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诺拉斯那耽搁了片刻,神到达精灵族的时候,由安斯艾尔所创造的第一个精灵,已经顺利诞生。
与龙族、天族皆不相同,这个还是幼崽的新生精灵,从出生起,便是最强健成熟的成年体态。
只这一点,就让精灵族在根基上,甩下其他三族太多。
如此,倒也难怪诺拉斯在看到生命之树上神力萦绕后,对神的公正产生质疑——
比起造物后,根本没有多余力量来孵化天族幼崽的诺拉斯,以及堪堪创造两个龙族后,便力量折损了大半的诺兰,借助神力和伴生神器造物的安斯艾尔,非但没有损失任何力量,反而还因为神力的加持,而让造物有足够的力量发育到最优状态,以成人的姿态顺利诞生……
要说神这不是明目张胆地偏心安斯艾尔,全程看直播的斐亚然第一个不信。
神明到来时,那新生精灵正单膝跪在安斯艾尔面前,倾听精灵王的话语。
恭顺虔诚的模样,源自于自孕育之初起,便被写在精灵灵魂中的,对精灵王的信仰。
这简直是造物在面对造物主时,最标准的姿态——
在神沉默地看着这一幕时,斐亚然忍不住在心底想道。
莫名地,他忽然想起安斯老师四人与神相处时的模样。
似乎,比起那位新生精灵,安斯老师他们在与神相处时,会随意很多。
不过,从神以“父神”自称来看,他对最先创造出的四个生灵的态度,与其说是造物主对待造物,或许更接近父亲对待孩子的感情。
安斯老师对精灵却似乎并非如此。
即使在面对自己的第一个造物时,安斯艾尔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喜悦的神色,周身的气息也没有丝毫波动,仿佛这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真是个漂亮的小家伙。”待安斯艾尔与那新生精灵说完话,神这才落到他们所在的枝干,出言赞道。
这倒不是假话。
或许这世间的所有“第一”,都在冥冥中被赋予了特别的天资,一如风光霁月可与明月争辉的安斯艾尔,也一如被安斯艾尔创造出的第一个生灵。
最先吸收神力成功诞生的新生精灵,有着与精灵王相同的半透明尖耳。他的长发柔顺,眼眸剔透,全身上下都散发着纯澈空灵的自然气息。
即使他并非由安斯艾尔的血肉所创,却是四大域主所创造的生灵中,与造物主最接近的生灵。
目光在那正好奇打量自己的新生精灵身上略微驻留,想到被赋予“淫”性的龙族,以及以幼崽姿态诞生的天族,神在得出以上结论后,本想满意地点头。
但就在此时,他却忽然发现了什么。
心底闪过一丝意外,神立时凝眸看向安斯艾尔:
“你在创造精灵时,剔除了‘爱欲’?”
七情六欲是高等生灵与生俱来的本能,即使是神,在造物时也没有对此进行干预。
诺兰为了龙族繁衍后代,赋予造物“淫”的本能,本质也不过是加强了本就存在的“淫|欲”。
安斯艾尔的做法,却远非如此。
剔除生灵固有的欲望,这无疑是在直接对法则提出挑战。
“有生命之树在,精灵根本无需像龙族一样自行繁衍,自然不需要‘爱欲’。”
斐亚然:……
您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所以说,这才是精灵欲望淡泊的真相?
