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古塔城,大金汗国的王宫。
说是王宫,甚至比不上刘明遇的武威侯府,别说武威侯府了,甚至比不上袁世卿自己置办的院子。袁世卿现在也算是有钱人了,他足足给他的儿子袁宗第在辽东买了宅基地,面积足足有十七八亩的样子。
作为皇太极最信任的人,负责新军指挥的人选,却成了为代善和多尔衮以及豪格。
三人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向皇太极汇报火器军队的训练情况。
现在胖老八已经瘦多了,大金国那越来越恶劣的形势让他寝食不安,连头发都白了许多。
养活一支职业军队和全民皆兵的奴隶制军队,完全是两个概念。以前的时候,皇太极根本就不用管各旗的甲士如何生活,该打仗的时候,把他们召集起来就行了。
现在倒好,作为职业军队,从吃、喝、拉、撒,全部都是包办,最关键是西洋人的火枪可不便宜,特别是火药。
一轮齐射下去,几十上百两银子就没了。
见多尔衮和代善、豪格进来,他难得的露出笑容,问:“这么快就回来了?训练可还顺利?”
多尔衮恭敬的说:“回汗王的话,臣弟率麾下三千甲士已经可以出色的完成训练任务,受得西夷教官的一致好评?”
皇太极冰冷的道:“秋风已起,该让勇士们动动了!”
如果可以选择,皇太极其实也不想出动军队,这支军队训练依旧不够成熟,别看多尔衮说得好听,事实上,皇太极并不是一个外行。
虽然热兵器时代的军队与冷兵器时代的军队不同,但是本质是一样的。他虽然不懂热兵器战争,但是他却懂人性。
从西班牙人的教官眼中,他能看出嘲讽,看出不屑,唯独没有看出对强者尊重。
可是,也没有办法可以选择,他已经扛不住了,大金国实在养不起一支职业军队。
“儿臣早就想找回场子了……”
豪格刚刚张嘴,就被皇太极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一计凌厉的目光,让豪格把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皇太极有些恨铁不成钢。
豪格就是这点脑子,这大金国怎么敢交给他手上?
打天下不是意气之争,大金国缺的就是底蕴,大明可以败,败十次二十次没有关系,只要大金勇士不打进京城,大明的江山就不动不如山。
可是大金却不成,在他承袭汗位之后以后,西征蒙古,打跑了林丹汗,让三分之二的蒙古部落投靠了大金国。
当然,还有朝鲜国。
然而,随着崇祯二年遵化城之败,朝鲜第一个反复了,趋逐了大金驻平壤的使节,拒绝朝贡,至于更多的蒙古部落,就阳奉阴违。
随着广宁之败,那些蒙古部落,基本上把大金当成空气了,他们不交税,不理会,甚至有时候还敢抢大金的部落。
柿子捡软的捏,需要检验新军的战斗力,那也不能硬碰硬,只能先拿蒙古人练手。
看着豪格吃瘪,多尔衮的眼珠子一转:“汗王的意思是……”
“巴尔虎部袭击我大金子民,劫掠我大金牛羊,此仇不报,本汗这口气咽不下!”
巴尔虎部落,其实是一个古老的部落,。《隋书》称之为“拨野固“。《新唐书》和《旧唐书》称之为“拨野古““拨也古“。《元史》称之为“八儿浑“、《蒙古秘史》称之为“八儿忽“、《史集》等称之为“巴儿古惕“。
巴尔虎曾经是一个强大的部落,一直在夹缝中聚聚散散,却奇迹般保留了下来一样,他们依靠的就是狐假虎威。在建奴崛起的时候,特别是浑河之战,建奴获得大胜,他们比科儿沁部更先投靠了建奴。
皇太极所说的劫掠牛羊,袭击建奴部落这事,其实算不上是侵略战争,只能说是纠纷。建奴与蒙古联姻,是他们的国家战略,两个民族相互通婚。
巴尔虎部落一名千夫长,娶了建奴镶白旗一名参领的女儿,双方定婚的时候,下了十二头牛的聘礼。
只不过这名参领的女儿在崇祯二年冬天的时候,被叶赫部落的人劫走了,等抢回来的时候,这个女子已经在叶赫部生了一个女儿。
这就好比说,买家准备买一辆新车,结果得到的却是一辆二手车,而且还是大事故车,巴尔虎部落的那名千夫长自然不愿意干了,要求建奴这边退还彩礼。
结果,又碰到了一个老赖。女儿送过去,爱要不要,至于彩礼,门都没有。双方结亲不成,反而结了仇。偏偏双方都不是老百姓,巴尔虎部落的千夫长大小也是官,建奴这边的参领更是鼻子朝天。
双方经常打打谈谈,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双方从单挑,变成群殴,再是械斗,最后演变成了大规模冲突。
不过,狼要吃羊,肯定不愁没有理由。
皇太极打着这个旗号,以多尔衮、代善、阿济格,分别率领四千余甲士,浩浩荡荡分为三路进攻巴尔虎部落。
在过去的两年之内,建奴的日子不好过,特别是广宁之战的惨败像一记凶狠的勾拳,打得他们眼冒金星,天旋地转。
