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驰强既然得到了魏明远的点拨,也不迟疑,立即去办公室打报告去了。
当然,他并没有完全寄希望于一个外人,手下的人该干嘛还干嘛,丝毫不松懈。
只是,就在他写报告的时候,宋臻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看到屏幕显示的“宋臻”两个字,他的心立即急速地跳动起来。
这是刑侦界的神话,曾担任F省刑侦总队的总队长以及全国重案特聘顾问团队长的男人,肖驰强也是几年前因为办案的关系有幸见过一面,双方才留了电话,但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宋臻会亲自打电话给他!
要知道,宋臻现在可都退休了!
只是他人退休了,他破的案子、他留下的传奇,依旧在整个警界流传。
“呼——”
吐了口气,肖驰强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然后小心翼翼地接起了电话,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手滑挂断了大神的来电。
“你好,请问是F省禁毒总队的肖总队吗?我是宋臻。”
“我是!宋队您好!”肖驰强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肖总队你好,是这样的,我这里有个事情,可能要麻烦你一下。”
“您请说!”话是这样说,可肖驰强并不认为宋臻真的会“麻烦”自己什么。
“有关明氏集团运毒一案,我听说有毒贩指认我们的同事孟一荻。你也知道,我和孟一荻的母亲孔笙曾共事过,所以比较关心,想问问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肖驰强讶异地挑眉,瞬间意识到,宋臻极有可能是明琛找来的。
毕竟禁毒总队不会有人把这点小事捅到宋臻面前去,而且也没听说谁认识宋臻这尊大神。
这样一看,唯一有可能的就是明琛。
可明琛和宋臻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他忍不住皱眉沉思,然后想起坊间传闻明氏集团前董事长明曜关系很硬的说法来。
难道,明曜真的有后台?这个后台就是宋臻?
转瞬之间,他心里已经绕了几个弯。
对于宋臻的这个“请求”,他还是要好好思考一下怎么回答。
毕竟宋臻和F省公安系统有着深厚的情谊,同时还是前任全国重案特聘顾问团的队长,虽然不是他的直属上司,但从官职上来说比自己高了太多,肯定不能把人得罪。
想了想,他决定避重就轻地提一下。
“现在还在调查当中,毒贩这边供词漏洞百出,但要证实孟一荻的清白也不容易,毕竟需要时间。”
“毒贩指认了孟一荻什么?”
肖驰强略微沉吟片刻,知道宋臻也不好糊弄,再加上宋臻不可能是毒贩那边的人,而且即便让他知道这其中的内情他也左右不了任何结果。
想通这一关节,肖驰强才回道:“指认孟一荻是他藏毒、贩毒以及除夕夜破坏明琛刹车的幕后主使,指认她是H组织和警方的双面卧底。”
听到“双面卧底”一词时,宋臻不禁皱起了眉头。
干卧底的,最怕最后被冠上“双面”这个词。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无疑是非常脆弱的,要想摘掉这顶重逾千金的帽子,这个过程无疑会非常艰难。
这一点,从卧底警员归队时必须经过严格的心理评估就可以看出。
“对了宋队,鉴于我们的同事卷入其中,而且她曾经受过刑讯等方面的专业训练,而民众又对案件关注密切,为了使调查结果更加客观公正,同时加快整个案件的进展,避免更大的损失,我们希望能够得到全国重案特聘顾问团的帮助。”肖驰强借机说道。
“这个?如果你们确实需要,按照正常流程把报告打上来,虽然我退休了,但还是能够说上一两句话的。”
宋臻从肖驰强那句“需要时间”里就能听出来,事情并不像表面这么简单。
但对方能够告知到这个程度,就是让他放心的意思,至少,一定会查清情况。
如果孟一荻真的有什么违法乱纪的行为,那她本就该接受法律制裁,他插不上手也不会插手。
而且现在肖驰强已经打算申请全国重案特聘顾问团前去帮助,届时自己想要了解情况,那还不简单?
想到这里,宋臻也就没有再和肖驰强多说,而是挂了电话。
另一边,明琛刚回到公司没多久,禁毒总队的人就跟着上了门。
当被问及除夕夜那一晚的事情时,他其实是有些惊讶的。
虽然他怀疑幕后之人就是晏庭,但以目前的证据来看,明氏的案子和除夕自己出车祸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我从孟警官家里出来后并没有遇到什么人,那天除夕,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还觉得太冷清了来着,有点儿不放心孟警官一个人。”
“您再回忆一下?”
“我非常确定。”明琛回道。
对方沉吟,然后认真地在笔录本上做好记录。
“对了,我能问一下你们突然调查除夕的案子是为了什么吗?”