创|世神,当年让你背了这个锅,真是对不起了……
原来让整个精灵族一直举不起来的罪魁祸首,竟然就是安斯老师本人(┳_┳)。
即使在吸收“信仰之力”后,情绪波动越来越小的现在,斐亚然在惊闻这个让他困扰了许久的真相后,也还是差点爆出一句“卧槽”。
当然,从神心底此刻忽然泛起的波动来看,显然也对安斯老师如此理直气壮的回答感到略心塞。
身体忽地一沉,察觉到这点的斐亚然,轻车熟路地闭上眼,任由身体向下沉去。
意识逐渐模糊时,似乎有温暖的液体缓缓,从周身包裹而来。
他隐约察觉到似乎有哪里不对,思绪却像是也被那液体黏成一团,再也无法寸进分毫。
本能告诉他,前方并没有危险。
他便也就暂且任由那液体包裹着他,向未知的方向坠去。
“咔嚓——”
“咔嚓咔嚓——”
身体一轻,他猛地睁开眼睛,瞬间便被无数耀眼的灯光,晃得眯起了眼睛。
下一秒,震天的喧嚣,猩红的地毯,攒动的人头,以及西装革履,衣香鬓影的绅士佳人,便游鱼般鱼贯入他的眼中耳中。
“女士们,先生们,这里是世界顶级珠宝品牌kex发布会的红毯现场!现在走上红毯的,是近年来在珠宝设计界炙手可热的新锐设计师亚然·斐!自六年前他在l&b世界珠宝设计大赛中一举夺冠,这位与他所设计的珠宝一样优雅的迷人绅士,便渐渐成功跻身至世界顶级珠宝设计师的行列,成为各大珠宝品牌与蓝血贵族都倾力相邀的之名珠宝设计师……”
红毯另一头,主持人还在镜头前喋喋不休。
菲林与现场的喧闹声,几乎让夜晚微凉的空气都染上了热度。
明明是无比熟悉的一幕,刚刚踏上红毯的斐亚然,却莫名觉得这一切,他似乎很久没有看到过了。
手臂上忽地一暖,他恍惚地向身旁看去,就见一位身着淡金礼服长裙,满身珠光宝气的金发美人,微微促狭地对他眨眼:“哦,斐,你可别告诉我,你现在在紧张。”
条件反射般地扬起唇角,斐亚然很快收回心神,礼貌而不失幽默地回应对方后,便携着那美人一起,向红毯另一端走去。
很奇怪,明明是早已经习惯了的再寻常不过的夜晚,斐亚然却觉得分外漫长。
kex精心准备许久的发布会顺利落下帷幕后,斐亚然又随主办方辗转至庆功酒会,待回到下榻的酒店时,长夜都已经走过大半。
简单洗去满身酒气,裹着浴袍从浴室出来时,他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爬进被窝前,安静了一天的手机,却忽然欢快地响了起来。
来电铃声是一个活泼甜美的女声,明显是某人特意录制而成,就是录音内容有些奇怪,一直“咯咯咯咯咯”不停,简直像只被按下复读键的小母鸡。
被持续不断的铃声吵得头大,待斐亚然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的“妹妹”二字,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这么变态的铃声,确实也只有他家那个间歇性抽风的妹妹,才能录得出来。
揉了揉迟钝的大脑,斐亚然十分痛快地把竟然忘记这是自家妹妹手机铃声的罪魁祸首,都推给了酒精,这才接起这通来自国内的视频电话。
屏幕卡了下,然后很快,容颜娇美的斐亚宁,便出现在斐亚然眼中。
“哥~你怎么这么慢才接电话!”电话另一头,斐亚宁气鼓鼓地撅嘴看他。
胸口忽然酸得厉害,眼眶也莫名热了起来,斐亚然赶忙用手遮住眼睛,为这莫名而来的反应感到意外。想要说什么的时候,才发现嗓子也像堵了团棉花,根本发不出一丝声音,甚至连呼吸都快被那海啸般上涌的情绪淹没,半晌才艰难地呼出一口气来。
透过视频看到这一幕,斐亚宁当即吓了一跳,连忙把撒娇抱怨全数抛在脑后,急得差点哭出来,“哥!你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难受得厉害?!我现在就给罗伊打电话,让他给你叫救护车!你……”
“亚宁,”深吸一口气,不着痕迹地抹去渗出眼眶的液体,斐亚然这才把手从脸上放下来,强压下心口痛,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我没事,大半夜的,你别折腾罗伊。”
斐家兄妹的视频像素都很高,所以即使隔着千山万水好几个时区,斐亚宁也还是把哥哥脸上的笑意看得分明。
明白自己这是被耍了,斐亚宁当即恨恨地跺了跺脚,张牙舞爪地说要明天一大早,就要跑来和斐亚然真人pk。
“唔,虽然我是不介意你过来,但你确定,你未婚夫会让你就这么离开?”手指在斐亚宁头顶的花冠上戳了戳,斐亚然意有所指地扫了眼妹妹身上雪白的婚纱。
心底却因为自己竟然想不起来未来妹夫的名字,而忍不住皱起眉来。
被哥哥戳破蹩脚的威胁,斐亚宁对着手机狠狠翻了个白眼,又和斐亚然拌了几句嘴后,这才略显羞涩地对斐亚然道:“哥,其实我知道你那边现在时间很晚……但今天是我第一次试穿婚纱,我想让哥哥,第一个看到。”
“哥,你看我现在,好不好看?”
