叹道:“怒马强弓,来去如风,不愧是百战劲旅!”
他随即一扬手,鼓手咚咚咚连敲三下。
非常可惜,现在的建奴占据着上风位,在越过第一道壕沟之后,建奴骑兵开始向天雄军阵营方向发射箭雨。
刚刚一交手,天雄军就吃了大亏,没有办法,谁让建奴占据了上风位呢?
好在天雄军还有胸墙可以依托,否则仅仅几轮箭雨,就把天雄军给射崩了。
建奴的看家本领,并不是被吹得神乎其神的骑射,而是列阵对射和披重甲持长兵反复冲阵!
女真是一个渔猎民族,并非游牧民族,他们刚起家时可没有那么多弓马娴熟的弓骑兵,也没有那么多战马,因此他们的主力并非骑兵,而是骑马步兵。
步兵骑着战马到达战场,下马作战,一举击溃明军之后再上马追杀,很少有骑着马直接冲阵的。
他们之所以能够迅速崛起,固然是因为女真健儿凶悍绝伦,艰苦卓绝的环境和从小到大非人的训练早早将这些女真战士变成了一台台可怕的杀人机器,他们个个膂力过人,武艺精熟,给副强弓就能在五十步内百发百中,给副重甲一柄长刀就能充当重装步兵陷阵死战,给匹马他们马上又变成了精锐的骑兵,追杀逃敌如附骨之蛆,在这个时代,他们是亚洲最为强悍的武力,没有之一!
但他们崛起得如此迅速,却也跟明朝财政破产,明军装备质量越来越低劣脱不了关系,明军的火枪还不如他们的弓箭有杀伤力,明军那口径小得可怜的鸟铣,还从来没有射穿过他们的死兵的铠甲,而他们的破甲重箭却可以很轻松的射穿明军的盔甲,往往没有等到短兵相接,几轮箭雨过去明军就垮了。
现在大批建奴精锐下马作战,算是很看得起天雄军了。
建奴攻势非常犀利,而天雄军的伤亡也逞直线上升。
“报大人,前营六道壕沟全部失守,前营顶不住了!”
卢象升转身望着雷时声道:“右营接替前营,交替掩护,缓步后撤!”
在前营的刘明遇部独立作战以来,前营基本上三大主力战兵之中最废物的一个,这才多长时间?
从进攻开始现在,半个时辰,仅仅是半个时辰,前营就扛不住了?
雷时声所部在接替杨世恩所部后退的时候,以一百多辆偏厢战车,缓缓推进,总算在天雄军前营崩溃之前,阻止住了前营的崩溃。
与刘明遇相比,雷时声的本钱远远没有刘明遇所部厚实,他们阵中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很多独轮车。
这种独轮车,有点像后世的马克沁机枪的两侧就有护盾,带着一个竖起来护盾,然而,在这个时候,风终于小了一些。
随着能见度的扩大,天雄军的反冲锋开始了,他们就这样推着这种带着护盾的独轮车前进,但是推车的天雄军士兵,却不时的倒下,但是重箭倒下的天雄军士兵,马上就会被替换下来,活着的士兵,继续推着独车轮前进。
按说,用偏厢战车掩护步兵进攻,这是明军的习惯性做法,可是他们用偏厢战车,护住左右两翼,正中间的位置却派这种小独轮车进攻,而且伤亡很多。
差不多二百多辆独轮车后面,已经倒上密密麻麻上千人。
“这些天雄军士兵怎么了?嫌命长?上来送死?”
皇太极眉头蹙起,显然明军这种反常的战术让他感到困惑,这是以前从来不曾有过的。
莽古尔泰则没想这么多,只是冷笑道:“上来送死么?成全你们!”
随着莽古尔泰的一声令下,建奴两千弓箭手停了下来,扎住阵脚,几面令旗高高举起,再重重挥落,前排的弓箭手从箭袋中抽出一支系着红绳的箭搭在弦上一拉,强弓被拉至八分满,箭镞斜斜指向天雄军,再一松手,寒芒乱窜。
数百支上千支利箭划空而起,再雨点般落下,斜斜插在五十步外,几百根红绳在风中舞动,份外显眼。他们用这一排箭标出了最佳的抛射射界,对于天雄军而言,那一根根系在羽箭末端的红绳就是黑白无常手中的绞索,踩到了这道线,死神的镰刀立即就会狠狠砍落,收割生命!
“呦呵,还真不怕死!”
莽古尔泰大吼道:“放箭!”
让人灵魂都为之战栗的呼啸声席卷战场,两千多张强弓同时张开,锋锐无比的利箭暴射而出,划过一道斜斜的弧线,直扑天雄军士兵,密如斜雨!
