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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德发和自己做了一晚上的思想斗争,到底该不该给方文海把这五十六箱苹果卖了,这个问题非常难选择。如果仅仅是为了把苹果卖了,那没问题啊,卖了就是了,但关键是这里面还夹杂着他和方文海之间的感情。

这个道理王德发是能想清楚的,结局有两种,一种是方文海在单位声名显赫,大家即使知道他通过福利的方式,帮助王德发有伤疤的卖苹果,也不会说什么,顶多就在私底下讨论一番而已;还有一种就是,五十六个人眼里揉不得沙子,正常人的思维,那肯定是方文海从中谋取了私利,谁乐意自己的福利就是发这些问题水果呢。

王德发进退两难,一边是方文海,一边是苹果出去就得坏掉。

因为车上有有苹果,王德发和司机师傅晚上是谁在驾驶室的,晚上温差还是大,师傅从驾驶室里取出两套军大衣,给王德发一套,他自己盖着一套没多久就拉起了鼾,开了多半天的车翻山越岭,确实够辛苦。王德发把军大衣盖好,担心车上的苹果被偷,一直没怎么合眼,眯一会,醒一会,眯一会,醒一会。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自己不知道,早上是司机师傅把他摇醒的。

“老哥,今天咋弄?什么安排啊?”师傅问。

“按昨天的地址,先去送货!”王德发说。

王德发纠结的问题,最终还是被眼前的利益所控制,不就是一箱里有几个伤疤苹果嘛,削掉又不影响吃,长途运输的水果,哪有不磕着碰着的啊,辛苦地把苹果从家里拉到省城,不卖成钱他对自己都没法交代。他想着方文海既然有这个能力,能帮他解决这么多箱子的苹果,肯定也是有权的,这件事对他来说,应该影响不大。

司机师傅按照昨天方文海给的地址,一早上班的时候就把车开到了方文海单位。王德发在方文海单位门岗房打了个电话之后,没多一会,方文海带着十几个年轻人就出来了。

“来,来,同志们,总共是五十六箱,数好了,先往库房搬啊!”方文海吆喝着大家,派头十足的领导样子,不然谁还会有这样的号召力啊。

“老哥,咋样,昨晚在车上睡着冷不冷啊?”

“还行,文海,这苹果你放库房里可得给大家早点发了,现在天气暖和了,放不住。”王德发说,其实他突然间心里还是希望方文海能在库房里多放几天,这样被发现有质量问题的时候,他还可以有个推卸责任的借口。

“放心吧,今天下午下班的时候就通知大家带回家去。是这,剩下的苹果也不多了,要不我请上半天假,今天帮着你再跑跑水果店,争取给卖完。”

“不用不用,你上的你的班,剩下的我去到处转转,零卖批发都行,反正也不多了。”王德发赶紧推辞了方文海的好意。

“行吧,正好今天我们也比较忙,我给你说,你和司机师傅就把苹果拉到城中心的步行街,那里人流量大,而且也有很多水果店,你去试试,如果价格合适,肯定能很快就给你解决的呢。”

司机师傅问了问方文海步行街的大概位置,就基本知道了。

“文海,这次是真的太感谢你了,你可是给我把一个大问题给解决了啊,都不知道怎么给你说声谢谢了,好兄弟。”王德发这句话是真心实意的。

“对了,老哥,这个苹果的钱,我就先给你结了,单位报账有流程,可能得个一周左右,让你再单独跑一趟也挺麻烦的。你数一数。”方文海早已经就准备好了苹果的钱,递给王德发。

这才是王德发最激动的时候,昨天把批发的苹果钱拿在手里,王德发觉得这生意要做好了,来钱就是来的快。这会看到方文海给的真金白银,这一趟总算是没白来啊。

“文海,这账你是不是算错了啊?多了!就按八毛钱卖给你们单位。”王德发数完之后说。

“不多,我没取上零钱,不好给你把数字刚刚好的凑齐,多也没多多少,你就给娃娃买个玩具什么的。”

一旁站着的司机听着两个人的对话,着实是羡慕了一番,都说做生意难,这哪像个难的样子嘛。

“文海那我们就不多逗留了,你同事都也都已经搬完了,我先去步行街看看情况,尽量给早点的弄完。”

“行呢,晚上到家里来,我们坐着聊聊。”

“不了,不了,剩下的事我来弄,再不能麻烦你了,如果卖完还早的话,我就和司机师傅回了。”

“行,那你们赶紧去吧,我也忙去了,有啥问题,你就给我打电话,我看能帮上个忙不。”

“么麻达,文海,谢谢你了啊,我先走了。”

对王德发来说,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车上剩下的苹果也不多了,能卖多少是多少,咋卖都行,他这次来省城,完成批发和方文海这两单生意,已经是出乎他的意料了。

王德发走了之后,方文海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安排办公室的同事通知大家,今天走的时候,一人一箱苹果,务必带回家。

其实昨天在批发市场的时候,方文海就知道事情的原委了。老板打开看完两箱苹果之后,就知道标签下面到底是什么猫腻了,可方文海又是每个季度都在这采购水果给员工发福利,算是个大客户了,老板不好拒绝方文海,所以就把价压的很低。

这件事情老板和方文海沟通了,压低价把苹果收了也是方文海的意思,他给老板说把价格压低点,收了之后把里面有伤疤的取出来,重新装箱,再按现在的市场价卖,也能赚点钱的,老板觉得方文海说的有道理,果断答应了。