这么说完,她赶忙把手机固定在某处,而后拖着婚纱向后小跑了几步,让全身都现实在屏幕中。
富丽堂皇的欧式建筑中,一身雪白曳地婚纱的斐亚宁,难得对斐亚然露出恬静羞涩的笑容,眼底闪烁着小小的骄傲,和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幸福喜悦。
此时此刻,她在向最最亲爱的哥哥,希求来自至亲的祝福。
伸出手指,隔着屏幕,斐亚然温柔抚摸着妹妹戴着美丽花冠的长发,唇角带笑,眼前却渐渐蒙上一层明亮的水光,“我的妹妹,从来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女孩。”
屏幕另一头,远远传来斐亚宁得意的笑声。
“哥哥会送你一份最美好的结婚礼物,全世界独一无二,只属于你一人。”挂断电话前,斐亚然笃定地对斐亚宁道。
然后,在斐亚宁再一次“哥哥哥哥”的好奇声中,果断结束通话。
屏幕瞬间黯淡下去,他脸上的笑容,也倏然消失不见。
斐亚然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对劲,确切地说,是从今晚走红毯开始,他就觉得自己十分不对劲。
再加上后来在庆功宴中,他又喝了不少酒,能坚持清醒和斐亚宁讲完电话,已经用尽了他仅余的力气。
胸口还是不太舒服,斐亚然几乎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突发了心脏疾病,冥冥中却仿佛有什么在告诉他,真相并非如此。
在沉重的眼皮彻底合拢前,斐亚然终于把断断续续编写半晌的短信,发给了斐亚宁——
“帮我照顾好爸妈。”
指腹按下发送键的同时,他就疲惫地合上了双眼。
待系统提示“短信发送成功”时,他已经彻底沉入梦乡。
安静的,无边的黑暗。
他在这里沉睡了不知多久。
意识尚还混沌,迟钝的大脑,却渐渐察觉身体似乎有些发热。
他不舒服地微蹙起眉,在黑暗中不悦地翻了个身,不想竟然没有成功,反而因此带起体内一阵陌生的骚动。
身体越来越热,他终于忍不住张开嘴唇,想要借由黑暗冰冷的气息,缓解体内的热度。
颈上却蓦然传来一阵疼痛。
心底一惊,一股冰冷的寒意也紧随那疼痛而来,瞬间浇灭了体内那股无名火。
“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淡雅无波的熟悉嗓音,忽然自耳边响起。
明明并不洪亮,却振聋发聩,让斐亚然的大脑瞬间清明。
黑暗潮水般褪去,转瞬化作无边飞雪。
狠狠咳出一口雪水,斐亚然终于从层层梦境中,彻底苏醒过来。
目之所及的不远处,一身火红的凯恩正双眸紧闭地躺在雪中,显然也着了道。
近在咫尺的地方,却有人,正牢牢挡在他身前。
绣有精美金色图腾的精灵族长袍,几乎要与漫天白雪融为一体的雪色长发,坚实优雅的背影。
有那么一瞬间,斐亚然几乎就要唤出“安斯老师”来。
那人却在此时微微侧过身,垂眸向斐亚然看来。
“终于舍得醒了?”翠绿色的眸底,暗藏着一丝显而易见的不悦。
斐亚然微微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叫出对方的名字——
“……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