听到他的话,两个警察相视一眼,眼睛里带着疑虑。
随后,其中一个人转过头来回他道:“抱歉,这个目前还不能告诉您。”
明琛挑眉,现在警方需要对他保密无非就是与明氏集团运毒案有关的事情,他想到了什么,立即反问,“这件事是不是和孟一荻有什么关系?”
对方依旧没说话,但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明琛不禁更担心。
怎么连除夕夜的事都掺和进去了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但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只好让江予宽把人送了出去。
在原地杵着不动大概呆了个几分钟,想着他干爹那边应该能有消息,他这才转身去了电脑桌前。
刚在办公桌前坐下,他就收到了自己干爹发过来的信息。
“毒贩指认孟一荻是双面卧底,还有你车祸和运毒一案的幕后主使,但那个毒贩的证词应该是有问题的,目前警方正在查实。你先别急,做好手上的事。换个角度,现在毒贩虎视眈眈,孟一荻在警方那边,至少人身安全保障了。”
明琛看着这条消息,先是一颗心高高悬起。
他搞不明白,孟一荻怎么就成了他车祸的主谋,还有明氏集团运毒一案的主使了?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如果真像陈城说的这样,那当初孟一荻何必救下自己,然后再来弄自己的刹车,谋杀自己?
这还可以说是做戏,那孟一荻今天白天为什么还要出手把陈城拉上去,直接让他坠楼死无对证不更好吗?为什么要留着他的命让他有机会指证她?
这么大的漏洞,难道警方看不见吗?
然后明琛又看到了后面的话,激愤的情绪才稍稍缓了下来。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要证明孟一荻的清白,必须把嫌疑全都撇清了,他也知道,这得有个过程。
而且就像他干爹说的那样,至少孟一荻这两天待在警局里,不会再有机会像今天这样豁出命去抓捕毒贩,同时毒贩那边也没法对她下手。
这样一想,他的心就安定了几分,然后回复了短信,对干爹宋臻表达了感谢。
紧接着,他投入到了公司事务的处理当中。
警方那边他只能配合和等候消息,而明氏集团的事情却是由他掌握主动权,所以他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
就这样在办公室呆了三个多小时,瞅见手表的时针已经指向11,他这才拿起手机,然后拨打了一通越洋电话。
滑动轮椅,他来到了落定窗前,极目远眺,将整个F市的夜景尽收眼底。
当他这边还是夜色笼罩、霓虹闪烁的时候,大洋彼岸的M国迎来了一天的清晨。
“hello,Jack。”
纯正的美式发音在办公室内响起,明琛一边望着大楼下的风景,一边和对方聊着。
*
翌日,明琛在办公室里浏览着新闻,然后等待晏庭的到来。
网络上关于明氏集团运毒一案的讨论依旧热烈,尤其是孟一荻拒绝她同事搜查货车的视频一出,更是火上浇油。
距离事情发生也不过短短48小时,然而网络上形成的风暴却让人吃惊。
明氏集团除了遭遇情人节当天巨额订单的赔偿损失外,旗下系列产品都遭到了消费者的自发抵制。
针对网上的质问,明琛先是请审计入场,在昨天下午公开了财务报表,击碎网上关于明氏集团偷税漏税的谣言。
其次是主动曝光了自己上次被绑架、九死一生的经历,借此表明自己是毒贩的眼中钉,暗指这一次藏毒运毒事件极有可能是毒贩策划、故意诬陷。
除了明琛自己利用各种渠道积极发声力证清白之外,与此同时,省戒毒所一众与明琛共事过的专家也站了出来,力挺明琛,表明了相信他态度。
然而,在警方还没有找到直接证据之前,网友依旧躲在键盘后面,肆无忌惮地攻击着明氏集团。
这其中,除了有一部分人是因为痛恨读品被人煽动外,大部分人都是处于一种盲目跟风的状态。
这是个网络暴力盛行的年代,以前明琛听宋旻讲的时候尚且不能有所体会,如今自己亲自遭遇了一回,才知道其中凶险。
叹了口气,他点了电脑右上角的“×”,然后关了网页。
揉了揉眉心,他又喝了两口咖啡,然后就收到了江予宽的消息,晏庭已经到了。
五分钟后,他去了楼下的会客室。
他进去的时候,晏庭正在悠然地喝着咖啡,并无半分拘谨,闲适至极。
“果然不愧是大集团,这有着‘旷野的咖啡’美誉的哈拉尔,全球限量,每年都要拿到英伦国去拍卖,不曾想我如此幸运,在明董事长这里就喝到了。”
“哪里。晏总一品就品出来了,可见平时没少喝,倒是我明氏,也只舍得招待贵客的时候拿出来,比不上晏总财力雄厚。”
“我哪有什么财力,不过是帮我们孔董打工而已。”
“是吗?我怎么听说,二位也是合作关系呢?”明琛试探道。
“劳动合同也是甲方乙方,要说合作也没错。”晏庭四两拨千斤地绕了过去。
明琛坐着轮椅,索性就停在了晏庭的对面,两人中间隔着一张红木茶几。
听到这话,他牵着唇角配合地笑了笑,然后直切主题,“昨晚晏总谈及合作,我看了合作预案。说实话,我其实不太明白贵公司和我们明氏集团合作的目的,毕竟,两家公司的理念并不相同。”
“明董事长这是觉得和我们娱乐城合作,会拉低了明氏集团的品牌价值吗?”