至于让王德发纠结的该不该把苹果卖给方文海的事情,他的纠结是对的,但是对方文海来说,压根就没什么影响。他知道这些苹果里至少每箱有那么三四个有问题。方文海在外面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哪样的事情都经历过,比王德发的经历丰富得多,所以他深知如果以公款的形式给大家采购的水果是这个样子,肯定得在政治上犯错误,况且,作为一个领导,他也不能这么做。

怎么办?王德发来找他帮这个忙,又是老乡、又是发小,不帮不行。正好上个月他发了一笔奖金,原因是部门的工作完成的漂亮,他领导有方,这笔奖金是给他的,整个部门的同时也都有,但肯定没他的多。

方文海索性就以自己的名义,用自己获得的这笔奖金,把王德发的苹果买了,给大家作为他个人性质的奖励发下去,不计算在一季度的福利范围内。

王德发想着怎么把自己的苹果卖出去,方文海想着技能帮他一个忙,还不影响自己的工作和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两个人的想法不在一个频道,也不再一个高度,都是一起穿着开裆裤长大的,经历了什么、处在什么环境、见过什么世面,真的会拉开两个人的差距。

这也就是刚才为什么方文海直接把现金给王德发的主要原因,他也不需要单位给他报账。

下班的时候的,方文海在库房外站着,看着大家把自己的一箱子苹果抱走,还不忘补充一句:“我家的苹果的好吃呢,以后吃苹果就吃我老家的,现在苹果放不住,有些可能有伤,但吃起来不影响。上个月大家都辛苦啦!”

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感激的笑容,方文海这一波操作,的确高,既满足了他想给家乡做点事情的愿望,同时还维护了自己在单位里上下级关系。

王德发和司机师傅到城中的步行街,也不太确定是不是方文海说的那条街,但看起来人还是挺多的。

王德发让司机师傅在车上待着看着苹果,自己抱了一箱子就进了步行街。

这街看起来也不长,王德发能远远的看到它的尽头,但是两边全是商店,有卖糖葫芦的、饮料的、衣服的、水果的,来来往往的会时不时的停下来,买点自己想要的东西。

王德发抱着苹果,计划从左边进去,然后从右边再回来,一家店、一家店地问。

但他明显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水果店里的水果,各个地方的都有,很多连他自己都叫不上来名字。苹果有,而且比王德发的看着要好很多,当然价格也不低,都卖到一块七,王德发心里盘算了下,这比他的成本价整整高了一倍还多一毛,哪怕他让利给店老板三毛钱,那也能赚一倍啊。

生意是个好生意,只是现在他手里的苹果,水果店里的老板一看都摇着头不要。

眼看一圈就要转结束了,价格放的再低,没人要。垂头丧气的王德发回到车后,不知道该怎么办。

司机师傅给他说了句:“老哥啊,要实在不行,咱就在这摆个摊,低价处理了算了,看有没有来往的人想要苹果的。”师傅是着急着要早点回家,肯定早卖完早回家啊。

“你看,反正剩下来的也不多了,昨天和今天的两单生意我看你也赚了,剩下的这些,便宜卖了,不然我看就得再拉回去呢。”

“你这个主意是个方法,行呢,那就甩卖一次。一箱子苹果,二十块钱,够便宜了吧?”王德发商量着问司机。

“二十,够便宜,肯定一会就卖完了。老哥,那我也买一箱,带回去家里人吃。”

“你买什么啊,给你留一箱,不卖!”

王德发说着话就抱起一箱子放到了驾驶室里。

两个人把车上的苹果搬下,靠着车摆了一排。王德发人生第一次学着别人开始吆喝了起来:“苹果、苹果,又大又甜的苹果,一箱二十,好吃不贵!”

司机师傅看王德发给自己送了一箱子苹果,也不好再袖手旁观,王德发喊一遍,他就接着王德发再喊一次。两个人的声音在步行街的入口不远处此起彼伏。

渐渐地,围观的人多了起来,都是凑热闹的多,真买的没有一个。王德发的吆喝已经越来越熟练了,光嘴上吆喝没用的啊,说的比唱的好听,都不如让围着的人尝一口啊。

王德发把自己的钥匙串拿出来,打开上面串着的小刀,拿起一个苹果切开了四半,他给司机师傅前面也切了一个苹果。

临近中午下班的时候,步行街上的人明显多了起来。两个人一边吆喝着,只要有人停下来看,王德发就递上去一块苹果让他们尝一尝。这个方法还是奏效的,进到嘴里的东西是没办法哄胃了,好不好吃就自有结果了。尝了味道的人觉得好吃就开始买了,大家看别人都在买,而且价格还便宜,味道也不错,开始抢着买了。

自从果窖修起来到现在,这试吃卖苹果算王德发自己第一个的成功经验,其他的不管是运气还是人脉,那都是偶然的事情,终究这生意要做,还是得靠自己。

这一趟省城的生意,完美收官,王德发和司机在返程的路上,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看着兜里的钱,王德发早都忘了把这有伤疤苹果卖给方文海的事情,管它呢,只要把苹果卖了,钱拿到手,才是硬道理。

以方文海的性格,他是不可能把这件事情的实情告诉王德发的。所以,很大程度上,王德发这一辈子估计都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他对方文海的感恩,或许也就只会停留在简单的帮忙之中。

司机师傅把王德发送到镇中街上,王德发把往返的路费给师傅结清后,王德发就回家了。

一车苹果卖的一箱子不剩,王德发进门的时候故意给他女人大声地喊着:“所有的苹果全卖了,卖完了!”

这话事实上是他喊给隔壁王有财听的,别以为这会天都黑了,越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外面的说话声在屋子里越听得清晰。隔壁王有财的果窖里,收的苹果也不少,王德发恨不得他家的苹果全坏了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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