利箭倾泄而下,射在天雄军的脸部、胸口、脖子,箭镞撕裂血肉的闷响响成一片,原本严密的队列瞬间多了一个个缺口,中箭倒地的士兵捂着伤口,身体痉挛着,痛苦不堪,但硬是没有人吭上一声。后排没有中箭的士兵沉默的上前一步,被打出来的缺口马上被填补了,队列继续往前推进。
现在的天雄军与曽国藩的湘军其实是一样的,都是依靠亲族和血缘关系凝聚起来的军队,唯一的区别大名府是燕赵男儿。
在面自己的亲人倒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勇敢地人是不会掉头就跑的,只要不是怂包,他们都会咬着牙拼命,报仇。
现在的这次进攻,就是这样。
这些天雄军将士,红着眼睛,推着独轮车,缓缓前进,他们仿佛像受伤的野兽一样嘶吼道:“报仇,报仇!”
莽古尔泰大喝:“放箭,放箭!”
“咻咻咻……”
又是一阵箭雨倾泄过去,狂风般扫过,天雄军士兵成丛倒下。他们的盔甲质量不错,在这个距离完全可以承受住轻箭的直接命中,但是四肢、脸部和脖子却得不到这么好的保护,倒下的士兵绝大多数都是这几个部位中箭的。
这两千后金弓箭手确实训练有素,能够瞬间连发三箭,密集的箭雨让天难军死伤惨重。
杨世恩、雷时声、李重镇都闭上了眼睛,不忍心再看了。
这样打法分明就是让那些天雄军士兵去送死,而且是毫无价值的送死,哪有这样打仗的!
可是,他们却没有办法选择。
天雄军与刘家军一样,在近战搏杀方向,远远不是建奴的对手,他们想要获得最后的胜利,必须有人去牺牲,拉近这个距离。
这完全是一锤子买卖,胜则皆大欢喜,败则一败涂地。
即便是伤亡惨重,雷时声所部的伤亡,已经接近了三分之一,几乎每一辆独轮车的手柄上,已经沾满了血迹。
当然,现在的天雄军的伤兵非常多,阵亡的数字较少,除非是被建奴射中脖子,或者面部,否则他们也不至于立即阵亡。
可无论如何,这种亡命进攻的架势,反而把建奴给吓住了。
皇太极看得清楚,微微点头道:“天雄军不动如山,侵掠如火,这才是真正的精锐之师!”
莽古尔泰搓着手掌大笑:“这样的对手打起来才够味!”
岳托则看着被部署在左右两翼和后面的骑兵,觉得很费解:“卢象升是不是疯了?居然把骑兵放在后面,让步兵打先锋!”
皇太极道:“不是疯了,是自信!他自信用步兵就能抵挡住大金铁骑的冲击!”
即使是倒下了两三千人,天雄军的进攻,依旧没有停止。
后金弓箭手瞪大了眼睛。
莽古尔泰瞪大了眼睛。
皇太极更是瞪大了眼睛。
阿巴泰、豪格、多尔衮、多铎、济尔哈朗这些眼高于顶的建奴大将一个个瞠目结舌。
这些明军就不知道害怕吗?
这些明军就不知道疼吗?
为什么这么多人中箭了,竟然没有一个人呻吟出声,竟然没有一个人往倒地的战友看上一眼?
就在这时,建奴有一名不起眼的马夫,这位正是镶黄旗的原甲喇额真车尔恪,不过在丢弃良乡县城的时候,他被剥夺了一切爵位,贬为最低等的奴隶,就是披甲人的奴隶,如果放在影视剧里,那就是发配宁古塔了。
“汗王,我要见汗王……”
不等车尔恪说完,一个鞭子抽了过来。
“狗一般的奴才,你想见汗王就见汗王,爷也想见汗王呢!”
车尔恪不顾脸上的伤痕,急忙大吼:“我要见汗王!”
只是非常可惜,车尔恪失去了见皇太极的可能,而皇太极也不知道,因为建奴的这种等级森严的制度,他失去了唯一的胜利机会。
看着一辆辆独轮车,车尔恪想到了博罗所部的遭遇,他想提醒皇太极注意这些独轮车,只是非常可惜,皇太极发觉得太晚了。
莽古尔泰看着近在咫尺的天雄军士兵,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他亡魂直冒:“换破甲重箭……快!”
不等莽古尔泰说完,雷时声举着的破军刀狠狠劈下来。
“点火!”
随着一辆辆独轮车开始点火,火药引信燃烧的嗤嗤声开始响起,一辆辆独轮车丢在原地,而一名名推着独轮车的天雄军士兵,纷纷调头就跑。
这一跑反而让建奴有些莫名奇妙:“他们怎么跑了?”
没有人可以回答建奴的问题。
仅仅一瞬间,一颗颗橘红色的火球,在建奴阵中开始升起。
“轰轰……”
独轮车上的一桶桶火药乒乒乓乓的炸开,将来不及躲避的活人死人一并掀上半空。饶是建奴都是百战余生的老兵,看到那炼狱般的火海也不禁骇然变色!就连天雄军也不禁面色发白,疑是鬼神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