晏庭犀利反问,说着不等明琛回答,又讲道,“据我所知,‘星耀’系列的‘星耀红’最初也不过是云岭镇的山野月季而已,是后来前任明董事长经过嫁接等技术改良,最终培育出来的,使得‘星耀红’既具备原来耀眼靓丽的红色,同时又改善了原来花型单薄的弱点,使得花瓣繁复、如云堆叠,这才有了举世闻名的‘星耀红’。”
明琛暗暗皱眉,不知他弦外之音,于是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这么说来,‘星耀红’最开始也不过是山里的一株野花而已。而据我所知,明董事长也不是前任董事长的亲生儿子,也不过是个孤儿,和‘星耀红’何其相似?”
“你!”明琛十分诧异,他的身世并没有公开,晏庭是怎么知道的?
但是此刻他不能表现出诧异,于是假意愤怒,“晏总这样说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晏庭笑道:“我只是想提醒明董事长,虽然如今天天华娱乐城距离一流会所尚且有一段距离,但明董事长为什么不能相信我们天华娱乐城也变成下一个‘星耀红’?”
明琛听到这话,很想讽刺回去。
什么一流会所,不过是一群有钱人用一流来掩饰下流的地方而已。
但他虽然心中不屑,面上还是不显。
“先不提两家企业理念,贵公司开出的合作条件未免太没有诚意?这个价格,恐怕谈不成生意。”明琛干脆将合同推了过去。
晏庭不仅没有接过合同,甚至身体往后靠去,然后翘起二郎腿,姿态闲适、神态镇定,回道:“这个价格,正合适。”
“如果是这样,那对不起,我只能送客了。”
“明董事长未免太心急了,能开出这个价格,自然有我的道理。比如说,如今的明氏早已不是当初的明氏。”
明琛眯起了眼睛,“如果我没记错,这份合约是在我明氏出事之前、甚至在年前就递到了我的案头,难不成晏总还会神机妙算?”
晏庭闻言,竟然掐起了手指,然后笑答:“我还算到孟警官有牢狱之灾。我对孟警官一见倾心,明董事长您也是知道的,不过可惜了……”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竟似无限遗憾。
明琛暗中警惕,“你到底想说什么?”
“开个玩笑,我哪里会算什么命。”晏庭依旧和他绕弯,“不过是见不得孟警官这样一朵娇花陨落而已。”
“陨落?”
“啊,不是听说她被指认是这次运毒一案的幕后主使吗?哦,那可不能用娇花来形容了,得是毒花。不过也不知道,孟警官到底是不是被冤枉的,你说对不对,明董事长?”
一听这话,明琛心中更是警惕。
他竟然连自己千方百计打探来的消息都知道。
眼下,明琛毫不怀疑,幕后主使就是眼前的男人!否则他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而他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在表达一个意思:他可以决定孟一荻是否能够洗冤!
也是,指认孟一荻的是陈城,也就是他手下的人,如果陈城改口否认,自然再没有孟一荻什么事。
但是他怎么可能受人桎梏?
“抱歉,清者自清。如果晏总想要趁火打劫,恕不奉陪!予宽,送客。”
他倒想要看看,如果他不按照晏庭说的路走,晏庭又能怎样?又会做什么?
江予宽闻言立即放下手中的咖啡壶,然后伸手,对晏庭说道:“晏总,请。”
晏庭并不意外明琛的态度,他站起身来,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西装,然后一边理着袖口,一边对明琛讲道:“我听说先前明董事长研究所的一位助理就是因为压力太大纵身跳下了天桥。如今这风高浪急的,明董事长拒绝了我们这样真心以待的合作伙伴,孤木难支,希望您能够顶住压力,别做出什么想不开的事情来。而且我听说您的亲生母亲也是跳桥死的,这事,可别有遗传才好。”
说完,晏庭抬起长腿,大步走出了会客厅,徒留明琛一个人留在原地,惊愕交加,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这个晏庭,他知道的太多了。
最重要的是,经他这么一提,明琛才陡然发觉,卢汉成和她母亲竟然都是跳桥死亡的。
晏庭为什么偏偏提了这两件事,难不成这其中有什么关系!
霎时间,他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的情绪又被晏庭搅成了一团乱麻。
好在,另外一件事让他稍感安慰。