当他们好不容易从这个极其沉重的打击中挣扎出来,用狼一样的目光盯着明军防线,寻找着报复的机会的时候,又传来了刘家军向辽东扩张。
建奴不敢碰刘家军的霉头,就去收拾朝鲜,然后……然后他们再次陷入懵逼状态。东江军已经消失了,在大明朝廷的兵册上,东江军还存在,事实上,他们只是刘家军的第五旅,就在刘明遇率领刘家军挺进九州岛的时候,刘家军第五旅与建奴发生三次战斗,建奴三战皆败,损失将近四千人。
如果放在以前,这应该是超级胜利,只不过大明随着刘家军的胜利,建奴的首级变得像蒙古人的首级一样,不值钱了。
在新式火枪,以及西班牙教官的训练下,建奴的火枪兵首战告捷,从巴尔虎部劫了四千余名青壮奴隶,缴获上万匹战马,以及一部分粮草。
现在闪击巴尔虎部,后金终于摆脱了没完没了的打击,从巴尔虎部那里得到了一点补偿。然而最佳时机已经错过了,恶劣之极的天气注定后金无法扩大战果,只能打完了就撤回来。
……
天空与大海已经被血与火渲染得一片嫣红,千百门大炮在疯狂怒吼,从炮口腾出的浓烟和烈焰让战舰剧烈震动,仿佛火山爆发了似的。
飘扬着黑色战旗的小山般庞大的战舰排成两排,仿佛一道铜墙铁壁横亘在前方,不管怎么冲都冲不动,而它们每一次射击,必然有一两艘甚至好几艘战舰被打得火光四起,正面冲击几乎成了自杀的代名词。
一排炮弹劈头盖脸的猛砸过来,大多数落了空,但还是有一发击中了自家旗舰的桅杆,在一声巨响中化作一团炽烈的火光,尖锐的弹片暴雨盘倾泄而下,将众多水手打得血浆四溅,骨肉狼籍……
“啊……”
郑芝龙猛然坐起,睁开眼睛,却看见海鸟从远处的海面上空悠然飞过,天空湛蓝如洗,哪里有半点被战火熏黑的阴霾?
他喘着粗气,冷汗涔涔而下,手在微微发抖,来自头部的剧痛让他面部肌肉扭曲起来,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这已经不知道是他做的多少次噩梦,刘家军还有那黑色的战旗,已经成了他心中永远难以抹去的阴霾。
明明刘家军水师只是一支新成立的水师部队,不管是从技术上还是从心态上,都还显得很稚嫩。
他想破脑壳也想不明白,郑氏舰队拥有如此强大的优势,为什么就是打不赢举桨未己的刘家军水师?刘家军水师为什么会拥有那么多性能如此优秀,威力如此惊人的舰炮和火箭炮弹?
这些东西应该是郑氏舰队的专利才对的!偏偏这支军队,还让他损失惨重,将他从四海之王的位置下,拉下神坛,跌落凡尘。
当初的台湾海峡的海战,他重伤半年,从鬼门关上转了一圈,他的半张边毁了容,变成异常狰狞。
在他东躲西、藏的那段时间内,刘家军海军成了新的海王,实力也强,他以为这辈子就这么完了。
结果,在他最绝望的时候,西班牙人找到了他,给他一次再重来的机会。
“轰轰……”
远处的海面上,三艘西班牙炮船正在进行炮击训练,三艘拥有一百六十九门火炮的战舰,是西班牙现役的主力战舰。
郑氏海军正在接受西班牙人的训练。
西班牙人扶持郑芝龙的力度非常大,大到让西班牙人肉疼,已经他们为了郑氏海军和陆军,已经花费了足足五十万法郎。
五十万法郎,这可不是一笔小数字,放在西班牙身上,那也是一笔巨款,可是为了东方的利益,他们只能这么做。
仅仅一轮齐射,充当靶船的木船就在舰炮中四分五裂,变成了碎片。
很快演练获得了成功,众水手开始停在码头上,接受郑芝龙的检阅。
郑芝龙望着眼前的郑氏海军士兵,还有一众将领:“我自出道以来还未曾遭到过这样的惨败,从来没有,这口气,我咽不下,这段时间以来,我痛定思痛,就是为了找回丢掉的脸面!”
望着如同豹子一样的郑芝龙,众将领大气不敢喘。
“刘家军所长者,不过是火炮,他们每艘战舰上用于肉搏的水手数量非常少,这是我们第一个胜机,只要我军战舰不计代价冲上去靠近他们,跟他们肉搏,他们很难招架!”
郑芝龙接着道:“再者,他们从辽东南下,补给线极长,而福建沿海都是我们郑家的天下,只消派出一些精明强悍的小舰队化整为零,利用熟悉海况和地形的优势躲避决战,不断骚扰他们补给线,耗得久了,他们绝对吃不消!我相信这一点我们完全做得到,论到对海况和地形的了解,他们跟我们比差得太远了,对吧?”
“大哥,所言极是!”
郑芝虎道:“我愿意带领十五艘战船,避开刘家军水师主力,袭击大员!我就不信他们的炮台永远都那么警惕,只要稍有破绽,我就可以将整个港口变成一片火海!”
“我们的根基,从来不在陆地!”
郑芝龙接着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现在刘明遇小儿,行事咄咄逼人,从不留余地,荷兰人,葡萄牙人,西班牙人,他们都得罪了一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